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浓》林小啾

2、第2章

　　第2章

　　老太太今年七十有余，却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头发盘做复古发髻，衣服质感看起来很不错，应是手工做的，上面的花纹都格外的精致。

　　老人家到底是支撑了陆家这么多年，风雨里过来的，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丛雾胆小，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轻轻唤了声“奶奶”。

　　哪料她刚一出声，老太太就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丛雾下意识一抖，还是陆知洲拉着她在一边沙发坐下，“奶奶，她胆小，别吓她。”

　　下一秒老太太直接对着陆知洲发难：“陆知洲，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什么时候给我找的孙媳妇，我怎么不知道？你跟这个丛雾怎么认识的，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老人家是真生气.

　　陆知洲是她看着长大的，但当初她一个女人家在公司里跟那群老股东斗智斗勇，管陆知洲的时间少，小孩那么小就没了父母，在外边没少受欺负，性格沉郁。

　　后来陆知洲长大了，她就更少知道陆知洲在想什么。

　　这些年她一直催着陆知洲找个对象，但他一直没动静，听说在花边新闻倒是不少。

　　如今忽然就给她带了个孙媳妇回来，简直让她一头雾水。

　　陆知洲给老人家倒了杯水，温声道：“奶奶，气大伤身，事已至此，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老人家气得抬手掐人中，好在这时候陆怀朗一家进来，陆知汀嘴甜一直对着老人家撒娇，陆知汀母亲周淑雅嘴巴也没停过，说是陆知汀最近听话不少，也想进公司谋个什么职位。

　　老人家看了眼陆知洲，四两拨千斤：“集团现在是阿洲这孩子管，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过知汀这孩子大学没念完就退学，技艺不精，要进公司也是从底层做起。”

　　周淑雅还想说什么，陆怀朗开口：“妈你说的是，知汀这孩子自然是需要锻炼的，我们就想着他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也不是个事，他也是陆家的一份子，早点成长起来也好多帮一帮阿洲。”

　　陆知洲默默听着，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给丛雾也倒了一杯。

　　丛雾捧着茶杯，心想今天好像二叔一家才是主角。

　　不过很快厨房那边就说晚饭好了，老太太发话，几人一起过去餐厅。

　　老太太主位，大家分别坐在长桌两边，丛雾在陆知洲旁边，看着长长餐桌上近乎满汉全席的晚宴。

　　老太太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太安静，但陆怀朗一家说的话又大多围绕着工作，最后老太太盯着专心吃饭的丛雾。

　　“丛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饭菜好吃，丛雾专心吃饭没听到老太太在说什么，像是学生时代上课走神忽然被老师点名，她下意识求救般看着陆知洲，后者朝她碗里放了一筷蟹肉，道：“比我小一岁。”

　　老太太又问起丛雾家里什么情况，如今在做什么，丛雾老老实实回答。

　　“奶奶，我就跟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几个月前做了手术，现在身体一直也不大好。工作做的是编剧助理。”

　　老太太喝了口汤：“你也是不容易。不过你这个条件，到底还是配不上我们阿洲。”

　　丛雾咬了下唇，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老太太毕竟是长辈。

　　“奶奶，今晚的清蒸鲫鱼不错。”

　　陆知洲给老太太餐盘里夹了一块鱼肉，老太太看他一眼：“你倒是疼媳妇，拿吃的来堵我的嘴。”

　　陆知洲：“是真的好吃。”

　　老太太尝了一口，不就是她平常吃的清蒸鲫鱼？没什么特别。

　　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在丛雾跟陆知洲的身上：“你们俩的事儿，我自然是不满意的，但木已成舟，你们都领证了，我也不能棒打鸳鸯。”

　　老太太拿纸巾擦了擦嘴，目光落在丛雾身上：“既然嫁进了陆家，那以后就乖巧听话，早点给我生个大胖重孙子，那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丛雾脸上，没一会儿丛雾一张脸瞬间白里透红。

　　周淑雅抬手撩了一下头发，表情严肃：“妈，我看阿洲新妇身子看起来这么单薄，怀孩子怕是有点难啊。”

　　老太太点了点头：“是有点瘦。”

　　说完，看了眼陆知洲：“把你媳妇喂胖一些，争取明年让我抱上大重孙子。”

　　丛雾在桌下轻轻扯了一下陆知洲的衬衫，她跟陆知洲结婚，是没打算全身而退，但爷爷现在身体不好，她工作也没有起色……

　　何况，孩子这个事情，丛雾总觉得，是要两个人两情相悦，顺其自然有的结果。

　　而她现在跟陆知洲，确实没到那一步。

　　陆知洲余光看她一眼，倒也没立刻扫了老太太的兴致，只是道：“顺其自然。”

　　老太太知道这种事儿自己说了也不算，反正她身子骨也不算弱，还能再活个几年，肯定能等到丛雾给陆家开枝散叶的。

　　吃过晚饭后，老太太习惯早睡，大家也就各自散了。

　　出去陆宅，陆怀朗叫住陆知洲：“阿洲啊，你等等。”

　　陆知洲转身，陆怀朗笑着过来：“刚在里面没机会说，你现在跟二叔单独聊几句？”

　　“二叔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

　　陆怀朗看了眼丛雾，但最后还是开口：“是这样，我最近看中了一个项目，希望集团投资，我真的考虑很久才做的决定。”

　　话音刚落陆知汀已经去车里把策划书拿了过来，陆怀朗递给陆知洲：“你看看。”

　　陆知洲抬手抵了下眉心，但还是接过策划书。

　　男人抿唇，随手翻开了几页，随即合上。

　　“风险太大，回报率不高。不投。”

　　不过一分钟就下了定论，陆怀朗脸色很不好看。

　　陆知汀皱眉看着陆知洲：“陆知洲，你什么意思？这我爸的心血，你说不投就不投？”

　　“决定权在我，怎么，你有意见？”

　　男人眼神凌厉，陆知汀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陆怀朗一把扯过陆知汀，咧嘴笑看着陆知洲：“阿洲啊，这策划书你再好好看看，是有风险，但是哪个投资没有风险……这项目要是做成了，回报还是挺不错的。”

　　陆知洲目光沉沉落在陆怀朗脸上：“二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你看中的一个影视项目，投资了五千万，但最后就连本都没有回的吧？”

　　陆怀朗有些尴尬：“这两年不是影视寒冬嘛，投资失败是很正常的，这次又不是投资影视……这次是温泉酒店，要是火了，肯定收益很高的。”

　　但无论陆怀朗怎么说，陆知洲也不肯答应，最后直接带着丛雾离开。

　　车子扬长而去，陆怀朗脸色格外难看。

　　周淑雅在一边道：“看看陆知洲现在张狂成什么样，到底还有没有把你当成长辈？当初陆怀明死的时候，集团分明是推举你做接班人的，但老太太却一家独言非要让陆知洲继承，说什么他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不就是看不起你的出身？”

　　“早知道当初干脆就一不做二……”

　　但话没说完，陆怀朗一个眼神过来，周淑雅当即噤声。

　　回去路上，丛雾明显感觉到陆知洲有些不大开心，她侧眸看了男人好几眼，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男人单手甩方向盘，丛雾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陆知洲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手背青筋明显，简直可以去做模特。

　　“想问什么就问。”

　　丛雾：“就是感觉，你跟你二叔一家关系不是很好？”

　　“我二叔是我爷爷的私生子，我爷爷病重的时候让他认祖归宗。我爷爷死后没多久，我父母也意外去世。”

　　“这些年我二叔在集团没什么作为，自己也做生意，但大都以失败告终。碍着他也是陆家的一份子，这些年我也没少帮衬。只是近两年，他是越发变本加厉了，如今又想着让陆知汀进入集团。”

　　陆怀明回来陆家之后就一直暗地里拉拢集团的股东，后来更是想要坐上集团一把手的位置，野心不可以说是不大。

　　那时候陆知洲虽然年纪小，但很多事情也都记得，包括他父母的葬礼上，陆怀朗的表情……

　　丛雾不知道陆怀朗是陆家的私生子，如今一听有些震惊。

　　不过豪门里面这种事情并不奇怪，陆知洲父母走得早，长辈又只有老太太一人，陆知洲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在这之前，丛雾是真的对陆知洲知之甚少。

　　两人高中是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那时她对陆知洲的了解都是听说。

　　都说陆知洲挺混，总打架不说，身边还总是换不同的女生。

　　大学时候撞见过一次陆知洲跟别的女生约会，才知道传言是真。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丛雾也不会跟陆知洲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毕竟对于陆知洲这样的人来说，女人或许只是他生命里的游戏，玩腻了就换一个。

　　她跟陆知洲就只是权衡利弊的一场交易而已，可是今天听陆知洲说起这些，她心里居然有种别样的情绪，像是心疼。

　　丛雾看着陆知洲，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丛雾抿唇，目光看向窗外，路过江边。

　　路边有许多挂满夜灯的小摊，氛围浪漫，人还挺多的。

　　丛雾侧眸看着陆知洲，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嗓音很轻。

　　她说：“陆知洲，我们去江边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