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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秉烛夜读 ...

  •   我从遥远而深沉的回忆中来到现实。望着眼前丰盛的宴席,我说:“大家还记得那次宴席吧,为了上一次馆子,我们军生老弟忍辱负重做了小偷。”
      “怎么会不记得呢,终生难忘的。”吴鹏说。
      “其实,那次我们应该喊陈子根一同去才是。”我说。
      大家惊诧地问我为什么。我对军生说:“军生老弟,你做了光荣的人民教师,你的手下总该不会再出现一个疯子吧。”
      军生满心自信地笑着说:“对于对待学生的成绩与压力,我相信自己处理得还可以。”
      我说:“那时你们肯定不晓得,我因为陈疯子而陷入了难分难解的思考。我当时在想,做一个陈疯子这样的人其实也很不错,没有痛苦只有欢乐,整天沉醉于一个“佛”的世界,而且神力无比;当然了,一方面又怪不甘心的,很矛盾,有时又觉得陈疯子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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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寒冷已经过去,名副其实的春天已经大踏步的来临。孟春时那场怪诞的春意经过数几天的冲锋陷阵后,在一个天昏地暗风啸雨淋的早晨突然消失。那时,陈疯子僵硬地跪在呼啦啦作响的国*旗下,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一刻钟后,风平雨静,太阳暖暖的露出了笑脸。陈疯子对着火红的太阳引颈长啸:
      “上主不欲亡我,上主不欲亡我啊!”
      一群人围了过去,伸长了脑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疯子说:“水火相抵,天地两不相亏,遂恢复原有中气,该来的到底要来,不该来的到底不能来。”
      有人问道:“陈博士,你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安稳了?”
      孙疯子说:“否也否也,中气居中,淫气靠边,余威未尽也。”
      人们半信半疑的正欲离去,却见风手舞足蹈的陈疯子突然僵住,双手齐崭崭地指着身前的一棵大樟树。人们望过去,但见樟树半腰的疙瘩处一棵小苗青青翠翠,奇秀无比。陈疯子大吼三声“发发发”,只见小苗的顶端春笋拔节般长出一个花蕾来。陈疯子又大吼一声,花蕾剥剥有声张开,猩红如血。陈疯子幽幽地唱:
      “此乃早熟之苗,此乃早熟之花……”
      惊骇之余,我不得不摇头叹息天下难解之谜实在太多,弄不懂这究竟是迷信还是科学。后来,那小苗结出一溜青色的小果,青光闪闪,无人敢去攀摘。那时,美丽的校园上空已真正笼罩着春的氛围。浓浓的绿意已在春风的荡漾中伸出了一只只小手,抱住了房屋,抱住了小静,抱住了你抱住了我。多么醉人的绿啊,只想伸出双手,轻轻捧住它,悄悄耳语;只想在绿的天空里打几个滚,翻几个筋斗,唱几首欢快的歌。可是,办不到,办不到,因为四月的后面就是五月,夏季的炎热即将来临,黑色的六月也就为期不远了。教室的上空一片浓厚的火药味正幽灵般飘荡着。
      那时,高三人们的心里早已燃烧着一团火。夜里恶狠狠地磨牙,稀奇古怪地做梦;白天生吞活剥地咀嚼书本,沙沙地磨短笔尖,木木地紧绑骨髓。读书啊读书,六月的独木桥正等着学子去挤去撞;父母因期待而浑浊的目光,正等着学子们去润泽。
      我想起了那个朗月高悬的夜晚,那个夜晚的灯火早已熄灭,鬼火般摇曳的烛光经过一阵隐隐约约的辉煌后次第光荣而去,最后剩下我的孤灯在轻风里惴惴发抖。当我发现军生、飞梦他们不知去向时,我突然想起近期军生和我的语言每况愈下。管他呢,看自己的书走自己的路吧!我顽强地睁着眼睛,口里念念有词:“红一方面*从江西瑞金出发,经过湖南湖北四川,到达……”念了一阵,只觉得头皮隐隐发胀。唉,走吧,人家都走光了,自己干么这样发狠呢。
      走到寝室,发现军生、飞梦他们都不在。反正自己无睡意,也到外面转转吧。单车棚里几盏晕黄的灯醉眼蒙眬地耷拉着脑袋。灯下几个矫健的人影强有力地挺在那里,每个人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嘴里还念念有词。那不是军生吗?我的个乖乖,他妈*的军生竟然玩起这种把戏来。我不得不承认,军生和我是好兄弟,可他一直是自己潜在的对手,一不小心,他的排名就会到我前面。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绝不能让他赶上,自己也得偷偷干。”
      我蹑手蹑脚走回寝室。寝室里不安平静的人还在大声扯谈。女人自然是永恒的主题。李浩正在发表他的长篇累牍,说班长身后如何如何的美女如云,真是羡慕死了。我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一本历史课本无声地走了。体操房里这时应该还有灯,我想到那儿去。使我吃惊的是体操房里也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飞梦。
      我不愿去打扰他们,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在外边偷偷地加班加点。我来到礼堂。偌大的礼堂孤独地吊着一盏破灯,破灯在微风中荡来荡去。灯旁一张巨大的蛛丝网上,一只业已成精的蜘蛛老气横秋。胆小的人一定不敢到这样的地方来,我却暗暗有几分得意。今后,这儿也许就是自己额外的教室了。我用“东西南北,清*朝山辉”记太平*天*国起*义军首领的王位;用“最近乐于山都口行走”记住隋唐大运河各段的起止路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粗野叫声。仔细一听,是保卫科的李老头子在骂人:
      “看你们往哪里跑。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我走出去想探个究竟,那知刚才几个在单车棚里看书的好汉正屁滚尿流向自己这边跑来,军生已不知去向,而李老头子一手提着电棒一手拿着手电筒,正气喘吁吁暴躁如雷地追了过来,好像谁*了他的祖宗三代似的。我自知大难临头,如果再不逃跑,马上就得与他们同流合污了,便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向旁边那个臭烘烘的厕所冲去。
      厕所里,军生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鼻子似乎津津有味。真是撞见鬼了,怎么军生偏偏呆在这儿!别无选择,我只好嗞啦一声*下裤子,装着急不可耐的样子蹲到一个腌臜的洞坑上。我收腹提胸,闹了半天也没拉下半截*来。袭人的臭气仿佛流动的液体伸手可摸。我恶心得昏昏欲倒,恨不得立刻冲出这个可咒的地方,可李老头子骂骂咧咧的鸭公声还在附近飘荡,只好强忍住臭气的熏陶,权当蹲了一回地狱。李老头终于走开了。我在四个衣裤袋里掏了半天也摸不出一片碎纸,只好苦丧着脸向军生求讨。军生裤子一提,跨腿就往外走。我诧异于他这种爽快的壮举,由衷地目瞪口呆。军生狡黠地笑着说我本来就没拉屎嘛。我恍然大悟,不再计较那四两血的脸皮,提起裤子冲了出去。
      那时候,苦闷和烦恼仿佛浅薄的泥潭,我的争强好胜的心理还没有完全被淹没。我充足的热血还像沸水般蒸腾。我率直的眼光里容不得任何突兀和挺拔。我的眼前时时飘浮着父亲浑浊而凄凉的目光。从那苍老的目光里,我看到了父亲灼热而坚定的愿望。那个愿望像一根庄严而冷峻的绳索紧紧地拽着我,命令我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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