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桥旧事》时昔

13、第 13 章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薛杞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了“让我死了算了”的冲动，明澈肯定觉得他是个变态，不会原谅他了。

　　明澈默默地从薛杞身上爬下来，下了床。

　　薛杞脑中一片空白，拉过床单将自己连头到脚盖住，他没脸见人了，就这么让他死去吧，他在明澈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明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短裤给薛杞丢过去。

　　“你不难受吗？赶紧换了吧。”明澈说完，离开了房间。

　　薛杞一直等明澈下了楼，才从床单里出来，他懊恼地将自己和床铺收拾干净，没跟明澈打招呼，灰溜溜地回药房。

　　天还早，雨没停，溪桥的清晨和往日一样宁静。

　　薛杞刚走出明家的门，就被陆执青叫住了：“薛杞，你偷明澈东西啦，怎么像个贼似的。”

　　“滚蛋。”薛杞心情不好，骂了一声，赶紧往药房跑，他手上还紧紧地攥着被他弄脏的短裤。

　　回到家后，薛杞立马将自己的短裤洗了。一边洗，薛杞心里一边骂自己禽兽，变态，竟然对着明澈起了反应。他简直玷污了那样单纯的明澈，他没脸见明澈了，他今日就离开溪桥算了，等过个十年八年，明澈把这件事忘了，他再回来。

　　洗好内裤，薛杞垂头丧气地回自己房间，回房后薛杞发现舅舅已经不在了。

　　薛杞躺到床上，长吁短叹，听说今年是世界末日，挺好的，赶紧末日吧，他等不及了。

　　薛杞躺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下楼准备吃早餐，到了厨房才发现冷锅冷灶，竟然什么吃的都没有。

　　薛杞站在天井里朝楼上喊：“妈！早饭呢！”

　　没有人应答。

　　“咋回事啊？”薛杞嘀咕地来到前厅，只见爷爷一个人坐在接诊台前，他爸爸也不在。

　　“爷，我妈呢？怎么早饭都没有啊！我舅回去了吗？”薛杞问道。

　　薛老大夫坐在原地，没有回答薛杞。

　　“爷，您怎么了？我爸呢？”薛杞觉得爷爷瞧着不太对劲，走近了问道。

　　薛老大夫神色憔悴，看向薛杞，无力地说：“你到外面吃去吧，还有钱吗，没钱爷给你拿。”

　　“爷您怎么了？”

　　“年纪大了，没睡好，快去吧。”薛老大夫说着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给薛杞。

　　“爷您吃了吗？我妈是不是又跟我爸吵架了？您吃啥，我给您买去。”薛杞问道。

　　“嗯，买去，买桂花糕。”薛老大夫缓缓地道。

　　“那行，爷您等着。”薛杞拿着钱跑了出去。

　　薛杞买了一家四口的早餐，先给薛老大夫的送去，又到楼上去给爸妈送早饭。

　　薛杞敲敲他爸妈的房门：“爸，妈，我给你们买了早饭，开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门一开薛杞被吓了一跳，难怪老爸不到前院去，他顶着满脸横七竖八的伤。

　　薛杞拿着早饭进了屋：“妈你也太狠了吧，怎么把爸打成这样啊！”

　　薛杞知道他爸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对他妈动手的，所以肯定是她妈单方面殴打他爸。

　　“大人的事你别管！”薛杞的爸爸忙说，“早饭放下，你出去吧。”

　　薛杞还是不放心他妈，来到床前，只见他妈妈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很吓人。

　　“妈！”薛杞忙喊了一声。

　　薛杞只见他妈妈眼珠子转向他，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一句话也不说。

　　“这……你们这是怎么了啊！”薛杞以前也经常看到他们吵架打架，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爸妈。

　　“你别管，赶紧出去。”薛杞的爸爸拉着薛杞往外走，将薛杞推到了门外，立马将门锁上了。

　　薛杞拿着早饭，去楼下找爷爷。

　　“爷，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薛杞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薛老大夫只说了这一句。

　　“我都十八了！”薛杞气道，“算了！懒得管！”薛杞咬着自己买的包子上了楼。

　　吃好早饭，薛杞整个人都觉得不痛快。要是以往，他还可以找明澈，现在他没脸找明澈。薛杞心里郁闷得很，在房间转了几圈，又到院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在他爷眼皮子底下跑了出去。

　　薛起跑到镇上疯玩了一天，一直到晚上才回家。

　　家里冷冷清清，依然没有人做饭。

　　薛杞赌气谁都不管，自己跑到外头一个人吃了碗面。

　　薛杞的妈妈一连三天没下楼，薛杞就天天在外面吃，也在外面疯玩了三天，奇怪的是，他爷竟然也不管他。

　　第三天晚上，薛杞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明澈站在药房门口等他。

　　薛杞一看到明澈，脑子一热，竟有点想逃跑。但见明澈都主动来找自己了，自己还跑，是不是太孬了，他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来到明澈跟前。

　　“呵呵，晚饭吃了吗？”薛杞尴尬地说。

　　“吃了，你跟我来。”明澈对薛杞说。

　　薛起不知道明澈要怎么发落他，还是乖乖地跟着明澈去了他家。

　　薛杞有点不敢看明澈，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前几日下雨，溪桥的水位好像又上升了。要么多下点雨，把溪桥整个都淹了吧，薛杞心想。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明澈语气不悦地问道。

　　“没……没干嘛！”薛杞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心虚。

　　明澈哼一了声：“你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我爸我妈，又吵架了呗。也不知道我爸干什么了，被我妈挠得满脸是伤。”薛杞说起这事就烦。

　　明澈皱皱眉，有种不好的感觉，他问薛杞：“哪天的事？”

　　“就那天，我们钓鱼回来那天。”薛起说。

　　“你舅舅不也在吗，他们还吵架？”明澈故意问道。

　　“谁知道！我……从你这回去的时候，我舅已经不在了。”薛杞提到那天早上，有点尴尬，不敢看明澈的脸。

　　明澈心里明白，薛杞的妈妈，多半是发现了薛杞的爸爸和舅舅的事。

　　“大人的事，我们也搞不懂。”明澈叹口气，“就像我爸。”

　　“我才不管。”薛杞赌气说道。

　　“那你也不能天天出去疯啊。”明澈说道，“还有，我觉得你该安慰安慰你妈妈，虽说不知道原因，但她那样生气，说不定你爸犯了什么错呢。”

　　薛杞想想也是，要不是理亏，他怎么会任由他妈打他呢。

　　“嗯，我知道了。”薛杞点点头，“你呢，这几天干嘛了？”

　　“写作业。”明澈说。

　　“那个女人，没再骚扰你吧？”薛杞问道。

　　明澈摇头：“没看见，外乡人，应该离开了吧。”

　　“那就好。”薛杞点头说。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本来无话不说的两人，最近却总像隔了些什么。

　　薛杞坐在窗边，越想越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那，我先回去了。”薛杞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挠着后脑勺说道。

　　“哦。”明澈也没说什么。

　　薛杞离开后，明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怎么会这样啊……薛杞的妈妈以后该怎么办啊？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弟弟。

　　薛杞回到家，来到他爸妈房间，他爸正好不在。他坐在他妈妈床边，乖巧地喊了一声：“妈。”

　　见他妈还是不理他，他委屈地说道：“我爸不好，你不要他就是了，我可是你亲儿子啊，你得要我！”

　　林红眼角流下一行泪。

　　薛杞见他妈妈哭了，也跟着哭，又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妈。

　　林红终于肯下楼了，几天后，约了几个姐妹去了一趟市里，买了好几条裙子，还买了高跟鞋。林红穿着新衣服，镇上人都打趣她不像溪桥人了，像市里人，时髦得很。

　　这天薛杞从外头回来，看见他妈妈和明澈的爸爸说话。

　　“你怎么不穿那天那条红裙子了？那个好看！”明澈的爸爸油嘴滑舌地说道。

　　“真好看啊！比外乡女人好看？”林红笑嘻嘻地说。

　　“你是我们溪桥一枝花，外乡女人怎么比得上！”明澈的爸爸笑着说。

　　林红咯咯直笑。

　　薛杞皱着眉：“妈！你干嘛呢！”

　　明澈的爸爸见薛杞回来了，朝林红飞了个眼，转身回家去了。

　　林红也没管儿子，笑嘻嘻地往家里走。

　　“妈，你怎么和他说话啊，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薛杞不满地说道。

　　“你个小崽子还管到你娘头上来了！”林红眼一横，“今天不做饭了，自己到外面吃去。”

　　薛杞发现自从上次他爸妈吵过架，她妈就有点不正常了，比以前更爱打扮，更爱和镇上的男人说笑，也更懒了。她现在经常不做饭，衣服也只洗他自己一个人的，有时候做饭也只做给自己和薛杞两个人吃。

　　薛杞很想问他爸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让他妈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离开学还有十天，薛杞觉得这个暑假特别没意思。他现在不怎么去找明澈，明澈也几乎不来药房了。他还去钱博远的酒店找过他，被告知他们一家已经离开了。

　　无聊的薛杞，又和从前一样在新街晃荡。

　　这天他竟然看到他妈妈和明澈的爸爸从小旅馆的后门走了出来。虽然是一前一后，但他们两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别人出来。

　　薛杞觉得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