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饭三顿

16、谁有真心

　　一生追名逐利，到头来却落得个众叛亲离，楚临看到沈醉淡漠的眼神时，苦涩的味道蔓得他气闷不已。虽然这孩子是因为他的位高权重而招致父亲忌讳，但这二十年来为他尽心尽力早已弥补那点罪过。如今这孩子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对他有了猜疑和否定，楚临抑郁之中也有些气愤。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楚临微微颦眉，看向沈醉的眼神中有几分薄怒。许多年严词厉色已经成了习惯，方才温言和语仿佛是一种恩赐，且看着沈醉面上带了笑意，手中不禁握起了拳。

　　沈醉撇了眼紧握的拳头，便往他身边靠了靠，眼神清澈抬头淡淡笑道：“您说哪里的话？微儿怎能不相信您？只是您说的话，微儿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这些年您要微儿在庄中对您主仆相称，且不让庄中人知道微儿的身份，现在却突然之间要让大伙儿知晓，微儿想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楚临看了他一会儿，握着的拳渐渐松开了。这孩子是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但不是猜忌他，如此一来，方才心中的恼怒也散去了七八。沈醉离他半步远，眼神灼灼认真地望着他，其中竟是带着些期盼。

　　“其中原因错综复杂，一时之间也说不明白，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这事儿我已经让老杨去办，你只需安心打理庄中生意就是。”楚临起身，负手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的流云，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生硬的嘱托了一句。

　　沈醉没有多言，只应了一声便跟到了他身后，陪同站着往外面看。院门处已经没了杨傲和邢如玉的身影，倒是站了个黑衣门面的暗卫。沈醉终还是有些心凉，撇了眼那暗卫后毫无征兆地跪在楚临的身后。

　　“咚”的一声，动静不大，却能让楚临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回头看，只是将手搭在窗沿，似是有些不舍地叹道：“等会儿你自己找暗卫领罚，轻重你自己心里有数。”

　　沈醉俯身应承，也不再抬头看一眼。楚临击掌唤来暗卫，便自顾地推门出去，一路离开了小院。暗卫立在门口，等着沈醉缓慢行出，且站在阶上朝楚临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进屋。”沈醉轻道，转身进了屋里，径直走到边角案前，从案下摸出了沾血的皮鞭。

　　暗卫从沈醉手中接过鞭子，眼看着他面墙跪着，竟是不由自主地发了怔。虽说行刑是他份内之事，面对这名义上的庄主不是第一次，但从未有过这回般的不舍，手中拽着皮鞭竟是没有办法下手。

　　久未动静，沈醉嘴角一弯真切地笑了，回过头眨眼看着发愣的人。在他看来，这暗卫早该与他有了默契，明摆着有人暗中监视的事儿何必迟疑不决，晚痛不如早痛。

　　“公子，罚多少鞭子，还请公子示下。”暗卫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咬着牙问了一句。

　　沈醉笑着回过头，双手撑住了墙，也不多想便说：“五十。”

　　“公子！”暗卫眼明显瞪大了些，对于这样一个数字竟是不愿意接受，“五十鞭会不会太多了些？”

　　“你若是心疼我，下手轻些就是了。”沈醉无奈一笑，额头支在了手背上。楚临早已交代过暗卫，若他报出的数比交代的少，身上也不会少挨几下，这些他都心知肚明。

　　暗卫不知为何仍是有些犹豫，沈醉等了会儿依旧没觉痛楚，想了想又道：“下鞭的时候往下移一些，背上还有旧伤。”

　　一阵静默，沈醉终于听见背后鞭子带起的风声，本能地凝神绷紧了背。有些事情暗卫并不会听他，刻意提起背上的伤也不过是想让暗卫稍稍留手，以免真被几十鞭子给抽死了。他并未想过暗卫会听他的话，一鞭子抽到臀腿上时竟忍耐不住哼出了声。

　　鞭子不快，但每一下都割破衣衫到了肉，甚至带出了血痕。沈醉有了戒备，咬着牙不再出声，耳边仅余下了鞭子着肉的声响。

　　不同以往的疼痛让沈醉格外清醒，甚至有些后悔那一句提醒。打在臀上的鞭子疼得特别厉害，却无法让他麻木，清晰的痛有些难以忍受。支撑不住顺墙滑落，伏身在地时鞭子也没有停顿，只是力道稍稍轻了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头，暗卫收了鞭子自去复命，沈醉只想不顾形象趴在地上喘口气。只是邢如玉一如既往地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屋内，避着伤处将他扶起来，慢慢往角落的竹榻挪动。

　　“讲究着靠会儿，先上药再带你去找个地方歇着。”邢如玉扶着他斜靠在竹榻椅子上，尴尬的伤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邢如玉掏出药膏，站在沈醉身后犹豫了半天，却一时之间没能去动手扯沾血的衣裤。沈醉合眼养神，竹榻椅的扶手让邢如玉没地方下手，但那尚在渗血的伤口却由不得他不管。

　　想了些许时候，邢如玉将水盆与药膏放在竹榻边上，扶起沈醉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自己坐下将沈醉按在了腿上。沈醉顿时一个激灵，挣扎着便要起来，却被一只手掌按住了腰动弹不得。

　　“伤口要马上清理，你就忍会儿吧。”邢如玉沾了水将他凝住的血慢慢化开，一边还调着药膏。

　　沈醉对这样的姿势极其恼火，几次想要硬撑着起来。邢如玉被折腾得手上活做得不顺利，皱着眉头顺手一巴掌打了下去，恼道：“闹什么！还想不想上药了？”

　　邢如玉有些气，但还是有些分寸，巴掌没敢用力。沈醉却被这样一巴掌和一句训斥的话震得安静下来，虽是睁了眼心思清楚，却伏在邢如玉腿上不再乱动，以奇怪的姿势由着他摆弄。

　　杨傲走进来时看到这般情景，竟是在门口呆住了。邢如玉的手正覆在沈醉臀上，若不是手上还能看见药膏，那样子极像正在打人。而沈醉手撑着地，身子不知是否因为疼痛而颤抖，但却又有顾忌刻意克制不动，倒像是被训怕了不敢动弹的模样。

　　邢如玉抬头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傲进了屋，顺手关上门，玩笑道：“我瞧着你们这样挺好的，倒是像嫡亲的兄弟了。”

　　沈醉听见有人进屋，本想立刻起身，但邢如玉的手掌还在身后没离开，竟奇迹般的不敢挪动身子。听得杨傲的话，心中却突然明白几分，原来这时的感觉竟是将邢如玉当做了管束他的哥哥。

　　“杨叔就拿我们俩开玩笑吧，回头看他怎么折腾你。”邢如玉看被他按着的沈醉一眼，冲着杨傲笑着。

　　杨傲倒是不恼，在一边坦然坐下，瞧了瞧别有深意道：“他要折腾我，你就像这般按了他打一顿就是了。”

　　沈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一时间却也没气力反驳。邢如玉不想理他，倒是杨傲眯了眼笑道：“你瞧他都同意了，看来我得恭喜邢大总管多年以来管教兄弟的梦想终于成真了。”

　　“你胡说什么！”邢如玉恼得将手中的布巾砸了过去，心绪烦乱上药的手劲道不自觉大了几分。

　　沈醉疼得一声闷哼，却咬住了衣袖忍着。杨傲那句话的意思模棱两可，不知道是说邢如玉还在想念家中的弟弟还是早将自己当做了兄弟。

作者有话说

　　呀！好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