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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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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从小养她到大的崔嬷嬷,某一天不再欺打她了,也不再逼她干活,而是替她织了一条厚厚的围脖,卷耳还听见她声音变得温和,不再叫她母狗,而是道:“丫头,来试一试。”
很温和的声音,她从未听过。
她战战兢兢,却又满心欢喜的靠近,围脖子暖暖系在脖间,是有些俏皮的颜色,她......真的很喜欢。
而下一秒,替她围紧脖间的手,猛然收紧,刚刚还温暖的围脖变得发紧,强烈的窒息感牢牢禁锢住了卷耳。
她想大喊,却不能,一双眼只能这样盯着眼前人。
崔嬷嬷又露出了从前的脸色,她的嘴里不断涌现出“母狗!”“母狗!”“母狗!”
她拼命挣扎,而然拼命亦无用。
“啊———!”
一声凄厉低哑的惨叫自雨燕殿空中高阁传出。
叶寻溪猛然一惊,偻着背抬起头看着床上的卷耳。
太医在旁边疯狂擦汗:“醒了就好!醒了就有救......”
要知道,这位叶嫔娘娘已然昏睡了五日,这五日来,哪怕眼前天子一言未发,他们也知道,真出了事,自己脑袋难保。
也陪着熬了五日的太医看着依然穿着铮铮铠甲,刀剑都未曾离身的成起润道:“皇上......先让微臣给娘娘......”
叶寻溪点了头,有些脱力的背靠在床栏上,手却还是牵着她。
醒了......
卷耳醒了......
太医轻轻伸手探了探脉搏,而然眉头紧簇,微迟疑片刻,还是掀开被子,露出那大片大片沾满血红的绷布。
接着不确定的道:“皇上......微臣先替娘娘再换一遍药,看看娘娘有何反应,再按照先前方子浓浓喝上一剂,以观......以观后效。”
叶寻溪眼神再次落到那一大片血红上,和血红之下,红彤彤的窟窿。
他再次点点头,耳边却一次次发出错觉,倚靠的床栏,好像正在一点点坍塌。
同他这个人,他整颗心,一点点坍塌。
活下来。
求你......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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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卷耳是知道自己醒了的,只不过意识里只有无边无际的疼。
皱眉也疼,呼吸也疼,喝药的时候也疼,疼的眼睛睁不开,疼的她翻不了身。
疼占据了所有的思想。
所以当身体的疼痛渐渐消退时,她猛然惊觉出。
孩子呢......
她的孩子呢?
她和......叶寻溪的孩子呢——
她想问,可她发不出音,堪堪只说一字,便又是疼的死去活来,整个人都被拉扯的剧痛。
她只能流泪,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她只知道自己很疼,或许清醒后会更疼。
她还有恨,她有好多好多恨,她恨从小到大遇见的每一个人,恨皇后,恨太皇太后。
她甚至......恨叶寻溪。
她好恨——好恨——
恨到可与疼并驱——
可......
分不清的白天黑夜里,她也知,有人和她一起疼,这无数天里,她的手一直有人握着,一直一直。
一刻也不曾松开。
她如何......
去恨。
第九日傍晚,卷耳睁开了眼,说了第一句话,太医在旁道:“太好了!娘娘!娘娘如今总算无碍了!”
无碍吗。
卷耳只想笑,而她说的第一句话亦是:“我......没死。”
她又没死,她仿佛是注定了,磨难杀不了她。
她没去看那个人,而是艰难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她这样都没死。
可她活着......干嘛?
终于,她亦抬眼看着如今也形同枯槁的叶寻溪:“皇上......”
叶寻溪有些呆滞的没抬头。
卷耳继续道:“您和......皇后娘娘......的孩子,如今可安好。”
他依然未说话。
卷耳道:“那您......知道......知道......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吗?”
未答。
她终究是恨极了,用根本毫无气力的声音嘶吼道:“是你说的......你会护我!我......信了你!我信了你......我......”
他终于是抬起头,有些怔怔,却无比坚定的道:“卷耳......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回我们的......”
“那我的......孩子呢!白死了吗!”
他木了一木。
她眼眶开始不停渗泪,双唇颤抖,伸手想去探腹部,可那里只有个瘪下去的洞:“我的孩子......我孩子......去哪了......去......”
“卷耳!你不能这样。”
他目光下沉:“会流血的,你不要......”
卷耳道:“那你去报仇啊!去报仇......去报仇......啊——!”
她在宫中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学会干活,学会吃苦,学会趋炎附势,学会讨好,狐媚,学会怎样让上位者喜欢,什么都学得会,唯独没学会像如今这样,大吼大叫,她没有大吼大叫过,她不会,她不敢,她不能,她不配——
绷布再次浸透了血——她仿若毫无希望的大叫着:“孩子的头......被踩成......了那样......叶......寻溪......你见到了吗,你抱着......你和皇后的孩子,所以......你看见了吗,你去......去报仇啊,太皇太后,杀了......杀了你的孩子......那是......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语无伦次,急的一口鲜血涌出喉头,叶寻溪慌忙扶住她,太医在旁急的也大叫起来:“皇上!切不可再让娘娘动气!”
卷耳还在嘶吼着:“她杀了你的孩子......杀了......你去和她斗......你去杀了她......杀了她啊......”
她吼的没有了力气,却一直不死心的伸出手,探不到孩子,她扬了扬,紧紧握着叶寻溪的手:“你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去和她斗......你杀了她......求你了,你去杀了她......”
太医吓的大气不敢出,早跪在地砖上,一个劲把头埋着,叶寻溪只是抱着她,用力的,小心的抱着她,良久,卷耳眼角再次落下,不知是悲伤,还是绝望的眼泪。
她也终于听见了答案。
他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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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子被留在了外层戍守,今夜月黑风高,风“呼呼”吹着每个人的脸颊,而所有人的脸庞都是凝神戒备的神色。
马场那日,太皇太后伙同邱家人意图对皇上不利,幸好,皇上先一步得了先机,控制住了邵阳殿,圈住了皇后和小太子。
干戈要大动,他们这一行人也早备了“万全”,至少也要拼力一试。
可未曾料到,叶嫔娘娘出了事。
这事说来......不知该怪谁,皇上其实留了很多卫兵在雨燕殿周围,好用以护叶嫔和燕妃,可临近皇后临产,燕妃娘娘担心皇后安危,抽调了几乎所有的卫兵,于是......给了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如今,宫中危急,邱家人虎视眈眈,皇上心思全在叶嫔娘娘身上,这许多日子,都只能他代为戍守。
小宇子轻轻叹气,心里也只装了一个念头:“娘娘,您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否则......否则皇上......”
而这时,远处传来声响,他回头看去,只见他许久没见到的皇上,正一个人,在宫道上奔跑,两侧的战士都轻轻呼唤:“皇上!”
“皇上!”
“皇上出来了!”
而他仿若未闻,只有自己一直不停跑,不停跑,像要逃离,也像要融入这座城......
怕出事,片刻,小宇子点了一拨卫兵,跟了上去。
而叶寻溪真的一直,一直,一直在跑。
他知道宫中如今不太平,说不定哪里会射出一支冷箭。
他知道他也跑不了多远。
他知道他知道的。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紧闭的宫门口,他脚步微顿,而后拍了拍门,再拍了拍门。
最后是用力的拍门:“开门!!开门!!开门啊!!”
小宇子紧跟在后:“皇上......”
“小宇子你让他们开门!开门啊!!”
“皇上......”
叶寻溪终究是彻底脱力了,他很久没睡觉了,也很久没这么累过,虚过,痛过了,他顺着门沿滑下来,跌坐在墙角,而后,双目迸出泪水。
小宇子呆呆的看着他。
而叶寻溪也呆呆的不动,良久,他轻轻抱住自己,也轻轻开口道:“爹......娘......”
他伸手捂紧脑袋,疼的几近哽咽:“孩儿......孩儿没有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