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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更持银盏起为君寿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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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可柔是听出来了,但她只是在众人面前装傻充愣,只接着林幺初表面的意思:“嫂嫂不会喝酒,为何会不好意思。若嫂嫂人生的第一口酒是敬给妍妍的,那妍妍受宠若惊了。”
林衍轻笑了一声,看向林幺初道:“溆儿也大了,该学着喝酒了,哥哥敬你一杯。”
(哈哈哈,故意抢在冯可柔前面敬酒,是不想让冯可柔当了那“第一人”吧?只可惜,林溆可不是今天才开始喝酒的。)
林幺初起身,敬了林衍一杯,似乎把冯可柔抛在了一边,席上众人也没有人再去注意戴着面纱的冯可柔,都把她忘记了。
高夫人一身墨绿色云锦,终于在此刻彰显了高家人的特质,她端起酒盏,爽言道:“小王爷,小王妃,我这一杯,就敬你们两位新人了。”
然后,她又斟了一杯:“林太尉,我也敬您一杯,莫要嫌我这个妇人家酒量小。”
林括起身,也敬了她一杯。
(果然爱结交,连喝酒这样的小礼节也不放过。)
宴会气氛又高涨起来,宾客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时又有好几位公子夫人争相给林幺初敬酒,景南浔替她拦下了几杯,也还是挡不过有几杯入了林幺初的肚。
其实鸳鸯转香壶里装的都是酒,只不过是林幺初为了骗冯可柔扯的谎而已,所以,她喝的一直是酒。
终于,几轮下来,紧着没人搭话的空隙,她将头侧向景南浔,压低声音道:“我不行了。把掺水的酒给我换回来。”
(哈哈哈哈这就不行了。)
景南浔笑出一声,嘲笑她:“酒量不错?夫人,这才是第五杯的寒春酿啊。”
“再喝下去,我怕要醉了,今日醉了不好,爹爹还在这。”
林幺初脸上已经起了绯红,微微发烫,有些燥热。说到底,她从前喝酒次数少,也只是浅尝,究竟酒量是多少,上限是几杯,她也不清楚,更不知自己酒品如何。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是不能醉的,尤其林括还在这。
景南浔抬手叫下人换了茶上来,又要来了一碗汤。
他将汤匙放到碗中端给林幺初:“那就不要喝酒了,醒酒汤。”
林幺初拿起汤匙喝了几口,酸甜中还带点辣,似乎好了许多,不再有要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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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开宴早,结束的也快,午时三刻的时候宾客们就散场了。下午主人是不必接客的,不过晚上还有宴,客人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或者留在府中等到晚上继续赴宴。
顺安王府很大,园景花草也多,那些侯府夫人们大多选择留下来逛逛院子,景林二人也没有去管这些。
林幺初正在查看今日收到的贺礼,兰萝已将所有的礼品都列了下来,列了一长串,这要是折合成银两,就不知价值几何了。
这些贺礼,可以算是客人到场的凭证,未到场的,就更该做出表示,才能显示出对顺安王的重视程度,亦可以当作下次主人出席其他宴会送礼的依据,所以,不仅送什么礼很重要,清点好这些贺礼就也很重要了。
兰萝不放心,又对着方才整理好的条目亲自比对着,以免弄错,林幺初就在一旁顺便听着。
她对着账目道:“南淮王送了五色鸳鸯图一幅,陈都御史送的青玉雕花双耳炉一鼎,高尚书送松花石长方砚一方,冯壡侯浮雕团寿纹玉珩一块,秦布政定窑白瓷莲花盘一个、蜀锦二十匹,娄尚书烟晶围棋子一副……”
(好多漂亮的小玩意,不,大玩意儿啊……)
贺礼太多,兰萝全都清点完,要喝一口水才能与林幺初回话:“王妃,这,也太多了……”
林幺初却像见怪不怪,仍是平淡地带着笑,随手摸了副烟晶围棋子,放在手心端详了几眼,便又放了回去。
围棋子是灰紫色,触感冰凉,又有分量,是罕见的玩物,如同其他贺礼般,都是极有排面的。
这些权贵在官场上巴结景南浔不占优势,因为景南浔是武官,对这群内官一视同仁,也绝不会因着何人为他多说一句好话就给人家一个甜枣,所以总要在贺礼上分出个高低,就个个往高往好了送。
用真心的贺礼寥寥无几,别有用心的倒是比比皆是。
林幺初心不在焉的:“知道了,都收起来吧。”
却听得又有下人来报:“主公,王妃,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贺礼,请主公和王妃去接驾。”
(太子送什么礼?)
林幺初也有些惊异。若是景南浔过寿便也有点缘由,可如今是自己过生辰,对方是太子,难道也是为了讨好景南浔吗?
完全没这份必要。
那太子又是何意?
二人携手来到前院,宫里的公公身着官服,带着高帽,向二人行礼。景林二人亦如是。
那白发公公身后又有两名奴才合抬一个铜金宝匣,待前面互相行了礼数,应声抬到面前来。
那公公屈身道:“顺安王殿下,顺安王妃,此为东宫太子殿下所赐之物,还请二位过目,老奴好回宫向太子殿下回话。”
于是两名奴才开启宝匣,竟放着一副卷轴。卷轴的天杆是真金,上雕有暗纹,在匣子里熠熠闪光。
林幺初上前,亲自打开了这幅卷轴,景南浔倒是没有同她一起看,而是一直在看她。
那公公道:“王妃殿下,太子殿下命老奴向您解释,这画中的那滴红墨并非污渍,是太子殿下亲手所点,本是无意落墨,太子觉着应景,便留下了。”
林幺初表情没有什么波动,手上却是将卷轴轻轻卷了起来,屈膝向公公行礼道:“妾多谢太子殿下,还望公公替妾表明感激。”
公公颜悦道:“王妃若是满意,老奴也好回话了,那老奴就告退了。”
“恭送公公。”
公公又向景南浔道:“顺安王殿下,老奴告退。”
景南浔微微点头。
待公公起身回宫后,景南浔仍是没有表现出对这幅卷轴的兴趣。
林幺初却主动向他靠近,将卷轴展开给他看。
过一会儿,她知道凭景南浔的本事定能看出其中的端倪,道:“你与太子,有过节吗?”
景南浔低头端详着这幅画,明白了林幺初的意思,却只付诸了安之若素的一笑,连碰一碰的心思都没有。
画中所绘,乃是一棵缀着红豆的红豆树,树的一条主枝上,栖停着两只白头鸳鸯,似在缠绵,有如人在耳鬓厮磨,亲昵情浓。
依那公公所言,这幅画乃是太子亲手所作,那么画中之物,无论树或红豆或鸟,皆由太子着墨。红豆鲜艳亮眼,只是那滴看上去就是无意间被滴下的红墨,几近毁了整幅画。
落在别处也罢,可它偏偏落在了其中一只个头大一些的白头鸳鸯的白色羽毛上。
雪白中夹了一抹血红,这定是败笔和失误,本毋庸置疑该将此画弃了要么重作,可方才那公公所言,太子觉得什么?
“应景”。
当然也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太子在画最后一颗红豆时,笔尖的一滴墨恰巧掉在此处。
但这不过是太子伪造的假象。
鸳鸯有很多样子和颜色,太子偏偏选作枝头的两只、白头鸳鸯。
有句诗可是叫: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
太子分明是将这两只鸳鸯当成景南浔和林幺初作的。
更何况画的右下角还有钤印:静中观事成。
(这“静中”,谐音“禁中”啊,太子这是?观什么“事”?)
禁中,即是皇宫,太子钤印选用这款,真是令人不好揣测。
林幺初在闺中时品鉴的书画多如繁星,故不用多钻便能将作者的心境用意窥探的八九不离十。
如今再看这画,画中的那滴红墨,竟像生生渗出的血迹般,红的发黑。
所以她问景南浔是否与太子有过节。
景南浔这是得罪太子了。
可他偏偏只是笑,甚至看都不多看一眼,毫不放在心上。
他将眼前的卷轴重新放回了匣子里,“啪”的一声盖上,便不管了。
“有过节吗,无所谓吧。”
(无所谓?!太子是要你死的节奏啊景泆!)
遇到这种情况,寻常女子一般有两种反应,一是干脆没看出这其中的意思,沉浸于太子的赏赐之中。其次高明一点的看出了其中意思,恐怕要涔涔发冷汗,等待死期了。
林幺初却超出其外,也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跟平常一样沉静,仍是一副乖乖巧巧的少女模样。
“夫君无所谓,那么我亦无所谓。走吧。”
正欲离开,宅门口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林幺初有种预感,来的是沈家的人。
果真,沈夫人到了。
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步履轻缓和弱,身有书卷气,在顺安王府下人的牵引下穿过影壁,目遇了林幺初。
景南浔注意到林幺初细微的表情变化,虽自己未见过沈夫人,大抵猜出眼前的夫人便是了,于是也不多说,只对林幺初耳语道:“我先离开了。”
林幺初点头,但仍然看着沈夫人。
景南浔离开了。
沈夫人一袭姜橙色长衫,下身着橘棕色马面,除了鬓上插了一只镶着绿玉的步摇,和耳上戴的一对深碧色耳坠,全身上下便别无首饰了。
虽然看上去十分体面贵气,林幺初却注意到,这些首饰都已经是旧年的款式和纹样了,不过是靠着沈夫人端庄温婉的气质撑着。
三年未见,沈夫人比林幺初上次见到她时更消瘦了一大圈。旁人不一定看得出来,但林幺初毕竟懂医术,察觉到她微微的病气。
欣喜之余,林幺初屈膝向她行了礼,二人便搭上对方的手,不肯再有过多的礼数增添隔阂。
“沈夫人,这几年您过得还好吗?”
“好,你大父、大母,他们也都好……二姑娘长大了,都嫁人了。”沈夫人搓着林幺初的手,舍不得松开。
一行人便向府内走去。
沈夫人今日涂了粉,搽了胭脂,淡妆到了她本就淡如秋水的脸上显得有些寡静,她有着一双柳叶眼,薄薄的唇瓣,一叶水弯眉,长相亲和,使人亲近,如今生病,行动时如弱柳扶风,只可惜身为长儿媳,拖着病躯守着整个沈家,却是无人能替她分忧,是个苦命的。
她道:“二姑娘,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黏着我,我来了几日,你便在我身边厮磨了几日,你阿娘都艳羡我,同我吃醋呢。这些,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这样的回忆是不会忘记的,那是林幺初幼时拥有的温馨时光,纵使早已如过往云烟,这份温存,却永远不会烟消云散,始终成为心底的希冀。
“我记得,沈夫人,我还记得你与阿娘比着做桂花汤圆,叫我尝了分出高下,我吃了好些,也没能比的出来。”
林幺初说起这事,沈夫人也被勾起了斑斑回忆,淡笑道:“你吃太多了,后来全吐了,还被你爹爹好好说教了一番。”
二人又是会心的一笑。
往事在沈夫人眼中流转,她又带着感惜的语气:“一晃这些年,你娘也早早去了……二姑娘,前些日子,我做梦梦到你阿娘。”
林幺初周身一震,那本就不快的步子也凝滞了下来。
“她托梦叫我来看看你,我不敢耽搁,第二天便出发了,还好能赶在今天这个日子到,也不算多叨扰。”
“夫人折煞我了,我没能去流宁看望已是不对,舟车劳顿,您还亲自来到京城,怎么能算叨扰?”
沈夫人一语凝噎,觉得这句将自己与林幺初说远了,心中嗔怪自己不好,林幺初道:“阿娘在梦中,还有没有说什么?”
“她跟我讲了,你幼时的一些趣事,又说自己没能亲眼看到你出嫁,是对不住你的。知道长公子与二公子都已立业,为公家效力,深感欣慰,就是还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托我来看看你。”
林幺初心里是有所触动的,虽然这只是一个虚无不可信的梦,仍能让她觉得她的阿娘兴许也在牵挂着自己。
沈夫人停顿须臾,牵着林幺初的手娓娓道来:“这几年,我没怎么梦到过你娘,不过前几日她总来见我,许是也快到了生养你的日子,就有了执念了。三日前,我从流宁上路,就没有再见到你娘了。”
一旁的丫鬟闻言竟有抽噎之声,她哽咽道:“夫人,我们是五日前上的路,您在路上也梦见过先王妃的。”
沈夫人却是有些愣住,眉心秋波一般皱起,开始怀疑自己。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
林幺初的担心,看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