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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关于如何报仇,如何去斗,叶寻溪知道,卷耳也知道。

      腹伤再治了小半月后,叶寻溪如同前些日子一般,踏入高阁殿中,卷耳在歇斯底里那两日后,已是几天几夜没说话了。

      她也许是心里痛,也许是疲惫,也许,在等着他。

      叶寻溪端着药,缓缓开了口:“等你身体养好,我会下旨废你。”

      闻言,卷耳眼神终于有了波澜,叶寻溪把药勺凑到她唇边,等她喝了才继续道:“我目下斗不过她,之前所做一切,也只为自保。”

      哪怕马场那日,他纵有以林相为首的一众文官,有成雨燕父亲平安王的万千精锐借调,有黑衣卫的加持,有皇帝身边新近的军队武装,也只不过求个自保,他让太皇太后知道,她轻易奈何不了他。

      可他也万万奈何不了太皇太后。

      杀之——谈何容易。

      卷耳语气晦涩的开口:“废......我?”

      她话一脱口,自然也明白了缘由,太皇太后以淫|乱后宫惩治她,叶寻溪若废她,便是肯向太皇太后低这个头,经此事,太皇太后,邱家人也知,叶寻溪并非是一点军力也没有的帝王,所以,两边按耐不动,许是最好的......结果。

      也是......报仇的经过......

      她喃喃道:“若废我......她肯容你,你......你切记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不要忘记她,还是不要忘记他们的孩儿?

      他已有自己的孩儿......

      叶寻溪只沉声道:“我定杀她。”

      他目光扫过卷耳下腹,那无论怎样缠绕,都瘪下去的一块。

      他再次沉声喃喃:“我定杀她——”

      -

      关于废一个嫔,并不需要多大波折,他封了雨燕殿的高阁,写了折子着人送至太皇太后宫中请罪,也说明了,明日请太皇太后移驾,他会亲自,在文武百官,金鸾大殿间,请罪。

      虽说这次在皇城兵戎相见的,也不止他一处错——

      他缓缓闭眼,拟发下废嫔诏书。

      夜半,青鱼殿下起了雨,皇城如今已经冷起来了,等批了一些这时日堆积的公文,叶寻溪离开案桌,踱步去开了半扇门,而后一个人静静坐在殿内,小宇子把炭火生的很足,倒热的他睡不了。

      他看着这雨,淅沥沥的,一直淋过每一片砖瓦。

      末了,他起身,自己替自己换上朝服,宫人和仪仗快来了,他们会和他一起,走向天边那没亮起来的灰暗。

      -

      这场戏唱了很久。

      关于叶嫔的下场,贬为庶人,赐居南宫,太皇太后似乎也不想她死,而是让她迁到南宫。

      南宫自从那次瘟疫大火,早就封闭多年,宫人都不曾从那路过,传闻都说见过里面有冤魂。

      知道她怕,怕那所宫宇。

      也知道她恨,一个人孤伶伶在这座鬼皇城那么多年,她想要个孩子。

      他知道。

      叶寻溪去永康宫跪了三日,第三日天空飞了小雪,太皇太后终于松口,让他在芍阳殿,和南宫择一。

      也说了,他的母后,该离宫了。

      他去求了徐夭夭,徐夭夭不愿离宫,但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她看着叶寻溪好似也灰暗的脸庞,渐渐湿了眼,她道:“好孩子,你怎么......怎么磨成这样了。”

      叶寻溪躬身请求她,徐夭夭看着他膝盖渗出的血,也明白他弯不下身了。

      她道:“你替我修一座塔吧。”

      他慢慢抬头。

      徐夭夭道:“我会在那里等我的润儿回来,我不离宫,但我也不愿让你为难,她想赶我,我便称她的意,一座只进无出的塔,她该放心了。”

      叶寻溪再次朝她躬身:“谢谢。”

      而徐夭夭轻轻叹气:“是我们......欠你的。”

      而这句,叶寻溪未作答。

      -

      这座塔建了小半年,跨过了冬,跨过了年,跨过了春,他建在了能看见皇城外的地方,也算是他能周全的一点心意。

      天高任鸟飞,徐夭夭不属于这里。

      徐夭夭搬进去的那天,封了五次墙,泥浆封死了所有门窗,除了顶阁一扇小窗,窗口窄小,连一个头都无法伸出,那也是能和外界联络的唯一窗口了。

      这样,甚至连黑衣卫都不用再守卫,没人可再伤害得到她。

      小宇子嘱了宫仆,一日三餐,要按时用绳子吊上去。

      叶寻溪转步朝芍阳殿走,与邵阳殿一字之差的芍阳殿,如今已经大变样了,短短不过徐夭夭离开一日,太皇太后像是泄恨般,烧光了所有的花草,毁了里面所有的建筑。

      那曾经鲜艳,如今黑漆漆焦融的一大片,一大片,如今看来可能也并不比南宫好多少。

      他回头问小宇子:“她那,可妥当了?”

      小宇子点头:“娘娘......卷耳姑娘早已能下地行走了,所用吃食也比往日多,腹部也已经不再日夜疼痛。”

      叶寻溪道:“太医开的方子继续吃着,膳食也要最好的。”

      小宇子点头,良久,叶寻溪道:“等春寒一过,让她搬进来吧。”

      “......是。”

      小宇子终是顿了一顿:“皇上......要去见见姑娘吗?”

      要。

      可如何见,大仇未报。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

      成雨燕今日在廊下已经等了很久,确切地说,她不止今日,自从林徽徽生产后,成起润就一直不见她,她也知道自己私自抽调卫兵,害了叶嫔的孩子,可......

      可她真没想到那么严重。

      她端着成起润素日爱食的糕点,却没等到召见,而是等来了林徽徽的父亲,她的林伯伯。

      而一同的,还有身后的一名女子。

      此女子......鹅蛋净脸,气质典雅婉约,看着不像京中人,倒有些江南女子的模样,大约十五六左右,所梳发髻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此女子不是宫里人,又是林伯伯带来的。

      她心里一沉,忙喝道:“林伯伯!”

      闻言,林相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她:“雨燕?”

      “林伯伯,此女子是何人!”

      皇城内院,岂是任何人都能擅进,这女子......莫非——莫非?

      忖了片刻,她有些恼怒的道:“姐姐方才生产,林伯伯就如此迫不及待送第二个女子进宫邀宠了,你还当姐姐是你亲女儿吗!”

      林相被她说的一愣,转而黑了脸色:“燕妃娘娘切自重!这位是皇上的表妹!近日才进京,人生地不熟,在我林府居住几日罢了。”

      这下成雨燕也愣了,表妹?成起润有表妹?

      她也不是傻的,成氏这边哪还有什么女眷,更别提什么表妹,这才道:“徐......家人!?”

      林相点头,成雨燕道:“可徐氏不早被......”

      诛三族了吗......可还有其余几族。

      可也不是被流放了吗?那些蛮荒之地,怎生养得出这般好颜色的女子——

      她微顿了顿,林相皱起眉道:“燕妃娘娘声音可还再大点,大的让永康宫那边听着!”

      “林伯伯——”

      林相又微微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那名女子:“日后,你们都是要共同相处的,今日就当打个照面吧。”

      共同相处——成雨燕抬眼看着她。

      林相道:“燕妃娘娘揣测虽有些出入,但总归......”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语。

      紧接着那名女子朝她行了一个恭敬的礼,用很温柔的声音道:“小女徐静,参见燕妃娘娘。”

      而成雨燕就这样看着她,看着那张和卷耳一样,那般温柔,恬静的脸。

      她忽觉指间食盒,好重。

      -

      今日到底是没有见成任何人的,叶寻溪很忙,忙的昏天黑地,忙的倒在了床上,才听见小宇子在身边道:“皇上,徐家姑娘到了,已经由林相送进宫了,就歇在凤栖阁,离咱青鱼殿不远,皇上您看——”

      叶寻溪疲惫地点头:“务必挑精明能干的宫人伺候。”

      小宇子也点头,接着道:“徐氏得了恩旨,如今在军队上也算是苦尽甘来,熬出了几个好将,皇上要和他们建交,想只有这种法子,徐小姑娘从小寄养在别家,因此躲了流放,奴才......奴才听宫人说了,徐姑娘才高,才高貌好......”

      片刻,他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叶寻溪接道:“小宇子。”

      “奴才在。”

      “她......今日......”

      他顿了顿,还是道:“如今春寒已过,你挑个时候吧,不必来告诉朕,太皇太后懿旨,不让任何人同往,吃食就让脉脉每日负责送到殿外,至于旁的......”

      至于旁的,一旁的小宇子轻轻叹气,太皇太后还不让任何人与叶嫔交谈,这也是为什么眼前的皇上,只敢问,不敢见,见不得。

      甚至......近日来,还让叶嫔跪在宫门口,由宫人盯着,自掌耳光,骂自己是荡|妇。

      这些,他没说,他不敢,也......也不舍,他也不知,皇上知不知道。

      此刻叶寻溪忽然道:“传朕意,着黑衣卫影去看顾芍阳殿大门,没有朕意,任何人不得私开宫门。”

      小宇子道:“奴才,遵旨。”

      -

      卷耳搬进芍阳殿那日,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全是贴腹部的膏药。

      旁的东西,她没要,她拿不太动,她也没有太担心日后会短了物什,她知道,叶寻溪......叶寻溪不会不管她。

      至少在这些物什上,他不会......

      不知怎地,其实她本该是落魄,憔悴的,也该是心中忐忑的,可日日药膳进补,身子有些气力了,又每日勉力多行走,再加上......她的脸颊被打的,日日红扑扑。

      看着竟还有些精神。

      至于她心中,她信的,她活在这世间,唯一信的。

      只有,叶寻溪。

      她在一路的人群中看了看,许是她身上药味浓,周遭没有人跟她讲话,就连很久不见的脉脉,都远远看着她。

      快走到芍阳殿,她还看见了常在叶寻溪身边的黑衣卫影,她想问:“是他让你,在这,护我么?”

      可似乎也会没回答,是因为药味还是别的,也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她站在芍阳殿门口,看着那黑乎乎的,面目全非的花海,怔了很小的一会儿。

      然后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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