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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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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奔走在皇城,可奇怪的是,平日处处可见的宫人,巡逻的侍卫,竟是一个也没见着——
叶寻溪真的出事了?
卷耳回头看着那跟上来的四名黑衣卫:“你们......其中二人,去青鱼殿找皇上......”
她捂着肚子:“快去!”
“是!”
跟在后面的两名黑衣卫立马朝青鱼殿奔走,卷耳道:“含情,走......我们去邵阳殿......”
“娘娘......您慢点!”
卷耳使劲点头,却又顾不得那许多,顾不得腹部传来的阵阵不适感。
他们一行人彻底远离了雨燕殿范围,奔至宫道口,朝向历代皇后所居的邵阳殿,就在这个时候,卷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好似看见前面一阵青烟,而在青烟尽头,站着很多很多人,他们挎着刀,穿着卫兵服。
像吓人的阴兵一样,突然出现。
她回头看着紧紧扶着她的含情。却发现含情也意识迷离,喃喃唤她:“娘娘......”
“含......”
下一秒,卷耳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卷耳发现自己身在户外,睁眼是灰蒙蒙的天空。
她轻轻偏了偏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而远处......有马蹄声。
含情睡在她身侧,卷耳头还是晕,而且全身无力,半晌才自己艰难侧过身,静静打量着四处。
这是宫中养马的饲场——她为何会在这。
黑衣卫呢!
她伸手抚上含情的双手,拼命却没有力道的摇晃:“含情!快起来!这......这不对!”
这岂止不对,一瞬间卷耳的冷汗都从后脖子里流了下来,这一定不对。
细细想来,真要是叶寻溪出事,通风报信的也不可能会是太皇太后宫中人,更不会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邱嬷嬷!
她......她怎么这么着急!
她努力摇醒了含情,含情睁眼看到了她:“娘娘......你......我们......”
“含情!起来......我们快走!”
然而下一秒,马蹄声渐近,她和含情同时望去。
在马蹄尽头,在马场最上侧的台面上,赫然是太皇太后,和刚刚宣旨的邱嬷嬷。
尽管带着面罩,卷耳也能感知到太皇太后脸上布满了笑容,她声音透露出惊喜,几乎是丧心病狂的喜悦:“原来,你有这么大的肚子。”
卷耳一惊,脖子上的汗已经咕噜噜留下了脊背。
太皇太后又道:“怪不得润儿最近如此不乖,城城招兵买马,昨今两日起,更是团团围住皇后宫殿,害得哀家只能想办法把你抓过来,逼迫他把皇后孩子交出来。”
她说着说着竟“嘎嘎”笑起来:“哀家也只是试一试,毕竟为了女人放弃江山的男子是少数,也不确定你这贱婢会不会为了他出外奔走,他把你藏在成雨燕那蹄子宫里,不就是怕哀家打你主意。”
她说完默了片刻,啧啧道:“谁知你们竟珠胎暗结!谋我成氏江山!”
此时含情早已清醒,想拉着卷耳,奈何她亦周身乏力,她们只能半躺着往后躲,这一躲便看到草席两旁还有两名......浑身都是血的尸体,衣服都被扒的精光,是,是那二名黑衣卫的。
“啊!!!”
含情尖叫一声,又拉着卷耳往别处退:“娘娘......娘娘......”
而卷耳绕是幼年见过不少尸体,此刻怀着身孕,也忍不住一阵干呕。
但她也听明白了,好歹......好歹叶寻溪没事。
此时太皇太后身边的邱嬷嬷低声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您说叶嫔私自与皇上身边侍卫通奸,还企图染了皇室血脉,这——”
闻听此言,太皇太后先是一愣,忽而爆笑,她笑的面纱都快要掉落,然后连连拍手。
一旁的邱嬷嬷得了允许,继而转头大声道:“都云殿叶嫔,秽乱宫闱,身有孽种!赐极刑!”
听得赐刑,太皇太后也未阻止,想来是不会用她以筹码威胁叶寻溪了,那......那她要干什么。
邱嬷嬷又道:“对咱们皇上来说,是看见一个活蹦乱跳,却掌握在别人手中做筹码的叶嫔娘娘,和一位受尽折磨不知生死,却在皇上怀中的叶嫔娘娘,不知哪种冲击大。”
太皇太后冷哼出声:“他要斗,哀家就陪他。”
卷耳讷讷摇头,想开口,想跑,却浑身依然没有力气,太皇太后又道:“你这贱婢且听好,是你们对不住哀家,太医院先前来报,今早皇后已经开始生产,润儿这时恐怕早已喜得麟儿,可他防备哀家,可哀家毕竟是他亲祖母,纵使他再多心思,哀家也不得不为他着想。”
她拍了拍手:“想必大喜之日,润儿也不愿知你这娼妇,怀恨在心,做了如此对不住他的事情。”
她老眼扫过卷耳肚子,高声拍掌,唤了饲场马夫,厉声道:“哀家今日就替润儿!净了你这荡|妇和肚子里的野种!”
“娘娘!”
卷耳耳边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尖锐的马叫,和鞭子挥起的声音,她心尖一坠,连声线都带着绝望,凄惨道:“不......不......太皇太后饶命......我孩子......我孩子......”
可无论她如今想说什么,无论到底是怎样的,都是徒劳,太皇太后在上方只淡淡看着她,面纱下藏着埋着恨意的笑,她道:“他抢哀家一个孩子,哀家便取他一个孩子。”
不......不能这样——!
她再来不及感受腹中孩儿的温度,马蹄声自远处疾驰而来。
早听宫中老人说,孩子到了一定月份是有灵性的,会懂得如何保护娘亲,卷耳觉得腹中孩儿在她肚子里滚了两滚,忽然失去了跳动。
她痛的落下泪,下一秒,踏金戈踩泥地的铁蹄混着长鸣的马叫,一步一步踩在地里,踏在声里,往她的方向。
“娘娘!”
含情立马紧紧覆在她身上,卷耳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听着一声尖锐蹄咛,划落她和含情周身。
含情猛然一口鲜血,而后眼神呆滞,倒在了她的腹部,口中还在不断呕血。
下一刻,她的腹部也传来尖锐的疼痛,卷耳几乎疼的面目发紫,她绝望的喊道:“含情......你起来......起来。”
可她们起不来,她们原本就起不来,她们如今——
卷耳伸出手,想去抱她,可因为疼痛让她连抱她都那般困难。
而含情吐的急了,血糊住了她满脸,她几乎无声无息的道:“娘娘......快走......要和......要和......皇......”
再无声......再无息。
“含......情......”
卷耳终于一手抱住了她,另外的手捂着已然......有些耷拉下来的肚子,她的下腹也溢出了血,疼的她声音发抖:“我们......一起......含情......”
却上来两名侍从,面无表情的从她手上拉走了含情。
卷耳根本挣扎不动,她握不住含情的手,她满脸是泪的依然躺在地上,仿佛死的那个人也是她。
“吁!——”
而由远及近,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一定是踩在她孩子身上,她突然觉得不会痛了,因为她刚刚失去了含情,她可能也......失去了孩子。
她以为够痛了。
可......
马蹄重重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卷耳“哇”的呕出一口浓血,肚子瞬间朝两边分化,中间形成一个巨形窟窿,仿若五脏被拧化开来,一片模糊,而她的下腹像绑了个千斤坠,一直往外拉扯,不停淌血。
她疼的张大嘴喘气,浑身每个毛孔都冒着冷汗,却吸一口气,每寸肉都疼的钻心。
疼......为什么那么疼......为什么会那么疼......
时间在这一刻,如被停止。
来不及伤心,来不及害怕失去,只有被放大的,无限拉扯的疼与痛——和死亡的......无限靠近。
可她......
不能死,她不要死,疼死也不死......
她的孩子也不能死,不能死——不能——
不能——
很奇怪,这一刻还是不想死。
她支撑着偏头,看见台上那些人或开心,或得意,或被吓得恶心呕吐的模样,还有宫人挡住鼻子,嫌恶道:“是不是头都被踩烂了。”
头......
什么头。
是......是她孩子的头。
她双手颤抖,用力撑着,呕出一口口血,使劲儿低下头,她看清自己的孩子,那一滩血肉,那一滩已经沾了泥的稀巴烂的血肉,她的孩儿,头已经长出来了,他的脚,他的小手。
胸腔剧烈起伏,鲜血不停流淌,太皇太后笑道:“竟还没死——”
她又扬起手,掌起。
卷耳终是再没力气,好似被人托起,又高高抛下,只听的腰间一阵骨脆,和昏死前眼前最后一道光景。
那是马场的另一侧。
也是千万铁蹄,千百将士在侧,为首的人身穿金甲,凛凛威风,此人正是她日日挂切的叶寻溪,他此刻一身戎装,而怀里裹着厚厚的棉布,赫然是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应当是他和皇后的孩子。
那他们的孩子呢?
卷耳没去看那一滩血肉。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