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修行记》今士心

50、洞微妙境

　　小船行驶至一处宽广水域，波光粼粼的水面，像一处幻境。
　　小船在水面上消失了。龙女惊讶地发现自己与裴谦华从小船上来到了天界的两仪殿。
　　两仪殿北面的宝座上，天帝威严，宝座一旁的纱幔中，天后娘娘也在。两仪殿东西各有一队明光朔甲的天兵，随时待命。
　　龙女就坐在两仪殿的地上，这时反应过来，忙下跪叩首。裴谦华站在龙女身边，也随着龙女跪地。
　　天帝慈悲威严的声音响起：“熙宁，你可知罪？”
　　龙女道：“熙宁不知。
　　天帝道：“诬告天后，勾结魔族，陷害太子，诱骗元徽，皆为一己私爱，还不认罪吗？”
　　龙女起身，腰背挺直，直视天帝，摇头道：“熙宁没有勾结魔族，也没有诬告天后，是非曲直，陛下最清楚不过，要杀要剐，悉听陛下尊便，但熙宁决不认罪。”
　　天帝挥手，命令两侧天兵，道：“将熙宁公主送入灭魂阵。”
　　裴谦华叩首，随即起身，幻化出随身宝剑，直言道：“陛下恕罪，除非臣死，谁都别想动阿宁一根毫毛。”
　　元徽的父亲大法师和母亲风神都赶到两仪殿外，被卫兵拦住。
　　风神急切道：“陛下，元徽是您的侄儿，今日被熙宁迷惑，求陛下开恩啊！”
　　天帝不为所动，坚持道：“谁若阻拦，一并送入灭魂阵中。”
　　两侧的天兵拔剑，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仪殿后的回廊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伴随着迟缓的脚步，江济明，不，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天界太子的身份，在熊桐的搀扶下，来到了两仪殿内。
　　太子殿下扑通一声跪在天帝面前，祈求道：“父皇，儿愿承担一切罪责，求放过熙宁和元徽。”
　　天帝愤怒地一拍扶手，飞来的气旋将太子殿下打倒在地，太子殿下吐血，天帝道：“你愿承担一切罪责？难道三十三道天雷还不够吗？你还没醒悟吗？你也想入灭魂阵吗？”
　　天后在一旁也忍不住急道：“儿啊，你还看不出吗？熙宁早已移情别恋，她从来爱慕的不是你，是你的地位和权势！儿啊，你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你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对不起她，可现在看看你自己，你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啊！她在船上都招认了，你还要如何袒护她？难道亲眼看着本宫与你父皇被气死，你才甘心吗？”
　　太子殿下从地上爬起，擦去唇角的血，执拗道：“父皇，母后，儿一直认为，熙宁做的一切，无论对错，都是因儿而起。儿贪慕权位，娶妻纳妾，丝毫不顾及她，甚至怕她影响儿登位，设计陷害她，在人间，也是儿贪恋美色，追求纠缠在先，总之，父皇，母后，无须偏袒儿。哪怕是入灭魂阵，儿亦心甘情愿。”
　　龙女呆愣了片刻，太子殿下设计陷害的她？怎么可能？龙女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殿下不忍母亲有污点，所以自污。
　　龙女痴痴笑了笑，道：“天帝陛下，熙宁早已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所思所念无非在人间度过一时片刻，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现在就要把熙宁送入灭魂阵中呢？”
　　大法师施展幻术，门口的天兵倒地，大法师走入两仪殿中，施礼道：“皇兄，天界水劫将至，您想通过灭魂阵献祭祈祷天界度过此劫难，也该是非分明，您默许天后诬陷熙宁公主，将熙宁公主和万千人界生灵作为献祭选择，实在有违天道。”
　　这是什么意思？龙女诧异地看向大法师。
　　天界大法师道：“二十万年前，天界面临水劫，是天龙牺牲自己推迟了灾难，熙宁公主是天龙的遗孤，如今，水劫再次来临，皇兄既顾及自己的声誉，又想天界平安度过此难，天后出此下策，皇兄便采纳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可隐瞒的了。皇兄说臣弟爱子心切也好，说臣弟不顾大局也好，这就是事实，无可推诿，无可转嫁。”
　　天帝阴沉了脸，许久，承认道：“是朕错了。朕肩负天界安危，不辨善恶，纵容天后，差点令熙宁公主枉死，但熙宁不死，天界又该如何度过这二十万年一次的水劫呢？”
　　太子殿下叩首道：“父皇，水劫来临，雨滴如车轮，天人皆飘荡，此世界如水化盐，尽皆消融，灭魂阵需强力的灵魂，儿能经受三十三道天界，愿代熙宁成为祭品入灭魂阵。”
　　“……愚不可及！”天帝震怒。
　　天后急道：“儿呀，你是天界下任储君，怎可轻言生死，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话题已经从龙女是否认罪到是否献祭了，龙女认罪，献祭理所当然；龙女不认罪，献祭也是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龙女望着太子殿下跪在地上笔直的后背，并没有死亡的恐惧。
　　她发问道：“熙宁现在只有一事不明，既然熙宁是祭品，魔王为何又要掳熙宁到魔宫？”
　　天帝抬手指向虚空，魔王与魔女瑞雅从魔界来到两仪殿。
　　魔王与魔女瑞雅叩拜天帝。
　　天帝对魔王道：“熙宁公主的疑问，你自行解释吧。”
　　魔王义正严词道：“此次水劫不只会殃及天界，也会蔓延至魔界，以是本王早已与天帝陛下达成一致，共同应对此次水劫。”
　　龙女更加疑惑：“那掳我至魔宫又是何意呢？”
　　魔王呵呵笑了笑，道：“天帝不便做的事，自然由我魔界出手。本想掳你至魔界，偷偷送入灭魂阵，却被太子破坏了，他派属下严格监控灭魂阵的一举一动，本王根本无从下手。既然短期内不能送你入灭魂阵，本王心生一计，天帝也同意了，便送你入人间，东蜀大旱，流寇劫村，你觉得不巧合吗？本王正是要借流寇之手，先用生灵填补灭魂阵空缺。后来人界大乱，国与国之间征战不休，生灵涂炭，更合本王心意。太子殿下不自量力，妄图统一止天下兵戈。你以为太子殿下在人间就毫无记忆吗？天下统一后，本王现身，告诉他一切，让他在众生和你之间做选择，万人不死，一人难逃……你知道他选择的结果了吧。”
　　熙宁喃喃道：“熙宁一人怎有万千生灵重要呢？”
　　小魔女瑞雅道：“熙宁公主，你莫轻看了自己，尤其莫轻看了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分量，我的魔王哥哥也是对你动了真情，太子殿下有天后掣肘，终究两难，不能全心全意护着你，我魔王哥哥可亲自把母后、母妃囚禁了，所以你断然无忧，不如跟我魔王哥哥吧！魔王哥哥控制着北戎，现在你跟我魔王哥哥走，魔王哥哥就命令北戎进攻魏国，到时两国不知又死多少生灵，那些鬼魂投入灭魂阵中还不好？足以匹配你的力量了，你免于一死，照样享受天福，岂不妙哉？”
　　种种信息扑面而来，龙女一时难以理清接受。
　　除了我死或者万千生灵死，这天界避免水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裴谦华，也就是元徽，此时收起宝剑，献策道：“启奏陛下，臣不习法术，阅读古籍，发现一段记载，或可保全阿宁，亦免生灵涂炭，而又能使天界平安度过此次水劫。”
　　众人皆诧异。
　　裴谦华道：“古籍《通幽录》记载，上古时期有一仙君，名窦，隐居藿灵山，已至洞微境，在洞微境中，诸劫可免，他留给后人一块古璧，便是开启洞微境的钥匙。”
　　天帝闭目思索道：“年代久远，到何处寻找此古璧？纵寻得古璧，又到藿灵山何处开启？”
　　裴谦华道：“臣不才，在人界游历，遇窦氏后人窦硷，辅佐他为人皇，若猜测无错，他便是窦仙君的直系后人，开启洞微境的古璧便在他身上。之前为救窦硷，臣与阿宁擅闯藿灵山，主动入迷阵寻求出路，臣用八风之术破阵，来到虚空枢纽处，那里有三界地图，臣仔细打量过那张巨幅地图，在中心处正有一处缺口，大小与玉佩相当，想来就是开启洞微境的锁钥了。”
　　天帝睁开眼睛，衡量道：“你要所有天人、魔众皆入洞微境？”
　　裴谦华作揖，确认以及肯定道：“不妨一试。”
　　大法师也在一旁帮腔：“求陛下给我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天帝叹息一声，道：“罢了，元徽，朕允你一个时辰，取来古璧，打开洞微境。熙宁在此，一个时辰后，你若做不到，便将熙宁投入灭魂阵。”
　　裴谦华掷地有声道：“臣一定会做到。”
　　裴谦华从两仪殿消失，回到小船上，他施展腾空之术，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很快回到了平城。
　　与此同时，龙女被扣押在两仪殿。她懵懵懂懂的，一直以为固若金汤的天界也会迎来灭顶之灾的水劫；灾难面前最威严最讲理最公正的天帝也会受天后蛊惑，纵容她陷害自己；自己被陷害也就罢了，天魔还勾结在一起，把自己掳到魔宫，想偷偷献祭；偷偷献祭不成，又放自己到人间，采用方案二，借国与国征战用万千生灵代替不惜生灵涂炭；太子殿下下凡救世要统一天下止息兵戈；魔王引诱太子，让太子殿下二选一，太子殿下选择了留下龙女熙宁，变得昏聩暴虐……
　　这一环套一环，龙女的目光移向太子殿下，他都了解吗？他若了解，自己这样平庸的心智，如何能做他的伴侣？

作者有话说

　　脑细胞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