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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琵琶 ...

  •   “还是歌剧更好上手一点吧,我觉得《白鸟之湖》就不错……”林志鸿弱弱地举手发言。
      “不行,听我的。滑《水龙吟》,玉墨压根就不适合歌剧的风格。”徐骏分毫不让。
      “要不……我两个都试试吧。”年满八岁刚入省队不久的花玉墨夹在两位教练中间,求生欲极强地提议道。
      “玉墨你先等会儿,林志鸿!”徐骏温柔地摸了摸花玉墨轻盈飘逸的头发,随即一秒变脸朝林志鸿怒道,“你自己说听谁的?!”
      “……我错了。”林志鸿立刻举手投降,“听你的就是了。”
      花玉墨当然没意见,毕竟如果是选《白鸟之湖》做比赛曲目,他扒谱估计都得扒半个多月,扒动作的时间肯定就少了。
      这里的扒谱是指把原曲想办法变成琵琶版弹出来,花玉墨琵琶弹得很好,有点天才的意思,所以学扒谱学得格外快。只要时间够用,他有信心把《水龙吟》的谱子弹下来。

      唯一的问题是战云令不乐意了,最近战云令到了休赛期,好不容易想着能多和花玉墨出去玩几个小时,结果每次来找人都被一句“我要练琴”挡了回去。
      战云令也不好意思真的强行把人拉出去,干脆给自己加了训练时间,放学后就一头扎进球馆,和自己的球拍以及满满一盆乒乓球度过休息时间。
      刚和花玉墨认识的时候是冬天,战云令也没过多注意他戴手套的问题。直到到了第二年夏天,花玉墨依旧戴着一副手套他才觉得奇怪。
      “你不热吗?”两个孩子靠着夕阳坐在台阶上时,战云令轻轻拽了拽花玉墨的手套。
      “热。”花玉墨还是不太爱说话。
      “那为什么不摘了?”
      “过敏,天生的。”花玉墨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战云令闻言立马抽回了手,同时还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生怕勾起花玉墨的过敏反应。
      “放心,不传染的。”花玉墨眼神略微黯淡,可惜战云令正是心性顽劣的年纪,并未理解花玉墨语气中淡淡的自卑心理。

      除非花玉墨想要去抚摸脚下的冰面,否则他绝不会摘下手套,包括吃饭和写字。

      但弹琵琶是个例外。
      花玉墨历时一个礼拜呕心沥血的扒谱生涯后成功研究明白了《水龙吟》的谱子,他所做出的最大程度的炫耀就是去弹给战云令听。
      好在战云令对音乐并不反感。
      球馆里,花玉墨摘下手套叠放好,小心翼翼地将布料的褶皱抚平。随即,他开始拧动琴轴,给琵琶调音。
      “我听说给古筝琵琶什么的都有专业的调音器辅助,你不需要吗?”战云令歪着头看花玉墨纤细的手指在四根琴弦上来回拨动。
      “如果学的时间长了,你用耳朵就能听出来声音不对。”花玉墨解释着还遗憾地摇了摇头,“啧,跑弦了。”
      “你学了多长时间啊?”
      “三年?四年?……我忘了。”花玉墨回忆起来才发现,时间竟已然过去了这么多,而且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你还挺不容易的,这都能坚持住。”战云令趴在挡板上笑着说。
      花玉墨也笑着套上假指甲:“瞧你说的,你学乒乓球都学了多少年了?总比我学琵琶的时间长吧。”
      “不会吧,哪有……”战云令摸着鼻子刚想否认,猛然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是学了很多年了,“大概七八年吧,我也有点模糊了。”
      花玉墨没再说什么,斜抱起琵琶,修长的手指按在弦上,假指甲轻轻勾出一声低沉悦耳的声响来。
      此时花玉墨的双手完全浸润在空气中,宛若两翼冲破牢笼的飞鸟,在四根琴弦上生出朵朵兰花。
      琴弦脆响有如金玉碰撞之声,四弦器鸣又好似裂帛。柔似娇花,刚如龙鳞,刚柔相济,又似水龙破空,再于水中敛去身姿。
      战云令听得入神,但也没有忽略花玉墨说的“过敏”有是什么样子。
      那双手在一开始还是白皙匀称的浅蜜色,十指修长稳定,看似轻柔实际有力地勾捻着四根琴弦。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发红、微肿,最后那一点刺目的红逐渐蔓延到了手腕背部。
      最终那双逐渐变得红肿的手带着一星血线脱离琴弦。
      “你的手没事儿吧……”战云令看得不忍心。
      “好听吗?”花玉墨的眼神中饱含期待,像是吸饱了月光的海绵,直勾勾地盯着他,上半身也微微向战云令的方向倾斜着。
      “那什么,你的手……”“好听吗?”花玉墨的语气陡然焦躁起来,带血的指尖固执地勾着琴弦。
      “好听!”战云令微愣,但随即用力点头难得正经地诚恳道,“真的好听。”
      花玉墨轻轻地松下一口气,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显得更加明艳大气。对一个偏执的演奏者来说,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知道战云令在关心他,但他不在意指尖沾血,毕竟从他抱起琵琶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没有流过血的指尖永远弹不出能触动心灵的琴声。
      “你喜欢就好。”花玉墨语调轻柔,将琵琶收回琴盒,最后才拿出药膏在手背上涂抹起来。

      “你每天都这么晚还不回家,父母不会唠叨吗?”两人写完作业后,战云令边收拾书包和球包一边问准备上冰的花玉墨。
      “我没有父母。”花玉墨心头狠狠一颤,随后平淡地回答道。
      “不会吧……”战云令也愣了,“对不起,明天给你买雪糕赔罪。明天见!”说着少年故作潇洒地扬起手,嘴角噙着一丝放荡不羁的笑容,却在转身过去的一瞬间嘴角下垂,随后在花玉墨视线范围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花玉墨目送战云令离去,这片冰场上最终只剩下他孤寂的身影。最终,伫立许久的少年背靠挡板跌坐在冰面上,眉眼揉进掌心,狐眉抖瑟,炙热的泪水在无声的掩饰中滚落。
      他早就学会了怎么能无声地哭。

      最终花玉墨还是抹着眼泪站起来,一双含情眼里闪烁出隐隐的光芒。
      这光芒虽然微弱,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它支撑着花玉墨从冰面轻轻跃起,旋转两周后落回冰面。
      在黑暗的缝隙中,他看到了天光。
      ……
      “舅舅你看,这是我昨天画的画。”男孩子带着几分羞怯将画板递给身边的青年。
      “嗯,画的真好。”青年仔细打量着画面,男孩的笔触稚嫩却透着精巧,纸面的流星慢慢划亮青年的心头。
      “舅舅会把它挂起来吗?”花玉墨期待地望着花溪,眼神闪闪发亮。
      “会呀。”花溪抚摸着外甥毛茸茸的脑袋,“小猫儿以后想去国外比赛吗?”
      “想。”花玉墨羞怯地笑着,眼神依旧明媚,似乎只有跟舅舅在一起时才能这么开心。
      “要是喜欢就去,舅舅一定支持你。”花溪隔空望着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舅舅。”男孩细声细气地唤道,“您觉得我能赢吗?”
      “能啊,我们的小猫儿最厉害了,一定能赢的。”
      “舅舅,那等我以后拿了金牌就送给你,你把金牌和我的画挂在一起好不好?”
      “好,都挂起来,都给你留着。”花溪笑得和花玉墨一样阳光灿烂。
      ……
      “玉墨?”林志鸿的声音传来。
      “林教练。”花玉墨腾地站了起来,他的两位教练正站在他面前。冰场还保持着昨天傍晚的样子:挡板外摊开的作业本,精心收起的琵琶,箍着他双脚的冰刀鞋……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
      花玉墨揉着脑袋,终于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昨天练习合乐忘了时间,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他昨晚在冰场睡了一宿。
      “你这孩子怎么还能在冰面上睡着?”徐骏教练哭笑不得地把花玉墨拉起来,“来喝点热牛奶吧,小心着凉。”
      林志鸿给花玉墨端上牛奶时随口问道:“你梦到什么了啊,睡觉笑得那么开心。”
      “我梦到我舅舅了。”花玉墨依旧笑得很开心,“我舅舅是警察,我小时候可羡慕他了,觉得他是大英雄,特别厉害。”
      人事渐明的孩子又忍不住被自己过去幼稚的想法逗笑了。
      “你舅舅对你好吗?”
      “可好啦!就像……就像教练对我这么好!”花玉墨天真地笑着,惊人的美。

      一个月后,机场。
      “玉墨,这是你在省队的第一场比赛,认真对待,全力以赴,输赢都不重要。”徐骏认真地叮嘱着花玉墨,“注意安全,身体健康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最重要。”
      “好的教练。”花玉墨乖巧地答应着。
      下飞机后,花玉墨迎面撞上了自己本次比赛中最大的竞争对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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