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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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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厌烦却也没拦着他装模做样,但前提是不牵涉到白旭阳身上。
她不喜欢这些人肆无忌惮贬低她男朋友,白旭阳是最最好的,没道理因为跟她在一起就被人说三道四。
交叠的双腿放下来,钟意微微坐直了身子。
顾清源看着她变换的姿态想,这是大小姐生气了的表现。
但钟意的语气竟然算得上柔软:“说起来我和林兖州的确也认识好多年了。我还记得当初高二一起去爬梧桐山的时候,低血糖晕在半路,醒来是在他的车上。小梧桐到山下得三四个小时,他愿意背我下山,情分大概就是那时候起来的吧。”
顾清源不知听到哪里开始敛了笑,沉寂了一会儿。
他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背你下去的呢?”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后悔了,他哥说的不错,一遇上钟意他的脑子就离家出走,这么低级的陷阱也往里钻。
钟意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佐证了这一点。被人戏弄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比起这个,更让顾清源头皮发麻的,是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那年高二,他们一圈人去爬山,发现钟意不见了的时候林兖州和齐钰其实都掉了头往回走,没想到最后是顾清源先找到人。
那会是早春,风和日丽的一天,大片梧桐在阳光下招摇着叶子,时不时晃晃悠悠落一片飘下来。
钟意躺在一片树荫里,身下是落叶,还垫了她自己的外套,大概是想找个阴凉地方歇一歇,没想到晕倒在这里,行人罕至的小角落,竟也没人发现。
她闭上眼睛时就很乖,长捷像小扇子一样垂下来,小巧鼻翼随着呼吸浅浅盍动,微微张开的唇瓣是水润的,唇珠嘟起来,不自知的引诱。
顾清源其实是以为她睡着了,所以半蹲在她旁边像个变态一样用目光寸寸扫下去的时候想,要是睡美人能永远睡在自己怀里被据为己有,那吻醒她做什么呢?
钟意说下山要三四个小时,他那天背着她其实不止走了这么久。
钟意伏在他背上,呼吸浅浅的挨在颈侧,梧桐叶滤下的日光斑斑点点不分彼此地洒在他们身上。这样的时光像偷来的,让人不知觉的脚步放慢,以求将它无休止地延长。
那天开车的是林兖州,他把钟意放上他的车后座的时候怀着点隐秘的心思,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后来钟意没提起过这事,他以为自己藏得好,庆幸又遗憾。原来她是知道的,只是不肯点破。
其实顾清源倒没觉得丢人。这一圈儿里,有几个没对大小姐起过心思的?
钟意就像一株正正长在众人脑袋顶上的花,蓝天下峭壁上,她自摇曳生姿艳色无双,偶遇一阵风时还要屈尊降贵来你眼前晃一晃,偏要你看清她娇嫩的花瓣上欲落不落的剔透露珠,然后又兀自目无凡尘地回到她的山尖尖上招展。
他也清楚钟意是很看不上他们这群人的。
大小姐的清高劲儿都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了。偶尔听他们谈论女人那点事儿时眼尾勾挑的余光像在讽笑一群畜生。
可就像男频小说里总会有的恶毒大小姐,明明最看不上男主,最后也往往被收进后宫里。
男人嘛,嘴上几分不屑,心里就有几分滚烫。
大家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这朵娇花难摘,所以林兖州得了她的青睐也要一再试探,齐钰抱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追到S市来却连和她进同一所学校都不敢,唯恐惹人厌烦。
顾清源和他们一样,总想着钟意贪恋皮囊又任性浅薄,只要想办法把那些碍眼的男人都从她身边弄走,总有把她留在身边的一天。
可是不一样了。
他迎着钟意漫不经心嗤笑的视线,明白过来她绕这么一个圈子,还是在替她的小男朋友出气。
谁又不是天之骄子?林兖州和齐钰也就算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凭什么也要排在他前面?
他抬指想去扶金丝圆框眼镜,却被钟意的话定格了动作。
“你知道自己每次情绪不稳都会无意识地抬眼镜吗?”
顾清源的手放下来了。
他看向钟意,看她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芙蓉面,看她粼粼含波偏偏无情的一双眼。
钟意压低下颌,透过镜片看进他的眼睛,也不止是眼睛,声色淡淡:“所以这么些年,你装个什么劲儿呢,顾二?”
今夜有雨,S市风雨飘摇,万家灯火映衬着街巷的空寂。
顾清源不负笑面佛的盛名,直到最后也没在钟意的言刀辞刃下失仪,他打着伞将钟意滴雨不沾地送上车,看着她车窗上映出的侧脸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听见了她刚刚接起的电话,对着那头的人轻言软语,说水煮鱼里不要青菜。
空旷的街口只有雨水错落砸在地上的声响,男人撑着一把黑伞,孤身立在雨中。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面朝着延伸出去的街道。
不进,也不退。
钟意是被白旭阳先裹上大衣塞进怀里,接着才被他撑着伞带进房间的。
小小一间房里热气氤氲,隔绝了外面的寒雨,还团着暖融融的橘调灯光。
水煮鱼的香气渗过来,钟意吸吸鼻子,飞快地扔掉披在肩上的大衣往桌子上跑。
白旭阳面色复杂地在后边捡起她随手扔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怀疑了一下子自己的养孩子方针出了什么纰漏,怎么从白望舒到眼前这个上桌前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
他也没饿着她们吧?
然而钟意坐上桌后就对着水煮鱼旁边的一盘蒜蓉生菜瞪圆了眼。
“不是说了不要青菜吗!”
白旭阳递湿巾给她擦手:“你说的是水煮鱼里不要,我不是没放吗?”
钟意被他钻了文字漏洞,皱眉忿忿:“你做了我也不会吃的。”
白旭阳拥有多年与熊孩子斗争经验,不可能被她压制:“那水煮鱼你也别吃了。”
最终钟意一边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一边吃光了半锅的水煮鱼和小小的几筷子生菜。
吃完饭她躺在床上挺尸,白旭阳收拾好了碗筷,又过来像对待小孩儿一样脱她沾了水煮鱼味道的衣服,然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还顺手拍了拍。
钟意美目圆睁,哪有人脱自己女朋友衣服脱的这么平淡的?
她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你怎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看我?我不白吗不好看吗身材不好吗?”
白旭阳忽视熊孩子的胡搅蛮缠,一边手上不停把她的衣服收纳起来等着明天手洗,一边回过头呵斥:“闹什么?捂回被子里去,等会感冒了。”
钟意就不,非要等他洗过手擦干了快步走过来亲手把自己团进被子里,还揉巴揉巴弄成个卷。
小春卷终于安分下来,咕涌咕涌凑到他怀里,仰着脸眨着大眼睛看他:“婚期定下来了,下周三。”
白旭阳把她捞进怀里,没说什么。
他不是不难过的,只是钟意这样茫然无措地躺在他怀里,抿着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他就只想亲亲她来照顾自己小女朋友的情绪了。
温热的吻落在眉心,白旭阳轻轻勾着细长的指尖整理她的碎发,无声的安抚。
钟意像被顺了毛的布偶猫,眯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
“你记得温软玉吗,和舒舒关系很好那个女孩子。”
白旭阳轻哼一声:“忘不了。两个小的凑一块儿什么都干得出来,小时候天天鸡飞狗跳的。”
钟意把眼睫垂下去:“她高中的时候和顾祁让扯上关系——就是顾二的哥哥,他们家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顾祁让想把她留在身边,不肯让她考出S市。”
白旭阳不知道这段往事,但他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小时候的样子,和白望舒一样很有主见,但更理性。
他顺着温软玉的性格猜测:“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钟意赞同地点点头:“可硬气了,和顾祁让叫板,站在华宴顶层差点跳下去。”
白旭阳的手顿住了:“后来呢,如愿了吗?”
钟意的手钻出来握住他的指尖:“最后拿着我们那一届的市状元去了最好的学校。”
她仰着一双眼看着白旭阳,暖橙色的光晕落在眼瞳里:“所以你看,哪有那么容易被裹挟的命运。”
只是看你够不够豁得出去罢了。
白旭阳听懂了。
他既为钟意这样的人竟然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而难过,又不可控制地为此而心跳如鼓。
难抑难息。
所有鼓噪的汹涌的,最终都化在彼此的唇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