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饭三顿

17、兄弟

　　月明星稀，邢如玉陪着沈醉坐在清雅的客房里，一齐透过窗子抬头看半轮明月。

　　“杨叔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沈醉回头，望向邢如玉时满怀期盼。他想得到一个能让冰冷的心温暖一些的答案，希望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关心他、在意他。

　　外祖父为他做了很多事，他无法否认，但他一直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楚家的兴衰。在朝中，他与楚家盛衰与共，他的身份是楚家尊荣的依靠；在朝外，他是楚家唯一的后人，用一个楚斜微的名字做的一切都只是属于楚家。

　　他曾经骗过自己，外公和娘都是疼爱自己的，楚家掌控大权为的是他能在残酷的宫廷中立足。但半年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外公想的不是救他，而是与娘一齐着急着同他撇清关系。后来他幸免一死，外公以一个保存实力的借口搪塞，继续要求他为楚家做事。那时候他就看明白了，本就是因为争权夺利而来到这世上，他注定只能做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

　　邢如玉正好拿过件毛皮毯子，轻轻盖在沈醉肩上。听了这话竟是笑了，扯着毯子笑道：“杨叔那是开玩笑，你难道没听明白吗？杨叔这人就是直肠子，心情不好会乱骂人，心情好的时候就和别人瞎开玩笑。”

　　沈醉也是笑了，靠着松软的垫子并不觉得伤有多疼。邢如玉在他身边的小凳坐下，沈醉便抓了邢如玉的衣袖问道：“我是问，杨叔说你这些年一直都想着管教兄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着家里那两个小弟？”

　　邢如玉突然就肃了脸色，幽幽抬眼看着沈醉，眼神冰冷刺骨。沈醉惊得松了手，抿着唇不再说话，心中竟是有几分害怕。邢如玉面沉如水，拂袖起身高高逼视沈醉，带了几分薄怒道：“你说过不在我面前提李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对不起！”沈醉低了头，怯声道了歉，心中隐隐有些高兴。邢如玉喘着气，许久才平静下来，沉闷地坐在一边不说话。沈醉偷偷抬眼瞧了瞧他，终是满怀希望地问：“那你是不是早将我当做了兄弟？”

　　邢如玉侧眼，撞上一对期盼的眸子竟是一阵悸动，想了想，道：“算是吧。”

　　“什么叫做算是？”沈醉心中窃喜，手从毯子下伸出再次抓住了邢如玉的衣袖。邢如玉虽不大喜欢，但仍由着他抓了，却只是呆呆看向窗外明月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我是庄主，你是总管，所以你有所顾忌？”沈醉满眼带笑，将这几日来的不快统统抛诸脑后，脸凑到邢如玉跟前仿佛撒娇的孩子。

　　邢如玉回了神，看了沈醉许久，却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沈醉直起身子，抓着邢如玉追问。毛皮毯子负担不住，从他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邢如玉皱了眉头，挣开沈醉弯腰捡起毯子，抱在手中不快道：“是你行事总让我恼火，真把你当兄弟，我怕被你气得三天两头揍你！”

　　“这还不是顾忌着身份。”沈醉嘀咕一句，抬眼看看有些抑郁的邢如玉，又笑道，“我做事怎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邢如玉将毯子往他眼前一横，恼道：“晚上湿冷，你身上有伤，都给你盖了毯子都不好好呆着。”

　　沈醉悻悻接过，却不是盖在身上而是抱在怀里，抬起头调皮道：“就为这事儿生气了？”

　　“盖上！”邢如玉面色不好看着他，站着低头颇有气势。沈醉却是故意抱着毯子往靠椅里一躺，别过头去不理他，但眼角处却是在偷偷瞧着邢如玉的反应。

　　邢如玉青了脸，一把夺过沈醉抱着的毯子按到他身上，怒道：“你要真是我弟弟，现在我就扒了你裤子揍你！”

　　沈醉定定看着他，看了许久却手一推将毯子给扔到了地上。邢如玉腾气火来，狠狠盯着他不放，咬着牙狠道：“捡起来！”

　　“不捡！”沈醉故意别过头，似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邢如玉终于不想管别的，拽着手腕将沈醉拎起来，掰过身子按在椅子上，一巴掌狠狠砸在他屁股上，“你故意找打是不是？别以为身上有伤就了不起！”

　　接连几个巴掌落下，邢如玉终究顾忌他的伤势没用力，但重伤下沈醉依旧疼得难受。沈醉顿时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在伤好之后再来个刨根问底，但现在后悔却已经没有用了。

　　邢如玉拍了几下便停了手，将他按进椅子里用毯子裹好，没好气地骂道：“要不是还有伤，看我会不会轻饶了你！你要找打只管折腾，我不介意浪费点时间。”

　　沈醉疼白了脸色，却是淡淡笑着，看了邢如玉许久，轻轻喊了声“哥”。邢如玉叹了口气，摇头在一边坐下，心中近十年的坎突然间消失不见。

　　他试过用各种态度对待沈醉，主子、朋友，但无论如何都觉得有地方不对，到如今却算是释然。从一开始他就心疼着个比他小三岁，但和他一起接受楚临残酷训练的孩子，一早就将他当做了弟弟。沈醉的无理取闹、不务正业都让他很恼火，但总因为一个上下有别憋得他十分难受。

　　“想好了再叫哥，叫了之后我不会纵着你胡闹。”邢如玉淡淡飘他一眼，却带着十足的警告。不知道为什么，一声哥让他很安心，似乎是弥补了幼年被家人抛弃的阴影。

　　沈醉侧身靠着，认真看着他，微凉的手从毯子下伸出，握着邢如玉寻求温暖，“我自小就希望有个心中在乎我的哥哥，就算他对我凶，要骂我打我也好。”

　　“我记得，你有哥哥，他待你不好吗？”邢如玉双手捧住沈醉的手，看着他也是心疼不已。在楚家暗卫的时候，他们是一组，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个被窝睡觉，他们聊过许多东西，但唯独对家世只是浅浅一提便不愿多说。

　　沈醉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他待我很好，好到我一直不知道他讨厌我。我不知道他恨我，恨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要是早些和我说，我会让给他。可他一直都不让我知道……”

　　邢如玉静静看着他，想要安慰却想不出合适的词，只在他停下不说时，轻声问：“最终你还是知道了。”

　　“是知道了，可是我不想用那种方法知道！”沈醉痛苦地依着枕子，十分不愿去想起一段过往，“兄弟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何必要牵扯外人，还搭进去那么多无辜的人命……”

　　邢如玉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只是扶着他的肩给一点安慰。沈醉突然看着他，十分认真地求道：“哥，不要骗我，就算你讨厌我，也告诉我。”

　　不怕无情，只怕虚情假意。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他不介意别人对他不好，但他无法忍受表面温情到最后却是绝情无义，他害怕欺骗。

　　“不会的，我不会骗你，更不会讨厌你。”邢如玉轻叹一声，抱着沈醉轻声安慰。

作者有话说

　　继续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