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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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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泽虽求太子相助,但他并不打算全靠太子。一是他与太子无亲无故,虽然太子说父亲曾经帮过他,但他既从未听兄长说过,又从未见东宫的人上过门,便知道这份恩情定然浅薄。二是简家一案牵涉良多,他不知道太子会不会也在其中插了一手,故不敢全信。
简家倒了,简家的人脉也十不存一,但仅存的那部分也很可观了。简泽虽然不受宠,但他到底是简家的儿子,身上还有着兄长交付的信物,还是动用得了这些人的。
太子很是体贴,他没有插手简泽的查案,只是将人手给了他,让他随意驱使。
简泽对此很感激。
那晚过后,第二天总管便为他安排了新的住处,就在主殿隔壁,一应衣裳用具都送了新的来。简泽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那晚不仅睡了太子的寝殿,还穿了太子的寝衣。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顿时红得发烫,仿佛春日开得正艳的桃花。
他隐隐察觉到总管等人误会他和太子的关系了,但他莫名不觉得恼。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纷杂的念头都晃散,专心查起了案子。
他从没有查过案子,一切都是磕磕绊绊的,事事都要学。幸好简家一案刚过去没多久,很多东西都没有沉下去,查起来不难。但其中牵扯太多,如同千丝万缕紧紧缠绕,想要一一理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查案以来,他天天早出晚归,案上的灯更是亮到深夜,让宋元宸想见一面,好好相处一会都难。
宋元宸幽怨地看着简泽所住的院子,身后的怨气几乎要冲天。
总管是元后的人,是看着宋元宸长大的。他见此很是心疼,建议道:“殿下既然想念,为何不去见小公子呢?想必小公子见了殿下也会很高兴的。”
宋元宸十动然拒。小公子正查着简家的案子,心里正烦乱伤心着呢,他怎能在这个时候用情爱之事打扰他呢?只会惹小公子厌恶罢了。
他摇了摇头,又看了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总管先是疑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他心中有些感慨,向来矜贵骄傲的殿下居然会换位思考了,真让他惊讶。
他看了眼小院正亮着的灯火,悠悠想到,或许殿下和这位公子会有一段长长的故事,可以让他在老了的时候,慢慢地说给小娃娃听。
简家的案子一查就是大半个月,在这期间,简泽还悄悄到乱葬岗收敛了父兄的尸骨,将他们安葬在一个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小山谷里,恭敬地上了香。
大半个月后,一叠厚厚的纸放在了案上,一切真相都写在了里面。
简泽虽然在查案的过程中就已经知道了一切,此时还是拿起了这叠纸,缓缓翻了起来。
简家既有罪,也无罪。
两位兄长刚入官场几年,有着读书人的气节,又是相府的公子,用不着也不会去犯罪。
父亲在官场沉浮了二十多年,最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自然免不了揪住敌人的把柄,排除异己。但这些都是通过正当手段做的,把柄也是真把柄,自然也算不上犯罪。至于其他的贪赃枉法,那都是被泼上来的脏水。
那些族人、弟子犯的罪,虽然最终都被扯到了简家头上来,但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他们打着简家的旗号,借了简家的势也是事实,简家确实要担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但父兄罪不至死,简家上下的仆从也不应全部收回官府,重新发卖。
简泽还打听到,就在父兄行刑的前几天,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暗中派人进入诏狱见了父兄。他们都想要简家的势力人脉,先是恩威并施,后见实在是劝说不动,便上了刑,对父兄好一番折辱。
而简家这场灾祸的起源便是宋元彬往简家放了些东西。他和三皇子都为简家捏造了许多罪名,借此攀扯官员下马,好将自己的人推上去。
皇帝显然对此了然于胸,但他端坐高椅之上,任其发展,乐见其成。
简泽的心凉了大半。
宋元彬说他们是好友,却眼都不眨地利用他,让简家一夕倾覆;宋元奕说他欠了大哥人情,却转头将他囚禁,还派人折辱父兄,如同饿狼般分食简家;皇帝与父亲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待父亲一向宽和,逢年过节都会特地赐下节礼,就在上次宫宴还温和亲近,没想到一转眼就能眼看着父兄去死。
简泽整个人都迷茫了,他只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向他展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身旁,一早就借助太子的人逃了出来,后又陪着简泽查了大半个月案子的长命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公子?”
简泽察觉到了长命的担忧和关心。他眉眼微弯,露出了一贯的温软笑容,道:“我没事。”
他是真的没事。
他轻而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想,幸好太子没有插手其中,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演武场,宋元宸将剑入鞘,在树荫下擦汗休息。
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丛黄花,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简家刚入诏狱时,门客来请示是否要浑水摸鱼,借此良机安插东宫的人。
那时他正犯着懒,而且老三和老五狗咬狗咬得正欢,父皇也看得正欢,他还是别下场一起咬了,丢脸事小,要是被父皇误会他想要勤勉奋起,回心转意做一个呕心沥血的太子,转而丢给他一堆事务,那可就麻烦了。
倒没想到,如今却因此躲过一劫。果真是天助他也。
简泽查案时,发现五皇子的人也一直绕着简家查着什么,似乎是在寻找他的下落。简泽那时已经知道宋元彬是简家的一案的起因,又知道宋元彬在助他逃走后又畏惧事发,因而去向皇帝告密。
到如今,简泽也不知道宋元彬到底是在想什么了。宋元彬这是心怀愧疚,所以想要找到他,然后补偿他;还是觉得皇帝的信任还不够,所以想要把他抓住,借此迎来更多的富贵?
他觉得好笑,但也发现其中有可利用的地方。于是,他在查案的时候悄悄漏了点痕迹。
果然,宋元彬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而后兴高采烈地回去禀告。
五皇子府。
因得了皇帝的特旨,礼部的人自然不敢懈怠。但时间实在是太紧,建一座新的皇子府显然是来不及了。礼部便挑了几座气派的府邸,连府邸周围的地一同圈了,呈递上去,而后惴惴不安地等着皇帝的批复。
万幸,皇帝同意了他们的提议。圣旨一下来,礼部的人便热火朝天、夜以继日地干了起来,这才在期限的前一日堪堪完工。
依着五皇子的喜好,新建成的五皇子府很是气派,一看便知是龙子凤孙的住所,处处皆透出奢华。
但贵气是足了,韵味却全无。这奢华也只是奢华,让人见了只有惊,没有敬。
书房。
禀告的人退下后,宋元彬坐在案前,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得到了小公子的消息,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小公子很有可能在太子手上,他又如何能从太子那里将小公子抢回来?
他现在虽是太子的磨刀石,但终究太薄太脆,太子一刀劈下来,他就会没命。如今的他,根本不能与太子相争。
他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的那场随园宴,想到那晚独处亭中时曾感觉到小公子在他的身后走过;想到凉亭中太子和宋元奕为一个侍从争锋;想到回府后宋元奕让人送来的话。
他那时还莫名奇妙,现在却将这一切都串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当初就是宋元奕截了他的胡,原来随园那晚太子他们争的就是小公子,而他还帮着太子嘲讽宋元奕。
那时他还幸灾乐祸嘎嘎乐,现在一回想起来,那乐都变成了把把雪亮的尖刀,直往自己的心上插。
宋元彬顿感悲痛万分,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