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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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疑心起他的来历，龙傲天这就迅速地打起哈哈，偏开脑袋拉住我的衣袖道：“昨天我不是允了你要带你上街去置办新衣吗？”
还没等我回话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许是因我刚小产，身上是一点挣脱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他往街上走。
我一面走一面分神去看他，却见他仍旧是一副惫懒的模样，而我则是一脸愀然。
想起他适才这么急于扯开话题的模样，当即便明白自己问到了点上。
我一沦落寒窑的无钱无势的弃妇，每日还只能靠食野菜为生。
这龙傲天既然对我献殷勤，那便是对我别有所图，他接近我是图我什么？
图我京城第一美人的身子？
可我已非完璧，甚至还失过孩子……
尤记得他初次来见我的时候还跟着我一起慷慨激昂地斥骂着薛平贵，说明他分明清楚我的底细，总不能真的瞧上了我这个乞丐之妻。
我甚至还觉得比起自己他对薛平贵的恨还要来的多些。
莫不是朝中除了相爷府，还有别人与薛平贵交恶，所以要从我下手去威胁他？
呵呵，那要当真如此的话这龙傲天还真是关帝庙求子踏错了门，指不定薛平贵现在已然拜倒在西凉公主的软玉温柔乡中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黄脸妇人。
不然这看起来风流倜傥的一个公子哥，还能图我那一座山头的野菜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龙傲天还真是撑杆跳茅厕，过粪了！
猛然回神，又想我唯一有利用价值的点便是我是当朝宰相的女儿，不过我也早就与相爷府决裂了……
这个龙傲天，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我就思忖了一路，在肚子里七弯八拐地脑补了一场龙傲天和薛平贵的纠葛大戏，一眨眼睛人就已经站在闹市上了。
置身于闹市当中，周围人声嘈杂，让许久不敢上街也未曾上过街的我有了几恍惚之感。
也不知龙傲天是何时从我身边离开的，如今他竟然朝我迎面走来了。
我尚未说话，眼前模样雍容的人就径直俯下了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这动作把我弄的一骇。
“你这是干什么？”多亏了震惊，我因自己这身乞丐打扮而产生的羞耻感顿时荡然无存。
要是我猜的没错龙傲天这是在向我行某种礼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次重来一世我的身世也另有了别的说法，就像原本薛平贵是大唐李家的皇子一样，而龙傲天正是某国派来寻找我的使臣……
我王宝钏怕不也是个公主吧？
虽然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讶异之余我的双手也捏紧衣摆，扬起的眉头隐隐流露出了一丝的期待。
那一切也说的通了啊，这样就算在出身上我也能和代战平分秋色，这样风水轮流转，倒要看看得知我也是公主的薛平贵他会作何反应。
龙傲天打断我的思绪，仰起脸傻气地看着我，“你把你的脚伸出来。”
我不懂他用意何为，只觉得有点好笑，薛平贵认祖归宗靠一个玉佩，我宝钏认祖归宗居然要看脚。
都到了这一步我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了，这就听了他的话把我的脚从略显褴褛的裙摆下探了出来。
不过再刚伸出脚尖的一刹我就立马把我的脚又抽了回去，且面露窘色。
今日我一反往常没穿我挖野菜时常穿的那双草鞋，穿的是我成亲时穿的那双破布鞋，这双布鞋的在前端本就有些磨损，刚刚又历经了这武家坡到长安闹市的几十里路，眼下就被我彻底穿破了。
就在刚刚我把脚踢出来的时候，那鞋底子还像鸭子的嘴一样耀武扬威的吧唧了下。
当然我的脚趾头也是耀武扬威昂首挺胸的翘着。
刚刚还感觉了一下，这大脚趾好像还起了个血泡，有点疼。
于是缩回裙摆的脚趾立刻蜷缩了起来，我在心底冲自己大喝一声，王宝钏你的端庄呢！
正在权衡我要不要为了富贵而抛弃面子的时候，龙傲天又吭声了。
“干嘛把脚抽回去？我要给你换双新鞋啊！”他疑声后，下一刻我就看到他把手边的一双绣工精美的凤头鞋扬起来。
“所以你刚刚只是去买了双鞋子？”虽是在高声诘问，但我黯然的眸光里流出的满是是失意。
龙傲天并没有起身，仍旧是仰着头无惊无怪地拧眉，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是啊，不然呢？”
我赶紧从他的手里抽过了凤头鞋，就像被蛇虫蛰了下脚似的，猛地弹开了半丈远，我嘴皮子动的很快：“我也不知你有没有家室，有没有妻儿…….我虽然死了丈夫，但好歹也是个……女子。”
“总而言之，谢谢你给我买的绣鞋，等我哪天绣了绢子换了钱，我会还你钱的，穿、穿鞋这种事我还是自己来吧。”
龙傲天也不是多迟钝的人，察觉到我的警惕，他这就叉腰站了起来，“宝钏啊，我龙傲天一个孤家寡人哪来的什么妻儿，这大街上的我看你也没地方坐，我就想着索性买了直接帮你穿上就是，钱也不用还，你也别害怕，我龙傲天还不差这点钱……”
说完他就向我迈近了一步，又是一副想要从我手中拿过绣鞋的模样。
他说他没有妻儿，我也说不上是不高兴，但仍旧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将他来回打量。
直到他手伸过来拿鞋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我的手背，我才猛地一激灵并大喝了一声：“打住！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濯过足了！”
他当即便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的脚味道有些“宜”人，这就老脸一红，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喊完我的脸也跟着越来越烫，然后就一跳一跛地往桥边走企图找个桥墩坐下。
龙傲天也很有分寸的给我留了颜面，故作若无其事地跟一旁茶摊的小贩开始攀谈起来。等着我动作麻利地换完鞋子，领着换下来的破鞋走过去了，茶摊的摊主余光瞟到我，他这才转过身来欲要跟我搭话。
我含笑着冲他颔首，却又忍不住翻肠绞肚。
这龙傲天真的是大唐人么……就算他不是使臣来寻王女，那也不能送女子鞋履吧，他难道就不懂这送女子鞋履是何用意。
不知是怎么了,我见龙傲天甫一张嘴，上扬的唇角就猝然拧在了一边。
这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然后我的目光追随着他手指的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了我手中的破鞋上。
龙傲天：“怎么……这鞋都破成这样了，你还舍不得丢？！！”
我大窘。
……
我穿过来的那双破布鞋被龙傲天给丢掉了。
说实话那双破布鞋真的不值钱，就哪怕它是一个洞都没有的、崭新的，也没有我脚上这双凤头鞋鞋面上的一个珠子值钱。
可我仍旧是有些舍不得，怎么说它也算是我的婚鞋了不是？一个女子一生也就只成一次亲。
所以那双破鞋于我而言确实有些不一样。
龙傲天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果然难以体悟，我想许是因为他没有家室吧。
倘若他成过亲，又会不会觉得自己与亲自迎娶过门拜堂的糟糠之妻的感情才是最铭心刻骨的呢？
我努了努嘴，不想跟他讲话，跟在他身后兴致缺缺，他则是也不想跟我讲话，走在前面叹息连连。
我耳廓微动，听到他好像还在碎碎念念的骂些什么，想来应该是朽木难雕之类的话。
于是我加快了我的小步子往前凑了点，这才听了个明白——
“□□的，厌蠢症犯了厌蠢症犯了……”
厌蠢症？什么病叫做厌蠢症？龙少爷他有疾在身？
还有他上半句是不是骂了我很难听的？
晋江都识别成口口了……
罢了，晋江反正很容易口口。
我掀了掀眼皮，索性直接跟龙傲天并排走在了一起，我启唇，声音温吞：“龙少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身体可有不适？要不要请郎中？”
像是对我主动整理好心情跟他搭话的模样有些意外，龙傲天抬起头像是又打了遍鸡血，“我是有话要对你讲，我刚刚跟那个茶摊的摊主打听了下，这长安街上最好地段刚好有家酒楼在出赁，我们做起生意带你搬出寒窑根本要不了多久，若你每次都是像这回一样，舍不得这舍不得那，那我们也别想着什么要那薛平贵好看了，不如我给你一些钱，你自己去西凉找那薛平贵，来得最合你心意……”
听到龙傲天提起西凉的薛平贵我并不意外，只因我早有猜到他定是有些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不然他这臭屁的一个人，行走江湖可是要挨打的。
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可我王宝钏这一世却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在心中反复衡量后我得到了他是诚心要帮我的这一肯定答案，我向他套话，“龙少爷，寒窑里的种种是我行差踏错的苦果，那一幕幕都会是我的警醒，是以我不能忘记，单要说割舍不下，刚刚或许会有一点，但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龙傲天似是很满意我的这番话，我见他扬起了剑眉。
于是我继而顺风使舵：“可是龙少爷，我除了武家坡坡上的野菜就一无所有了，要是同你一起行商，我只能出力，不能出钱，不知你那……”
还不等我说完，龙傲天就把我打断并拍脯道：“放宽心，只要你肯学本事，钱在我这里简直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抿着唇眸光闪烁地点点头，听得龙傲天继续洋洋道：“等你以后赚了钱了，凤头履算什么啊，那些秀着金线的镶着玉的鞋子随便买？一天一双换着穿！”
一天一双新鞋？
就连我之前还是相府千金的时候都没这么潇洒过。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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