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岩若孤松[穿书]》章章捉月

39、成全

　　鱼幼月醒来时，身体似恢复往常，记忆里的痛苦像梦一般被醒来的一切翻篇。但她摸了摸胸口，该有心跳的地方，已经静得像冰窟荒夜一般。

　　并不是梦。

　　这里是红丘的狐狸洞。洞壁是原原本本的土石，洞内陈设却仿造了人类居住的卧房。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不，不是人，是狐狸。

　　狐狸像人一样走路和做表情，让鱼幼月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悚然。

　　它笑眯眯道：“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狐狸发出了男声。

　　鱼幼月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努力礼貌微笑：“我没事了。”

　　说完，她想到什么一般，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穆晚声把心给你了？”

　　狐狸捏着它的胡子，“并没有，我只要了他的血。”

　　“他在哪？”

　　鱼幼月坐在床边将鞋套在脚上，起身，没走几步，两腿像没了骨头一样酸软，直挺挺跪到了地上。

　　狐狸道：“姑娘身体亏损严重，还是休养为上。”

　　鱼幼月执拗地重复：“穆晚声在哪？”

　　如果她没记错，他正在生一场很严重的病，系统说要小心他的筋脉，他却在这个时候给她放心头血，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道义，她都必须看看他现在的状况。

　　狐狸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他在你隔壁的房间……”

　　它说完，鱼幼月便踉跄跑出了门，扶着墙，一步一步往隔壁走去。

　　这种无力支配双腿的感觉，让她感到恐惧。她真的会痊愈吗？

　　终于挪到隔壁的门口，鱼幼月水洗一般，出了一身的虚汗。她向前吃力地抬了一步，透过敞开的房门，鱼幼月看见了他，和她。

　　这是很好的时辰。阳光亮澄澄地从窗子折射到房内，在床榻之上镀了一层金。少年披散着头发，乌黑的青丝与他的玄衣搭在一起，越发衬得他皮相雪白，像人故意在白玉上描绘了神仙的眉眼。

　　他沐浴在午后的暖光下，怀里抱着纤细柔弱的少女。他们有着世间最般配的家世、性情、相貌。无论身在何时何地，他们永远是最为彼此着想的人。

　　狐狸慢慢走来：“我话还没说完，也不知你从哪里找到的力气。他这里不方便你探望，知道吗？”

　　鱼幼月垂眸：“知道了。”

　　“他们很般配，对吗？仿佛天生一对。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契合的两个灵魂。”

　　鱼幼月道：“是吧。”

　　“你也是，我几百年来难得见到的痴情人。”

　　鱼幼月手抓着墙壁，一点点走回自己的住处，狐狸在一旁默默跟着。

　　“唐小弟被家里绑回去了，他让我给你留个话，说会回来见你，让你等他。”

　　鱼幼月道：“你的话有几分是真的？要是全往反猜，是唐舒雨自己主动回的唐家，并且留言说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是这样？”

　　狐狸道：“是这样。”

　　鱼幼月笑了声：“你这样回答，我反而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狐狸眯着眼瞧她。

　　鱼幼月坐回床上，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四肢酸酸麻麻地痛：“无妨，他走了便走了吧。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我也不会追究。人皆如此，离别是常态。”

　　“你说我痴情，其实不然。我一直都是胆小鬼，遇到喜欢的人从不敢主动接触，以至于到死也没谈过一场恋爱。如果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样勇敢且珍惜地喜欢一个人，是系统给了我一个体验这样人生的机会，我感谢它。”

　　“正是体验过了这种特殊的方式，我比以往所有次喜欢都要更喜欢他。甚至于，我刚刚亲眼看见了他和心爱的人抱在一起，没有心痛，而是心服口服地认为他们登对，相拥的时候，他很幸福，我从没见过他的幸福。”

　　“她很好，比我好很多。她是真正的天才，长得也好看，性格也好。我该收心了，何必继续在人家的故事里捣乱呢，就算会死，我也不想再打扰他们了，谁让我喜欢他呢。”

　　狐狸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契机：“你在说什么？”

　　“那啥，对不起，我其实还是有点被他们刺激到，忍不住跟你说了这些心里的想法。”

　　“……你不怕我跟别人说吗？”

　　“你是撒谎的狐狸，谁会信你的话？”

　　狐狸：“……”

　　系统疯了：“宿主！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打算成全男女主吗？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境地，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你就连一下也坚持不下去了吗？你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你甘心吗？”

　　鱼幼月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我已经决定等死了。你说‘一步之遥’，我为什么觉得是‘千里之外’呢。”

　　“我是系统！数据都在我这，我肯定比你要清楚！只要你再继续坚持下去，任务马上就成功了！”

　　“人心不是纯粹的数据，我也不想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你跟我当了这么久的系统，谢谢你。”

　　狐狸见她只顾着愣神，叹叹气走了。

　　她看着敞开的门，狐狸似乎因为长了尾巴的缘故，一般不会随手关门。而她，就连走那么几步将门关上的力气都没有。

　　“如月能让他开心，我不能。他面对我，时常艰涩地沉默。”她喃喃自语。

　　系统抓狂地劝了一通，无果，气得自己把自己关机了。

　　鱼幼月不知怎么又睡了，这一觉格外长，睡足了力气睁眼，便见到趴在她床边睡着的穆晚声。

　　她动了动手，发觉在他手里攥着。应该是她在无知觉的时候硬要牵着他吧。

　　鱼幼月将手一点点抽回来，才抽到一半，他梦魇一般，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一双墨般的眼里裂了几条突兀的血丝，冷冷地盯视她。

　　鱼幼月没了心，还有个恋爱脑在。她觉得他真好看。

　　穆晚声渐渐从睡意里清醒了过来，眼神也变得柔和，唯一毫无变化的，是手没有松开。他依旧攥着她的手，以一种掌控力很强的姿势，犹如在大风的日子里放筝，手里紧攥牵引筝线，生怕一个松懈，风筝被狂风卷走。

　　亲眼看见了男女主大团圆的场景，鱼幼月不允许自己再自恋地脑补什么，自顾自将穆晚声的举动归结为家人之间的担心，拍了拍他的手：“谢谢你，穆晚声，我没事了。之前还有点问题，现在睡了一觉，彻底痊愈啦。听狐狸说是你用心头血救的我，肯定很疼吧？你以后有帮忙的地方直说，我能做到的肯定万死不辞。”

　　穆晚声听着她的话，攥着她手的力度越来越紧，忽然一下松了。

　　“阿韶……”

　　鱼幼月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阿韶怎么了？”

　　穆晚声眸底越发黑了起来：“唐舒雨说，阿韶得知自己是魔物用人喂大的孩子以后撞墙而死，没有救活。”

　　鱼幼月瞠目结舌，无法接受地沉默。

　　那个鲜活的少年，居然就这么死了，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他本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是过去困住了他，绞死了他。他明明那么有天资，他马上就要有好未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悲戚地流了几行泪。

　　穆晚声朝她仰头，眼神像狗狗一样，许诺似的：“幼月，别难过，我会对你好，比阿韶对你还好。”

　　鱼幼月不懂他妄图取而代之的卑鄙想法，有所触动地点了点头。

　　逝者已矣，不向前看，又能怎么办。

　　穆晚声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瞪大了眼睛，愣愣看她。

　　这是她愿意忘记过去，重新接纳他的意思吗？

　　他想要立刻把自己的心说给她听，就在这时，千叶山发来传音，发送者是司云师兄。

　　他说：“穆师弟，你娘被魔物接走了，貌似是魔域的人！”

　　赵谨承师兄的传音随后传来：“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