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獾院小级长

7、旅店

　　路陌叫了司机在诊所外等，许贤没力气再嘲一句多此一举，由路陌扶着他出了门。一出门深秋的朔风便吹透了许贤的外套，“起风了，好冷。”许贤抓紧了领口，终于贴近了路陌。

　　路陌没说话，只打开了后车门，把许贤送了进去。动作有点争分夺秒的架势。

　　“空调，空调打开。”路陌边对司机说边拽过车上的毛毯，给许贤盖到肩膀以上。

　　许贤偷笑，把头靠在了路陌肩上：“撑我一下。”

　　路陌的肩僵了一瞬，他们对这样的依偎实在久违到想念，可他们都不再纯粹，于是彼此都明白当下是个很便于提条件的情境。

　　“我还是要出去。”许贤开始提条件了。

　　“……”路陌心里在周旋。

　　“你说让我待在你身边，这没问题，”许贤的声音恬和而倔强，“可你让我活下去，我就没什么信心了。”

　　这是威胁吗？路陌暗自思忖。他实在不想分辨许贤此刻的乖顺是不是真心实意了，何况医生的提醒还在耳边。

　　“好，出去，去哪？”路陌微笑着看许贤。

　　“我也说不好去哪，哪儿都挺好。”

　　这个答案是路陌没有料到的，他装作平静：“如果和我一起去也挺好吗？”

　　“……为什么不好？”许贤反问。

　　路陌反应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几不可闻的说了句：“知道了。”

　　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条件了，今天我弃权。许贤闭上眼，思绪又开始混沌，发重的脑袋从路陌肩上滑到了路陌胸口。路陌小心而缓慢的调整着姿势，把许贤的脑袋扶回肩上，竭力保证许贤醒来后不会落枕。他的神态莫名的童心未泯，连许贤都没见过，但我们都见过抱着心爱的玩具一声不吭的孩子。

　　是夜。在许贤催命一般的指挥中，他们的车很顺当的掉沟里了。于是被迫选定的宾馆，破烂非凡。

　　“我要洗澡去。”许贤坐在床上两眼发飘。

　　“去吧。”路陌从行李里拿出许贤的睡衣，眼睛扫了一圈没找着干净地儿搁，于是搭到了许贤肩上。

　　“行了，别穷讲究了。”许贤拽下睡衣随意的扔到床上，踌躇了一会儿才趿拉着鞋去洗手间。

　　不一会儿，许贤在洗手间里叫：“路陌，路陌！”

　　路陌探头一看，目光落到许贤手里抓着的浴帘上，抬头问：“一定要挂？”

　　许贤点点头。

　　于是路陌撸起袖子接过浴帘，拿着浴帘杆的一端往墙上撑，许贤则在另一边扶着。

　　浴帘似乎很轻松的就安置停当，路陌不敢确定的松开了手：“是这样吧？”

　　不是这样。浴帘“哗”的一声掉了下来。

　　“妈呀！”许贤吓的一哆嗦，回过神来就忍俊不禁的盯着路陌，“你也有办不成的事啊？”

　　路陌低头研究浴帘，无奈的说：“想笑就笑吧。”然后许贤就不客气的哈哈哈笑了一阵。

　　挂浴帘的第二次尝试展开了。

　　路陌努力着，随即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皱着眉说：“这怎么短了一截？”

　　许贤举着另一端的浴帘杆突然搞懂了，淡定的说：“你来这边你来这边。”

　　“不是，它怎么短了？”路陌又问。

　　“嗯，你来这边。”许贤换到了另一边。

　　路陌松开手还在提醒：“这短了。”

　　“哎呀。”许贤心里无语了一下，聪明人发起傻来能把人急死，“对，那边你压好。”

　　于是路陌听着许贤的安排，也就是一动不动的举着另一端的杆子。许贤则三两下拧开了伸缩杆，把浴帘结实的撑在了墙面上。浴帘总算挂到了它该待的地方。许贤甩了甩发酸的胳膊然后弯腰放水。

　　路陌注视着他，许贤躲了一下溅出的凉水，他揉了揉被水溅到的眼睛，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但是全然无视路陌。“哎呀让一下。”许贤走过路陌，把沐浴露的香气一带而过。

　　狭小的空间在催情，灯光在催情，水声在催情，一切都值得眩晕。最要命的，许贤愉悦的开始哼歌了。

　　许贤脱掉上衣理所当然的递给路陌，要他帮忙拿出去。路陌伸出手，动作先于大脑，他拽的不是衣服而是许贤的手腕，他们猛然贴近，这使路陌准备的吻变成了碰撞，他们都很痛。路陌将许贤摁到墙上，许贤还在吮着自己似乎微微肿起来的下唇，路陌停止了侵略。他一手抚着许贤的脖子，拇指摩挲着许贤的耳垂。

　　太久了，太久没有这样看你了。路陌觉得自己脑袋里盛满了奇思妙想。

　　“冷死了。”冰冷的瓷砖贴着许贤的皮肤偷取他的热量，他指了指已经冒热气的浴缸，“我要到那去。”

　　于是路陌抱着许贤掉转了个，自己靠到了墙上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帮忙。”

　　互解裤腰带没有想象中做的熟练，许贤有些想笑场，他们开始品味稚趣的浪漫。

　　磨叽了很久，许贤因怕冷而焦躁的蹲下身来：“你这皮带扣怎么解的？”

　　“该死，下次不系了。”路陌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许贤走了个形式，褪下了他的西裤。

　　许贤迫不及待的站进浴缸，骤热烫的他叫出来：“啊呀！路陌路陌路陌！”

　　许贤来回倒了半天脚总算站稳，路陌听着许贤下意识的叫唤，心里已经有一千只爪子在乱挠。

　　路陌掀开浴帘，许贤担忧的喊：“喂！别又给我扽下来了！我好不容易……”

　　他不说话了，有些氛围不能说话。

　　路陌站进浴缸，吻着许贤，这个吻出奇的本分，好像它的使命是为了做一场彻底的心肺复苏。

　　蒸腾的热气让彼此呼吸困难，欲念开始变得格外清晰，他们脑子里开始叫嚣着“别他妈纯情了”。

　　于是忠于意念。于是接受给予。

　　于是追溯所有的甜蜜，告诉自己，你从来就很在乎。

　　第二天，许贤和路陌几乎是同时醒来，因为路陌的睡眠着实很轻。

　　“我昨晚叫了没有？”许贤问。

　　“叫没叫你自己不知道？”路陌耍起下流，他翻了个身故意把背上的抓痕露给许贤看。那是许贤的杰作。

　　“滚蛋，谁问你这个。”许贤拍了路陌一把，“我是说，我喊了没有？”

　　路陌没说话。

　　许贤努了努嘴：“我做梦一定会吵得你睡不好，为了你睡眠质量着想，回去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分开睡吧。”

　　路陌翻回身来，看着许贤，脸色有些暗淡。

　　许贤似乎也觉得清早就谈这个太过没眼色，忙说：“起来吧，吃早饭。”

　　“哪有早饭？”路陌有些好奇。

　　“楼下会送。”

　　路陌显然是想婉拒的，就昨晚的住宿体会来判断，早饭能不能吃都两说。

　　好吧，面包牛奶。看起来是大厨贴心的把包装拆掉放到了盘子里。许贤谢过服务员，转身坐到一边玩手机。

　　“许贤，过来洗脸。”路陌在洗手间里招呼。

　　“哦。”许贤继续低头玩着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口。

　　路陌正在洗脸，许贤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寻常、平淡。

　　一起洗漱、共进早餐、同床共枕，一直以来，这种类似相濡以沫的场景都让他极有负担。生死一瞬的时候，那个女孩推开了自己，他一直将那件事横亘在自己和路陌之间，也许她是真的爱路陌入骨，才会奋不顾身的救下自己。

　　“逃，逃！快跑！”女孩哭着解开了绑着许贤的麻绳，拼命的将他推出了修理厂。

　　“不要不要不要……”许贤躺在担架上无意义的重复着。他知道，女孩当已被大火噬成人干。

　　可自从他看到了那段视频，女孩如魔鬼般的笑脸和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那个微笑在无尽的重合，无望，又带着自我毁灭的解脱。

　　许贤不寒而栗，不由得攥紧了冰凉的拳头。

　　“怎么了？”路陌挤好牙膏，把牙刷递给许贤。

　　许贤接过牙刷，怔怔的摇摇头，开始按部就班的洗漱。

　　洗漱完毕，路陌正一本正经的等许贤出来吃饭。

　　许贤眼睛一弯，坐到路陌身边。原来共进早餐真的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可有可无的事情。

　　他们感觉到，某种感情畏畏缩缩的活了过来。初恋一般的生机，像伤口在长肉，又刺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