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84、顺其自然

　　“你现在去追，也许还追得上。”金慈等左城主回过神来，继续道：“记得把兵马带上。”

　　左城主有些犹豫：“她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下。”

　　“她要去杀他，你不知道？”金慈笑道。

　　左城主神情大变：“她怎敢——，你怎敢——，你们这是胡闹！”

　　“所以你去不去？”金慈问。

　　左城主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不会独活。”他想了想，狠狠道：“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

　　“你这是在逼着我们三个一块去死。”左城主总结道。

　　“对啊。”金慈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你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左城主见金慈已经打定主意，知道自己是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的，只能去将禾焦追回来，当即便对玉渊道：“左右城的情况，仙人已经知道，还请仙人无论如何，护一护这满城百姓。”

　　金慈接话道：“余怀归，这是你的责任，不要强加给别人。”

　　余怀归心底生了几分怪异之感，金慈似乎是在赶他离开，只是他心中记挂禾焦，来不及多想，便转身走了。

　　“那个来寻仇的仙人不在天武军中，而是要来左右城。”

　　金慈看向玉渊，朝他微微颔首，“没错。”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也不再管这几个仙人是去是留。

　　玉渊道：“他们之间有人说了谎话。”

　　柔川却还想着金慈说的那个藏在左右城之下的大东西，问道：“左右城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玉渊不知她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便道：“左右城是离浮山最近的凡间城池之一，如果非要说特别的话，这个算不算？”

　　“金慈说，浮山以前是关押妖族的地方？”柔川问道。

　　玉渊和独孤北北都对这个说法不满，玉渊道：“不是关押，浮山是阻隔妖族进犯凡间的天堑，若无浮山，三百年前就没有凡间了。”

　　独孤北北道：“浮山镇压妖族数百万之众，是所有妖族最恐惧的地方，哪里是关押二字能简单概括的。说起来，左右城这个位置，我似乎有些印象。”

　　他说着便散开神识去看，则危从大方剑里探出半个身子来，道：“这里是葛洪的葬身之地。”

　　玉渊和独孤北北齐齐变了脸色，则危脸上则是十分难看，柔川不知其故，问道：“葛洪是谁？”

　　则危缩回了大方剑里，玉渊道：“一只邪祟，很强大的邪祟。”

　　看这三人的态度，柔川觉得这应该又是一段往事：“打过？”

　　玉渊脸色最先缓下来：“打过，惨胜。”

　　“当时没将他完全杀死？”

　　玉渊解释道：“葛洪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在我们这里称其为邪祟，是凡间恶念所化，只要有人的存在，这东西便没法完全杀死。一般情况下，凡人的恶念很难以实体的状态存在，大部分在都会在转瞬之间消散，而葛洪由一股怨念所生，在凡间游荡中生出了灵智，以凡间恶念为食，最终在吸食了无数凡人的恶念之后，学会了用恶来操控凡人。”

　　“他在浮山脚下吞下了一整座城池，操控凡人产生恶念来供养他，随着他越来越强大，被影响的城池也越来越多。最后因为他将自己的性命与数十座城池里上百万凡人连在了一起，他死则所有人死，是以只能不断削弱他，等这些座城池里的人更换过一轮之后，他便会消散。”

　　“三百多年，凡人早该换过一轮了。”柔川道。

　　独孤北北叹气：“可是有一座城池里出现了一个修仙之人，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我们打败葛洪的时候，她亦被葛洪的恶念锁定了，及至她入道成仙，葛洪也便没有完全死去。”

　　柔川道：“她知道吗？”

　　独孤北北摇头，玉渊却沉默不语。

　　“所以，”柔川问玉渊：“这跟你入世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是为了阻止人间仙参与凡间斗争而来，而不是为了左右城的遗留问题而来。

　　玉渊觉得他需要解释一下：“选择这里是因为左右城背后是浮山，天武军与泊伏山要入侵浮山的话，这里会是第一个关隘。”

　　他并不是因为他们曾在这里一起打败过葛洪才来的。

　　柔川道：“别着急，我也没说什么。”

　　独孤北北觉得他师姐生来就是来克玉渊的，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玉渊道：“你依旧认为应该顺其自然？”

　　柔川道：“一味的帮他们解决问题并不能从根本让他们成长起来，就眼下这件事情来说，对于外部战争，全城参战，对于受过天河水洗礼的天武军，他们已有应对之策，对于将要来寻仇的仙人和你们遗留的问题葛洪，金慈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所以你只需要防备可能会出手的泊伏山或其他门派的仙人，阻止他们干预战争即可，剩下的便都是凡人自己的事了。”

　　柔川继续道：“还是说，你打算给他们解决葛洪，解决那个来寻仇的仙人，再阻止天武军入侵？”

　　“凡人虽然弱小，但是并不愚蠢，相反我认为他们足够聪慧。”柔川道，“神点化一部分凡人成为人间仙，只是为了解决妖魔对凡间过度的伤害，但这并不代表凡人就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如果他们习惯了接受来自人间仙无微不至的保护，那么等到某一天，当遇到了人间仙也没法应对的事情时，他们连自救的意识都没有，更遑论自救。”

　　“那就看着？”玉渊问。

　　柔川道：“看着。”

　　左右城主离开之后，陆续又有几支队伍离开了城池，金慈尽可能地让城中百姓走了，她独自坐在城主府门口，整个人缩在黑狐大氅里，显得一张脸又白又小，让人看着便觉怜爱。

　　“你还是这么爱装可怜。”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转瞬已经出现在金慈面前不远处，他一步一步走来，脸上是半块面具，挡住了他左半边脸，包括他的眼睛。

　　倒也的确是个入道的人间仙。

　　“你还是那么叫人恶心。”金慈说话时没了和柔川交谈时的彬彬有礼，简单明了地直接踩了对面的痛脚，单看那剩下的半张脸也能看出他变了脸色。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左眼，声音中不乏恶意：“你当初剜我这一只眼睛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今日？”

　　金慈晃了晃不怎么利索的左腿，道：“你打断我这条腿的时候，应该也不曾料到，我能挖了你一只眼睛。”

　　“禾焦和余怀归人呢？我倒要看看这两人如今可还护得住你。”

　　“我在等你来杀我，你看不出来？”金慈语带嘲讽，“果然还是那么蠢。”

　　对面那仙人登时大怒，“金慈！我看你还能装到几时！可惜这城里都快走空了，不然让他们都来看一看，你这位高洁无比的大小姐是怎么死在这堂堂城主府之前的，就像是当初那样。”

　　金慈脸色一僵，那个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又卷土重来，她倒是真想好好问问这老天，究竟都选了些什么人去做仙人，如程阳这样的垃圾为什么会拥有修仙天赋。

　　程阳脸上的笑愈深，这只眼睛让他受了多少嘲笑，他今日就有多想百倍千倍地还给金慈。

　　“让我好好想想，究竟要让你怎样死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他朝着金慈一步步走去，忽而一柄乌金红缨枪直插入他脚尖之前，禾焦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程阳，你找死。”

　　程阳连头都没有回，冷哼一声，屈指就弹碎了红缨枪。

　　金慈见了禾焦，顿时脸色大变，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禾焦身后跟着同样已经走掉的余怀归，两人似是知道回来便是赴死，都没有带着军队回来。

　　余怀归道：“程阳，你都成仙人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没了一只眼睛，金慈也断了一条腿，怎么算都是扯平了。”

　　“你闭嘴！”程阳猛然转头去骂余怀归，“要不是你！禾焦哪能那么快就找到来？！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有胆子往我跟前凑。”

　　禾焦嗤笑一声：“垃圾就是垃圾，修了仙也还是垃圾。”

　　金慈把匕首往袖子里藏了藏，禾焦和余怀归不应该回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已经遇到了天武军，现在正该在打仗，怎么可能跑回来？

　　还是说禾焦根本就没走，只等着程阳一出现就回城，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去拦截天武军，而天武军也许已经在接近左右城了。

　　“阿焦！天武军已经来了！”金慈大声道，不慎吸了口冷气，登时又咳起来，禾焦脚下轻点掠至金慈身边，急忙抱住她，“我知道。”

　　“这几日你魂都快没了，还指望我没发觉你的不对劲？”禾焦道。

　　金慈哑然，她了解禾焦，禾焦自然也了解她，是她太自信了，以为自己真的偏过了她。

　　程阳也不阻止她们，只道：“都回来了也好，省得我一个个找过去了，从前的恩怨，今日也该了结了。”

　　某个房檐上的独孤北北表示，他记着好像有谁也说过要跟他做个了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