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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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尴尬的。
比如说我作为一个外来人在一个家庭里生活，姐姐和两个哥哥不喜欢我，他们的奶奶总是骂我吃白饭的。
又比如说我妈妈接我回家后我的亲生奶奶看我的眼神，是厌恶的，不屑的。
还有不被允许进入的，铺满柔软地垫的房间，和一个正常的但是没有我生存空间的小学。
我正式上小学后，我才知道，原来外地人不是随便就能就读学校的。
迷迷茫茫的参加了一次考试，我被“阿姨”推进了小学——没错，我喊她阿姨。
我不记得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我爸妈是那个家庭的爸妈了，还是谁对我的叮嘱不要当着别人面喊他们爸爸妈妈，要喊阿姨，喊叔叔。
阿姨给了一个老头钱，老头让我从一年级开始读起。
于是，我的童年从大山里被泥沼缠绕到了那个小小的红色小楼的乡村小学。
我真的好恨那个学校的人和事。
我恨他们对我外地狗的羞辱，我恨他们给我取名非洲black的肆意，我还恨那些老师对我的冷漠，对我的暴力，对我的敌视和污蔑。
我是那个学校里唯一能听懂本地话的外地小孩。
因为我仅存的幼年回忆里我被阿姨送到这里的一个本地人家呆过也许一年，也许半年。
因为我听得懂，所以我接受了更多的羞辱。
很奇怪，明明都是小孩子，为什么会那么熟练的谋杀别人的自尊。
还有那些为人师表的老师，不会理会我的哭泣，也不在意我的眼泪。
他们只说：
为什么别人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你妈妈花钱送你来我们这读书，你不能安分点？
你看看你的样子，谁不讨厌你？
那是利剑，是尖刀，生生的一刀刀的活剐了我的脊梁。
我真的很讨厌老师，我也很害怕她们。
那张泛黄的拼音纸是我的噩梦，是我拼命想逃离的怪物。
我学不会拼音。
我害怕长条的东西。
我恐惧于黑暗狭窄的空间。
可是老师不会理解，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读不清简单的L,M,N。
一年级时被关在教室外面吹的冷风
二年级时被抽打在脸上，打散的算数本，一张一张的纸飞了出来，连同我的自尊和童年，被老师踩在了地上。
每一天的放学，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我都想着会不会有一个神仙把我从这个世界带走呢？
明明我和阿姨租的房子就在乡下的一个小庙边上，我每天都在香火的熏陶之下，但是求神拜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三年级时，那个当着全班面狂扇我巴掌的女人不再是我的老师，那个故意用土话在班里说我是外地狗崽子的班主任也怀孕了做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美术老师。
我的恨意熏陶着我的心灵，我一度想把那个挺着高高肚子的女人从我面前的楼梯上推下去。
阴暗的想那个女人会不会生不出小孩来，毕竟她对小孩也不会友好。
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够好的人，我有很坏的一面。
因为一个好孩子，只可能被溺死在这个窒息的环境中。
人们喜欢好孩子，前提是乖巧可爱漂亮的孩子。
我不是，我没有漂亮的新衣服，没有柔顺的长头发，也没有白皙透亮的皮肤。
那几年四处飘零的生活带给我的是虱子，是枯草的头发，是营养不良的蜡黄，是自卑又野蛮的坏脾气。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承认我是那个散发着臭气烂在泥巴堆的臭鸡蛋。
我和很多人打架，从小学入学打到小学毕业。
很多人口中的我，是一个又黑又丑脾气不好的外地妹。
但是，臭鸡蛋也会有人要的，不是吗？
我爱音乐，是因为一个音乐老师对我的特殊关照。
他也许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夸我的陌生人，
他说我唱歌条件很好，乐感很足；他会摸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会给我吃糖，一颗颗很甜很甜的糖。
那时才三年级，我偷偷跟着他学钢琴。
黑白的按键，悦耳的音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后来我加入了合唱队，做了领唱，还学会了竖笛。
我才发现这所监狱也有值得我留下来的原因。哪怕那个时候有一个翘着兰花指的男老师对我百般辱骂，我也会开开心心的每天准时上课。
还有一个很肥很恶心，对我恶意满满的男同学，无缘无故的对我动手——很多时候演变成两个人的互殴。
哪怕那个时候很多人依然会骂我外地狗，给我唱恶俗的歌曲；大部分的人看不起我租住在街边没有厕所的破房子里。
但是我不在意他们了，
我有快乐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