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85、了结旧事

　　以程阳入道仙人的实力，要对付几个凡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禾焦失了红缨枪，便拔了两侧长刀，使双刀而来，余怀归见她一言不合便动手，也只能急急提枪来助。

　　程阳冷哼一声，灵力从指尖迸发，将他二人直接震飞，金慈不禁骂道：“说了叫你们走，非要回来送死。”

　　禾焦抹去嘴角血迹，回她：“你与他之间的恩怨由我而起，怎能留你一人独自面对这垃圾。”

　　程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骂做垃圾，愈加动怒，朝禾焦一掌拍来，金慈见状竟不顾生死往禾焦身前一挡，拦住了那一掌，登时便去了半条命。

　　“走吧。”金慈气若游丝地道。

　　金慈受这一掌之后，左右城上空忽然聚起了黑云，将整座城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柔川感受了下这压迫，道：“先时我查探左右城，却没有发觉这股气息，此时金慈奄奄一息，我倒感受到几分了。”

　　玉渊道：“是金慈在面对程阳的时候产生了恶念和怨念，所以葛洪便藏不住了。”

　　独孤北北看着被暴打的两人，道：“啧啧，真惨，那个叫程阳的是个人间仙吧，真的不管吗？”

　　玉渊去看柔川，柔川只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要动手帮忙的意图，她看向远方，天武大军正朝左右城而来，雄师铁骑才是这座城池真正的危机。

　　“谁都没法永远帮助他们。”柔川道。

　　玉渊眼眸微睁，在他真的开始将她和从前的她分开来看待的时候，她却开始越来越像曾经的自己。

　　我没法永远帮助你们。

　　这是她说过的话。

　　城主府前的打斗基本已经分出胜负，哪怕禾焦和余怀归借了天河水之利，也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程阳。

　　而城外天武军已至。

　　满身是伤的禾焦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这里是凡间，不是你人间仙的仙境。”

　　程阳哈哈大笑：“如今可不止凡间乱了，仙境也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谁会管你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你要是期望有其他仙人来帮忙，就趁早死了这份心，不会有人来救你们。”

　　禾焦道：“何须人救，区区人间仙，又不是不能杀你。”

　　她这话在程阳听来就太过狂妄了，不过在他的印象里，禾焦狂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凡人，是人间最弱小的生灵。

　　碾碎他们，易如反掌。

　　但是他享受这个一点一滴打破他们心底防线的过程，他更期待看到他们匍匐讨饶的可怜模样。

　　禾焦一掌拍在身下的石板上，石板寸寸俱裂，从裂缝中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来。

　　金慈这下子是真有些慌了：“你们怎么把这阴阳绝杀阵放在了左右城？！”

　　“阴阳绝杀阵？”柔川抓了一缕阵法的气息，道：“我感觉我在被排斥。”

　　独孤北北道：“我觉得是削弱。”

　　两人去看玉渊，玉渊看看柔川，瞟一眼独孤北北，正要说话，柔川道：“我知道了，你也在被削弱。”

　　城主府前程阳是最先感觉到被削弱的人，也是被削弱得最快的人，只在几个呼吸间，他便被削去了一身修为，再次沦为凡人，他看着禾焦，眼神扭曲，他要杀了她，此时此刻，他虽然只有凡人之力，但这个擅自开启了阴阳绝杀阵的人更是只有一口气在了。

　　阴阳绝杀阵，仙人入则如凡人，凡人入则身死。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以此一城杀尽天武军。

　　现在连他一起困在了这阵法中。

　　程阳怒不可遏，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他拾起地上长刀，一刀劈向禾焦，余怀归登时大喊：“不要！”

　　金慈却猛地扑了上来，撞到了程阳刀上，她死死抓着程阳的手臂，语气森然：“去死吧。”

　　灰气从她眼中涌出，淹没了她的脸，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一直到她脚尖。

　　程阳忽然恐惧起来，左眼那个空缺了的位置开始疯狂跳动，是它，他们曾在山洞里遇到的怪物，它出现了。

　　金慈挖出他的眼睛的时候，这个怪物就站在金慈身后，一双灰色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凉。

　　金慈就是那个怪物。

　　“别害怕。”被灰气吞噬的金慈发出一道男女交混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来，恨我怨我，来杀我。”

　　程阳跌坐在地上，拼命往后爬去，这究竟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慈，或者说活过来的葛洪，一步一瘸地朝程阳走去，他有些嫌弃这具身体，但是没办法，他只碰到了她。

　　这样一个对所有人都有深刻恶意的女孩子，实在太适合他了，她在那一瞬间爆发的恶意，让饥肠辘辘的他饱餐一顿，于是他们有了契约，满城的人都要死。

　　她死了，于是他来履行诺言了。

　　余怀归死死拉着看着金慈身影失神的禾焦躲进城主府，有些弄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金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都是你们的错。”禾焦忽然说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没有和程阳结怨，他们就不会抓走金慈，金慈不会落下病根，更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余怀归大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都说了我们当时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想揍你一顿罢了，抓她只是为了把你引过来。”

　　“是吗？”禾焦扯着余怀归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那你怎么解释她身上破碎的衣服，被捆住的手脚，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连拳脚功夫都不会，如果仅仅是为了引我前去，有必要捆住她吗？”

　　余怀归哑了，时间过去得其实不算太久，九年多还不到十年，他认为那不过是他们年少时的一桩玩笑罢了。

　　禾焦从小就是右城里最厉害的孩子，跟他们打过一架之后，成了左城和右城最厉害的孩子，他们不服输，要找回场子，却几次败北。

　　后来程阳说可以抓了金慈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到时候禾焦不敢不独自前来。

　　于是他们就这样做了。

　　但是他始终觉得不妥，便偷偷告诉了禾焦，他们不会伤害金慈，叫她不要来送死。

　　程阳原本要废的其实是禾焦的腿。

　　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他其实有些不太清楚，他们告诉他是金慈先发疯挖了程阳的眼珠，他们才打她的，他也就信了。

　　然后却慢慢远离了这些人，想来当时他心中也是不信的，只是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但他潜意识里就不想背负这个罪责，于是就当自己已经信了。

　　而禾焦的话又让他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细节来，就如禾焦所说，他解释不了。

　　是他们先伤害了金慈，然后事情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的确是他们的错。

　　“如果不是爹爹以命相逼，我才不会嫁给你！”禾焦猛地推开余怀归，挣扎着起身朝外走去，她必须得去确认那究竟是不是金慈。

　　葛洪掐着程阳的脖子，抬着金慈的脸问道：“你怎么不恨不怨，只知道害怕？真是废物。”他回头看着一身是伤的禾焦，道：“是你。”

　　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在最后关头赶到，十年前他就已经活过来了。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这个叫金慈的小姑娘突然什么都不怨恨了，连对所有人的恶意与诅咒都在这一刻散去，他就失去了侵占这具身体的机会，又过了暗无天日的十年。

　　“滚出阿慈的身体。”禾焦手握这一柄已经有了缺口的刀，神情无惧无悔。

　　“呵呵。”葛洪笑了，“不知天高地厚。”他正要朝禾焦出手，身体忽然一滞，忽然发现自己快速的虚弱下去，隐隐有濒死之感。

　　怎么回事？他不是才刚刚醒过来，为什么又要死去？

　　难道是那个与他性命相连的仙人死了？

　　怎么可能？！他不接受！

　　葛洪朝着黑沉沉的天空怒吼，远处已经交手的天武军和左右城军都感受到了不适。

　　天武军自入了左右城的范围之内，竟然变得与寻常凡人无异，他们从天河水里得到的力量似乎也在进入左右城的瞬间便被抽走。

　　两军甫一相接，便打得难分难舍，杀气冲天。

　　禾焦看着金慈越来越虚弱下去的样子，不由大急，朝着她扑去：“阿慈！”

　　葛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那就再换一个，他想要从金慈身体里出来，却忽然发现他动不了了。

　　他被禁锢在了这具身体里，只能等待死亡。

　　忽然一声浅浅的叹息想起，一个身影拦住了禾焦，“我们这一场缘分就到此处了，阿焦，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事。”

　　禾焦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惊慌道：“阿慈，你不要吓我。”

　　虚影金慈道：“三百年多前，因我的出生使得这个名为葛洪的邪祟不曾死透，后来我入道成仙，更是给了他长生的机会，我此来便是来了结这段往事，如今他已濒死，我也该去了。”

　　“十年前，在那个山洞之中，本就该是我与他葬身的时候，你的到来，让我多留恋了这世间十年，如今已不能再耽搁了。”金慈将禾焦推往远处的战场，而后朝着屁滚尿流的程阳道：“既已入道便该守好人间仙的职责，你既背约入凡间伤凡人，便留在这里罢。”

　　程阳趴在地上一声叠一声的讨饶，虚影金慈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