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修行记》今士心

49、真相大白

　　恢弘的宫殿，窦硷踏着长长的绣着龙凤呈祥的黑色地毯登上皇位。
　　满朝文武百官下跪叩首，山呼万岁。
　　平城外的甘泉河上，龙女和裴谦华乘坐一艘小船，坐在船头上，沿河而下。
　　“《禹贡地理志》记载，沿甘泉河南下十里是永定河，永定河东去三十里汇入海河，沿海河直下，可到津口渡，过了津口渡，就可以见到大海了！”龙女望着两岸刚抽芽的柳条，对裴谦华说，“怎么样？小女子记得不错吧！”
　　“不错。”裴谦华白发束冠，神态怡然，微笑着看着龙女，“从此，天南海北，东西内外，我与你同往。”
　　龙女笑着倚靠在裴谦华怀里，温暖的春风拂面，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打趣道：“说到做到？”
　　说着，伸出小手指。
　　裴谦华与龙女拉钩，肯定道：“说到做到。”
　　小船在河面上行驶，船桨在水面荡起波纹，渐渐离平城远去，龙女思索道：“他饮毒酒自尽了……没想到他在人间的第十世竟是这样的结果。”
　　“想想在他统治下，被逼死的万千生民，你就不会感慨了。”裴谦华与龙女十指紧扣。
　　龙女轻轻阖上眼睛，低声道：“俢长城抵御外敌，俢驰道便利交通，俢运河沟通南北，他的设想很宏大，也做到了，也许这些设想都没有错，出发点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他太着急了，没有顾惜民力，超出了百姓能负担的程度，这才是他倒台的主要原因。”
　　裴谦华不置可否，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龙女的眼睛，爱怜道：“这不是你为他辩解的理由，也不是他脱罪的理由。”
　　龙女抚在裴谦华胸前的手骤然抓紧，抓皱了裴谦华的衣襟，龙女睁开眼睛，抬头紧张道：“他会受天条处置吗？”
　　裴谦华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片刻，抚着龙女的脸蛋，安慰道：“他毕竟是天帝天后的独子啊！”
　　龙女稍稍宽心，道：“是呀，他是天帝天后的独子，掌管刑法的判官会网开一面吧！”又道，“裴郎，我议论他，并不是对他旧情未了。”
　　“我知道。”裴谦华言谈中并没有吃醋的意味。
　　龙女望着裴谦华，两人的瞳仁里都只有彼此，龙女定定道：“可否用法术探查一下他的处境呢？”
　　裴谦华垂眸，结印用法力凝出了一个白色发光的掌心般大小的透明球体，裴谦华嘱托道：“你定睛看。”
　　龙女细细去看，球体中出现了画面，江济明跪在两仪殿，很快，两仪殿中进来一队天兵，将江济明带走，球体中画面一转，来到行刑台，江济明被捆绑在行刑柱上，天空乌云密布，三十三道天雷劈落，都打在江济明的仙体上，天空中的乌云散去，捆绑在江济明身上的绳索消失，江济明昏迷，昏倒在行刑台上，一位女仙飞落，形容模样与龙女有些相似，却不是龙女，是……楚国公主熊桐！
　　龙女认出了她，熊桐施法为江济明疗伤，又扶起江济明离去。
　　终究是他的妻子啊！在他落魄时不离不弃……龙女感叹。
　　龙女专注看着球体中画面，裴谦华专注看着龙女，注意着龙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时，他笑着问：“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龙女摇摇头。
　　裴谦华手中白色发光的球体消失。裴谦华揽过龙女，道：“阿宁，并非只有你才记得前尘往事，楚国公主死前也知道了宿世因果，如今，我也基本猜到了事件原委，你想听听吗？”
　　“不想——”龙女拖长了尾音，道，“我不想，你便不说了吗？”
　　一条鲭鱼从河中跃起，带起水花。
　　迎面小船右侧的空中又飞来几只水鸟，白色的羽翼，脖子和腿部都很纤细，有濮趾，龙女叫不出名字，依旧惊喜，问裴谦华：“快看，那是什么鸟？”
　　裴谦华看龙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感觉，解释道：“白鹭。”
　　“哦，原来这就是白鹭啊！”龙女笑嘻嘻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裴谦华敲了一下龙女的脑袋，无奈笑道：“你认真一点，此鹭非彼露！”
　　“那是什么鹭？”龙女明知故问。
　　裴谦华吟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龙女若有所悟点头道：“好词！山公取醉不关我，为爱尊前白鹭鹚！”
　　说着，起身钻进船舱，不一会儿出来，手捧一壶莲花酒，跪在裴谦华面前，呈给他。
　　裴谦华接过莲花酒，一口饮下半壶，带些醉意道：“白鹭双飞拂水起，烟波春州翠涟涟。”
　　龙女满面通红，心里懂他，夺过裴谦华剩下的半壶酒，续道：“南征北战醉少年，何如行乐在眼前……”
　　龙女就着酒壶饮了一小口。
　　裴谦华半醉半醒问：“阿宁，你真的不在意吗？”
　　眼前的白鹭飞远了。
　　龙女侧转头，阳光晃得龙女的面容都不真实了。龙女摇头道：“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龙女把头靠在裴谦华膝上，有点困意道：“你逆用道法，损失精元，须发皆白，命不久矣。我早已身中剧毒，又能活多久呢？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不是太累了吗？像这样，看看树，看看花，晒晒太阳，沿着河水划划船，不是很好吗？”
　　裴谦华抚着龙女的额发。
　　龙女又道：“我死了，就是消失了，阳魂归天，阴魂入地，也许某天它们会聚合在一起重新投胎；你死了，自然元神不灭，飞回上界。你猜到了事情原委，难道就没有一点前世记忆吗？天上自然还有一位美丽的天女等着你，是你未婚妻……”
　　裴谦华默然，他来人世一遭，就是为与龙女这短暂的姻缘吗？
　　龙女饮尽剩下的酒，有些晕晕乎乎了。
　　裴谦华道：“阿宁，说到前世，你知道我为何迟迟不通过初等晋级考试吗？”
　　龙女醉道：“通过初等晋级考试，你才能获得仙君封号……你通不过，一定是你……太笨了！”
　　裴谦华笑着摇头，捉弄龙女又很认真地说：“通过考试，获得封号，便只会称封号，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多听几遍……”
　　龙女眨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幻听了，刚刚听到的真实吗？她没有追问，伸手要去挠裴谦华，有点凶悍道：“你胡说！叫你胡说！”
　　裴谦华笑着抓住龙女伸来的“小爪子”，道：“我家阿宁就像小猫一样，又凶又可爱，还学着挠人……”
　　龙女气愤：“我是龙！龙！”
　　裴谦华安抚着把龙女抱在怀里，道：“好好，你是龙，是龙……”
　　过了一会儿，龙女低低地抽泣起来。
　　裴谦华一边抚着龙女的背，一边关切道：“龙宝贝，又怎么了？”
　　龙女哭着哭着笑了：“裴谦华，你个大傻瓜！”
　　“我怎么又成傻瓜了？”裴谦华不解。
　　龙女一边擦着鼻涕眼泪，一边道：“我是孤女，天后娘娘看不上我做她儿媳，我小时候不明白，痴痴地喜欢太子殿下，你非要旁敲侧击提醒我，一次不够，还要两次，三次，我就是再迟钝，长大了也懂了啊！”
　　裴谦华脸上的笑意敛去。
　　龙女嘻嘻笑起来：“我是她眼中刺，肉中钉，她当然恨不得除我而后快！你聪明绝顶，早就看出来，次次给我打掩护，上界那些考试算什么？你故意通不过，让那些仙界高门女子嫌弃你，不理你，你天天追在我身后，难道我就真的不懂吗？”
　　“你既懂……”裴谦华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龙女拭了拭泪，道：“我懂了又如何？难道配不上太子殿下的我，能配上天界大法师之子的你吗？你为我耽误前途才是愚不可及！”
　　裴谦华一言不发，脸色黑沉。
　　龙女抬头，呆呆地望天空，道：“诬陷我勾结魔族的主使就是天后娘娘，太子殿下知道了，才什么都不说。我都死了，我原本就该死去了啊！魔王留我性命，魔女送我来到人间，怎么那么巧就碰上太子殿下了呢？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让我破坏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十世历劫，阻止太子殿下登基……天后娘娘才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借云梦水君对太子殿下的爱慕来除去我，不是吗？”
　　裴谦华木然：“原来你知道，你也早就知道了……”
　　“是我贪心，明知太子哥哥此世的姻缘不是我，还非要和他在一起……我死有余辜……”龙女吐血，“不是吗？”
　　裴谦华掏出巾帕为龙女擦血，龙女摇摇头，哭道：“我恨，我怨，所以促成太子殿下与真正太子妃的婚事后，我就离开他，甩了他，我是不是心里阴暗、心胸狭窄？我故意报复的！”
　　裴谦华叹息了一声，道：“你何必……”
　　龙女不再说话。
　　裴谦华道：“你真如你所说，心里阴暗，心胸狭窄，故意报复，何必离开他呢？在他身边岂不更多报复的机会？挑拨他跟太子妃，不是更好吗？”
　　龙女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裴谦华难过道：“你终究还是不忍魔王的奸计得逞，所以顾全大局，从太子殿下跟太子妃殿下的婚姻中退场了。只是……”
　　裴谦华顿了顿没有说。
　　龙女也沉默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江济明会追到桃源小筑，局势变迁，会废后，太子殿下终于还是受了三十三道雷劫。

作者有话说

　　龙女要被我写成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