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桥旧事》时昔

14、第 14 章

　　这真是最糟糕的夏天。

　　薛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仁济堂的，但他还记得他回到家时，她妈妈一边扫着院子，一边哼着轻快地小曲，她穿着新买的红裙子，看上去格外开心。

　　薛杞想起前些日子他妈妈躺在床上脸上没有生气的模样，心里堵得慌，比起爸爸，明澈的爸爸更能让妈妈快乐吗？尽管他是一个烂人，一个无耻混账。

　　溪桥没有秘密，很快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外头再怎么传，薛家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爸爸依然沉默，妈妈还是每天换着新衣服，偶尔会出门，爸爸也不拦着。

　　开学前两天，有人当着薛杞的面说他妈妈和明澈的爸爸乱搞，说他妈妈是破鞋，薛杞跟人打了一架。

　　这一架打得猛，薛杞脸上挂了彩，腿也挨了两脚，他一瘸一拐走回家，远远地看到明澈站在门口。这回他真逃了。

　　不过他才跟人打架受了伤，没能跑过明澈。

　　“你躲我干什么？”明澈跑得气喘吁吁，拉着薛杞的胳膊，“腿都受伤了还跑！”

　　“你找我有事？”薛杞语气有些生硬冷漠，他好几天没和明澈说话了。但一看到明澈，之前发生的事，仍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脑海里。甚至这些日子，他明明这样烦恼了，还梦见过明澈两次……他觉得无颜面对明澈。

　　明澈愣了一下，他看一眼薛杞，见他不看自己，还露出嫌恶的神色，心一刺，松开拉着薛杞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明澈从没见过薛杞对他摆出那样的表情，用那样疏离的语气说话。自从那天在他家发生那件事，明澈就发现薛杞一直在躲他。

　　原来他那样嫌恶自己吗？他还以为，他还以为……原来是他想错了。

　　“明澈！”薛杞不明白明澈为何跑了，还跑得那样快，转眼就拐进了巷子里不见身影。

　　“你跟我儿子说什么了，把他气跑了！”明澈的爸爸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问道。

　　“滚！”薛杞恶狠狠地说道，他刚刚就是看见他了才一脸嫌恶。

　　明澈的爸爸瞥了薛杞一眼，哼着小曲从薛杞身边走过。薛杞听到他哼的就是他妈妈常哼的曲，心中的火气再也安奈不住，冲上去就给了明澈的爸爸一拳。

　　薛杞像不要命了一样撕打着明澈的爸爸，他又想起明澈受到的委屈，新仇旧恨加一起，他恨不得杀人。

　　路过的人本来还想看看热闹，但见薛杞下手越来越重，怕真要出人命，几个男人把薛杞拉开。

　　明澈的爸爸被打得面目全非，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还不饶人：“把……把我抬到仁济堂去……让……林……林红伺候我！”

　　薛杞听了这话又想冲上去打他，被几个大人给按住了，有人骂明澈的爸爸：“你踏马的闭嘴吧！嘴还贱，被打死了也活该！”

　　明澈的爸爸被人抬回家，薛杞也被几个大人送回家。

　　经过这么一闹，整个溪桥人人皆知明澈的爸爸和薛杞的妈妈两人之间的破事。

　　明澈是最晚知道的，那时候他爸爸的伤都已经好了。明澈知道的时候，感觉心里一片空茫，他和薛杞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从那天后薛杞和明澈就没照过面，明明读同一所学校，就住在隔壁，但两个人互相躲着，就可以见不到面。

　　经过一个暑假，薛杞像变了个人，话比以前少，人也窜得更高。那时候的女生偏爱这种看起来很酷的男生，因此喜欢薛杞的女生比以前更多。

　　开学没多久，薛杞就收到了从高一到高三不同年级的女生的情书。连明澈都有被问过薛杞的事，问明澈的女生白皮肤，大长腿……正是薛杞当初说的喜欢的类型。

　　明澈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和她说了不少薛杞的事。最终女生鼓起勇气，让明澈给薛杞带一封情书。情书里有女生的照片，长发迎风，裙摆飘扬，格外漂亮。

　　这样的女生，薛杞肯定会喜欢的，而且她不是溪桥的姑娘，跟她爸爸工作调动到这儿，以后还会离开的。

　　明澈不想在家门口等薛杞，他在溪桥的镇口，站在牌楼下，手上捏着那个女生的信。

　　正是傍晚时分，许多工人从溪桥里出来，因为要开发古镇旅游，吸引游客，镇上开始修葺荒废已久的古戏台，听说修好落成那天还会请戏班来唱大戏。

　　“明澈，你站在这干嘛？等薛杞吗？你还是别等了，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去新街了。”陆执青骑着车经过，停下来同明澈说道。

　　明澈听到陆执青的话，心里升起悲伤，他强颜欢笑，扬了扬手上的信：“那我同学要伤心了。”

　　陆执青却从明澈的脸上看到了伤心，他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走吧，我载你回去，别再这等着了，你看西边天都黑了，等下就要下雨。”

　　明澈将女同学的信放回包里，坐上陆执青的车回家。

　　“你还给他带情书啊？”陆执青说道。

　　明澈嗯了一声：“和我关系不错的女生，长得也好看。”

　　陆执青笑着说：“薛杞这小子真是长得就招女生，连高一的都给他情书！校花都被这小子给勾走了，这次薛杞估计要被校花拿下咯！”

　　明澈有点想哭，心里无端地恨起钱博远来。要不是他让自己知道男的也会喜欢的男的，他现在说不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薛杞，这样他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

　　陆执青一直将明澈送到家门口。

　　“谢谢。”明澈对陆执青道谢。

　　“客气什么，明天一起上学吧，我来接你？”陆执青笑着说。

　　“不用麻烦了。”明澈心里难过，微微垂着头，又道了声谢推门回家。

　　第二天早上明澈出门，发现陆执青跨在自行车上，等在他家门口。

　　“哎呀，说了不用的。”明澈经过钱博远的事，对向他示好的男生心里也有点抗拒。

　　“我有事求你呢！”陆执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明澈问：“什么事啊？”

　　陆执青拍拍后座：“上来，我们路上说。”

　　车骑出去好远陆执青都没说话，明澈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说呀。”

　　“嘿嘿，说了你不要笑我，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女生叫董文倩？”陆执青笑嘻嘻地说。

　　“嗯。她怎么了？你该不会想追她吧？”明澈有点惊讶地说。

　　“不行吗？有男朋友了？”陆执青有点遗憾地说道。

　　明澈叹口气：“你运气不好，让我带情书给薛杞的就是她。”

　　“啊！！”陆执青哀嚎一声，“怎么会这样！我和薛杞势不两立！”

　　“呵呵。”明澈有点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

　　“你信给薛杞了吗？”陆执青又问。

　　“还没有，我想把昨天的事和她说了，看她怎么说。”明澈回道。

　　“嘿嘿，那我还有希望，晚上我等你放学啊。”陆执青说。

　　明澈没有拒绝。

　　陆执青是个爱说笑的，一路下来，倒把明澈逗得笑了几回。

　　薛杞时隔多日看到明澈时，他正笑着从陆执青的车上下来。

　　明澈也看到薛杞了，他正和校花站在一起。

　　陆执青凑到明澈耳边小声说：“我去，这两人该不会从昨晚开始一直在一起吧？”

　　“谁知道呢！”明澈感觉自己快哭了，他不再看薛杞，和陆执青往学校里走。

　　陆执青要去放自行车，分开时陆执青大声说：“明澈，晚上等你啊。”

　　“嗯！”明澈应了一声，快步往自己教室走去。

　　明澈一进教室，就被董文倩拉到外面：“我的信，你没给他吧？”

　　“还没。”明澈摇头。

　　董文倩耷拉着脑袋，哀怨地说：“还是别给了，我听说他已经和校花交往了。”

　　明澈嗯了一声。

　　董文倩见明澈的表情比自己还难受，问道：“你怎么了，看着比我还伤心，你也失恋了？”

　　明澈看看董文倩，点点头。

　　“哎呀！你喜欢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董文倩听明澈这么说，连伤心都忘了，开始八卦起来。

　　明澈没想到少女的伤心去得这么快，有些无语。他从包里拿出董文倩的信还给她。董文倩还在追问明澈喜欢的女生是谁。

　　晚上，明澈还是和陆执青一起放学，明澈告诉陆执青董文倩已经放弃薛杞，想要追的话可以行动起来了。

　　陆执青明显很兴奋，将自行车踩得飞起。

　　陆执青还是将明澈送到家门口。

　　“明早我来接你啊！”陆执青兴奋地说道。

　　明澈直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用的用的。”陆执青伸手揉了一把明澈的脑袋，没等明澈反应过来就踩着自行车走了。

　　明澈懊恼地看着陆执青的背影，他真不想坐他自行车，屁股都颠疼了。

　　陆执青和董文倩还真的谈上了，陆执青长得不赖，说话又风趣，最会逗女孩子笑，董文倩很快就沦陷了。

　　陆执青和董文倩谈上以后，和明澈也走得近了，经常和明澈一起上下学，让明澈给董文倩带些吃的或者小玩意。

　　明澈已经很久没有和薛杞说话了，两人偶尔在门口遇上，明澈总是先将目光移开，有几次他发现薛杞似乎有话和他说，他也没管，第一时间逃开了，薛杞也没有找过他，听说已经和校花恋爱了。

　　日子少了谁好像都一样。转眼就到了中秋这天，溪桥今天格热闹，因为古戏台修缮好了，镇上请了戏班过来唱戏，要唱三天。

　　小年轻们对于唱戏并不感兴趣，要他们说，请些明星来唱流行歌曲才好呢，唱戏多没意思。当然小年轻们的说法立马被鄙视了，唱戏才能显得溪桥古色古香，唱流行歌曲不乱套了吗！

　　吃过晚饭，陆执青过来找明澈，约他晚上一起看戏。

　　“你不约董文倩啊？”明澈说。

　　“跟她爸回老家过节了！”陆执青颇为惋惜地说。

　　“那就去吧。”明澈应下了，他对唱戏也没什么兴趣，但这是溪桥的大事嘛，他想去看看。

　　薛杞出门时正好看到陆执青和明澈肩并肩，说说笑笑地往古戏台的方向走去。陆执青不知道说什么，惹得明澈在笑，陆执青也哈哈大笑，还一把搂过明澈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