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饭三顿

15、转机

　　树影斑驳，叶间泄露下来的阳光洒在沈醉身上，衬不起一点明媚之气。邢如玉站在十数丈开外等了许久，终于忍耐不住心酸走了过去。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动了真情？”邢如玉在他身边蹲下，眼见满脸泪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个本性洒脱的人。
　　沈醉疲倦抬眼，看了看邢如玉有些尴尬，别过脸去用袖子擦泪渍。邢如玉却是笑了，知道他有些羞怯的心思干脆与他背靠着坐下，抬起头来望着顶上浓密的枝叶。
　　“我想不通，你既然是为了永王遗孤才借机留在柳家庄的，为什么会和柳明重纠缠不清，弄出一段莫名其妙的情分来？”邢如玉感觉到沈醉停了手中的动作，且抱着膝静静坐着，便侧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半年前沈醉为柳明重所救，本想在伤势略有好转之后就离开，却不想意外发现柳家庄与二十年前因谋逆而被诛杀的永王有关。寿莫庄幕后之人与永王颇有纠葛，沈醉便转念留下探查究竟。
　　想要得知秘闻必然要设法取信柳明重，这事儿对沈醉来说并不困难，只是他没料到假意应承久了竟不自禁生出一分真情来，更不曾预见柳明重竟看重他至要给他重任，以至于惹出后面一堆的事情来。
　　沈醉回过头，与邢如玉相视一眼，淡然而笑，似是已将痛苦之事放下一般，“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原因，也没有道理可讲。需要用这种办法脱身，也算是对我自己克制不住动情的惩罚。”
　　邢如玉眼神一紧，旋即却松散开，也一道笑了。虽说寿莫庄是个残酷的地方，在其中生存也有一套特别的法则，他们因各自的原因陷入其中，也早就不会因为被逼迫断情绝义而难过。
　　“虽说我已经得知柳家庄所有消息，但也因此暴露了自己，只怕老爷子那里还是会怪罪。”沈醉略有担心地看邢如玉一眼，手却搀着他一道站起。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寿莫庄庄主，整个庄子也是由他一力置办下来，但没有人不清楚他并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幕后之人神秘莫测，不现于人前却能掌控全局，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邢如玉拂去粘在衣上的灰土，对沈醉故作轻松地取笑，一双眼弯成了细缝，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你该担心你自己才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办砸了罪最重的都是你。”
　　“你这是算在吓唬我吗？”沈醉无奈地摇头，看着渐渐阴沉的天色，虽不情愿却也得往南边山道走去。他离开柳家庄，那人一定已经收到消息，若他迟迟不归必定会惹恼了他。虽说血脉相连，但总还是隔得很远，一个掌控着自己最在意的人生死的人，他不敢得罪。
　　邢如玉知道他的心思，跟着踩在崎岖小道上走着心情低落，方才轻松的玩笑再也继续不下去。行走间偶尔抬眼，只看见瘦弱却坚定的背影，那份对任何事情都心知肚明却从不让身边人发现的心思，让人爱恨不得。
　　今日一早，老爷子便到了山中。若不是他命邢如玉下山带沈醉回去，邢如玉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柳家庄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一路而来，他都在替沈醉担心，如此能耐的老爷子只怕是什么事都瞒不住，而沈醉与柳明重之事只怕会让老爷子雷霆震怒。
　　但现在他已不再是担心，而是心痛不已。沈醉竟似是什么都知道，连老爷子已到都了然于胸，而对于即将面临的风雨更不会不知。而沈醉却一直如此平静，没有一丝恐惧害怕，甚至连慌乱紧张都没有，这让邢如玉心负重石。

　　山间青松苍劲，却因数量极少而显得凄凉无力。几棵老松树间的茅草屋外，几张竹椅面对着夕阳摆着，中间坐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发须虽□□神却十分好，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看着火红的夕阳若有所思。
　　沈醉与邢如玉并肩到了院前，但邢如玉却只是轻叹一声便立在院门出，抬眼看看沈醉竟是带些愧疚。沈醉对他笑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老爷子在这儿等我，所以你不需要觉得是你诓我回来。”
　　邢如玉心中温暖，却也没有再多言语。沈醉微微一笑，推开竹门走进了院子，看着正出神的老人竟是楞了一楞。
　　“跟我进屋吧。”老人缓缓收回眼神，看了看立在篱门处不动的沈醉，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屋。
　　沈醉又是回头看了邢如玉一眼，见他口鼻观心应了老爷子的规矩，便也不再多管紧跟着进屋。屋外守着的杨傲等他踏进门，便迅速扣上木门，且快步地退出院子与邢如玉守在了一起。沈醉听得明白动静，却也无心去管他如何。
　　屋内一如既往的装束，只少了堆积如山的账册。老人在当中坐着，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根拇指粗细的绿竹杖。茶碗里飘出淡淡清香，衬着老人并不十分难看的面色，使得屋内气氛显得舒适安详。
　　沈醉上前几步，单膝点地垂首恭谨地行了礼，称道：“见过老爷子。”
　　老人轻撇他一眼，却是淡淡笑了，冲他摆手道：“没了外人，你不必如此。微儿快起来吧，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苦。”
　　沈醉抬头望着，似是有些不大明白。本已做好接受雷霆之怒，却不想如此和风细雨，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老人见他如此，却是明了他这般缘故，亲手将他扶起，且是尽力缓和了神态与他说话：“对外公何必如此拘谨？”
　　“外公？”沈醉有些错愕，但终是被楚临拉着一齐坐下了。
　　这老人便是权倾朝野的护国公楚临，且是皇后之父，自然也是沈醉的外祖父。只是在朝外，他与沈醉关系不浅，但却一直只是称作主仆，并未将两人的祖孙关系让人知晓。
　　楚临颔首，却是叹道：“以前怕让人知道了你与我名下产业的干系会给你带来麻烦才刻意藏掖，只是没想到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不能保你周全。现在看来，倒不如让人知道了你手中的势力，看某些人还敢不敢对你动歪主意。”
　　沈醉听得有些混乱，只茫然看着楚临。朝中勾心斗角的事太过复杂，以他的经历根本不可能敌过楚临的老谋深算。楚临独揽大权始终是他的忌讳，但为了母亲他也不能与外祖父作对，所以楚临让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也只能顺从其意愿。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同他所想，楚临让他做的事情都在为了一个目标努力，而那个目标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
　　楚临按了按他的肩，只道：“寿莫庄本就是为你而办，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让你经营，这样一来这些势力才能稳固在你手中。朝中形势瞬息万变，寿莫庄便是为不时之需。”
　　这样的话毕竟不是那般容易令人相信，沈醉只低垂头不语。他有疑问但无法问出口，一个位高权重的权臣，该想的是如何谋夺大权，而不是帮他这个阻碍他掌权的人。
　　“傻孩子，我只有玉儿一个女儿，玉儿也只有你了，我这一辈子争权夺势到最后为的是谁，你难道不明白吗？”楚临笑着，慈爱地抚着沈醉的头发，他这二十年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沈醉幽幽看他一眼，却终究还是无言以对。亲生父亲绝情至要他性命，骨肉兄弟无义至落井下石，他无法相信外祖父大权在握只是为了他。

作者有话说

　　考完试又感冒，脑子一团浆糊，我这写的是啥呀……
饭团严重卡文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