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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场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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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正厅,萧文擎同容之月才将落座,郑福三便领着伺候的宫人们跟着来了,眼瞧着是要让他们认一认主。
萧文擎一见此景,垂下头疲累地挥了挥手,舟车劳顿之下,哪还有功夫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再者,他还要去见一见萧靖弛,好些事都没个说法,总不能就这般稀里糊涂下去。
将容之月留在东宫歇息,萧文擎随着郑福三,只身前往御书房。
踏出宫门,外头便是一方热闹的小园子,名贵花木自不必多言,更稀奇的是里头还闲养着孔雀与白鹤等飞禽。
越过园子,一路幽深的宫道,他没有乘坐轿撵,想要记一记这宫中的路途。也怕像刚到这里一般,被落在医馆便找不着回家的路。
郑福三见萧文擎一路走着,也有心将各处宫宇介绍给他听。起先萧文擎还仔仔细细地记着,到后来见各处宫门似乎都没什么区别,一个个深深闭着门,像是黑洞洞的牢狱要将人吞入其间,也没有要记下去的劲儿。
迈着步子,也不知跨过了多少门廊,路过多少转角,终究是在萧文擎要走不动道的时候抵达了御书房。
此处殿门确是要威严庄重些,灰沉沉的墙砖层层堆叠,入内,却又带着些诡谲的暖意。泛黄的宫灯微微散着光,萧明妤甜甜的笑声从深处传来。
“殿下,到了!”郑福三将萧文擎送到门边,没跟着进去。
“郑公公,您说陛下在这里头住着夜深人静会觉着孤寂吗?”
萧文擎这话语声很小,到后来低得似乎只能自己听见,但郑福三听清了,只是他没应声。
会吗?应当是会的,多少的深夜,这位冷血帝王都曾在灯下摩挲一幅女子画像,久久不眠。
他没有替主子回话的资格,有些事便由着他们父子去说清楚!
推开沉重的门,琼嬷嬷抱着萧明妤退出内殿,“陛下在里头等着殿下。”
萧文擎捏了捏萧明妤的小脸,“先出去等爹爹。”
萧明妤精神头虽是好多了,但也架不住年纪小,玩闹后也是累了。听了萧文擎的话,小姑娘点点头便趴在琼嬷嬷的肩头昏昏欲睡了。
“快些进来吧,别磨蹭了。”里头传来萧靖弛的话语声。
殿里熏着香,闭着窗,让人有些眼前发昏,萧文擎伸手按了按头,跨出几步到了里头。
他在厅中顿足,仰头望着萧靖弛,看了良久。眼前帝王,未至天命之年便满头白发,人瞧着也太苍老了些。
“怎么?”萧靖弛起身走向他,“就这样看着?不动手?”
萧靖弛说不上多了解萧文擎,但一个人从内而外变得彻底怎会不让人怀疑?他料想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会任人揉捏的主。
“我想动手,不过,我打不过你。”萧文擎双手一摊,颇为无力地走向一旁,左右看了看,坐在了御座的脚踏上。
没有人愿意被人玩弄,但他还没那个胆敢和古代帝王对着干。何况他还有妻小,总要为他们收敛脾性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靖弛松懈下绷着的面目,绕过萧文擎回到御座上,撩袍落座。
“您到底看上我什么地方了?怎的忽然就想要我当继承人?”
萧文擎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在他家住了几日就看出他有当皇帝的本事?这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你对刑法的说辞,朕很喜欢。你见地不俗,朕想看着萧国从死寂中翻腾起来,朕想为天下留一位有能力的储君。如此缘由,可足够说服你?”
若还有更深切的,便只因你是王苍岚的孩子,是自己深深记挂着却不敢宣之于口真正疼爱着的孩子。
萧靖弛在萧文擎身后,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爱,透过他尚且稚弱的肩,忆起那个如日光一般明媚的女子。
“那陛下知道吗?我不是曾经的萧文擎了。”他一语双关。
“朕知道。”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我想要的唯有容之月,我想要她伴我余生。”
“朕允了。”萧靖弛起身,将御案上的木盒子拿在手里,而后行至萧文擎身侧,将盒子递到他掌中。
萧文擎一怔,先是仰头望了一眼萧靖弛,而后才低头打开盖子,里头静静卧着容之月所需的天泉圣花。他目光落在那干枯的花叶上,眼里泛起了红,语调哽咽,“多谢。”
他心尖上的人,终于有救了。
“这是一场交易。”萧靖弛背过身,收起那些一时脆弱带来的温和,正色道:“好好待在宫里,兢兢业业做好太子。”
“臣,谢陛下圣恩!”萧文擎放下盒子,朗声叩拜。
从此以往,他萧文擎真的要成为萧文擎了,萧国太子,以后会是帝王。坐拥天下,背负万民,再不敢懈怠一丝一毫。画地为牢,连灵魂也是困着了的。
“下去吧!”
“臣告退!”
萧文擎拾起木盒,谨守礼仪向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郑福三见萧文擎出来,亲自将人送到殿外,见人没了踪影便折返了。
谁知一转头,自家陛下静默地立在廊下,昏黄的宫灯也未曾映暖他一身寒凉。
“朕放任他们害他,如今他真就离开了,朕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苍岚啊!”他悠悠启口,有些悔恨。
“陛下,殿下长大了,娘娘会欣慰的。”
郑福三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萧靖弛也没刻意为难,“他将妤儿带走了?”
“哎呀,殿下把小公主给忘了。”
“无碍,等下就回来了,握着药就走,路也认不全,他能顺利回东宫?”
果不其然,在萧靖弛嫌弃的话语声中,萧文擎冒着热汗回到御书房。
“郑公公,你倒是叫个人给我带路啊!”
一瞬间,郑福三没憋住笑出了声……
从午间抵达,容之月歇了一觉,睁眼已是傍晚。
宫殿繁华,却有些清冷,殿里燃起灯了,随着风儿摇摇晃晃。
“夫人,您醒啦?”侧边走来一侍女,窈窕多姿,温声询问。
容之月怔愣着,冷不防被说话声惊了一跳。
“呀!”她侧过头,“夫君还未归来?”
“殿下未归。您要不要起身用些膳食?”侍女面上恭敬,眼里多少带着些轻蔑。
宫里头谁不是人精,外头随便打听几句便知道容之月只是西梁属国送于萧文擎的妾,说是妾,实则不过就是玩物。这身份地位还不如得脸的女官。
她实在没什么心思去钻营这位的路子,因而只是随口一问。
偏生容之月刚起,有些没醒过神,一时没答上她的话。这侍女倒好,竟是直接转身走了,偌大的宫殿就留着容之月一人在里头。
“之月,之月……”
萧文擎远远地呼声传来,容之月这才算真切的醒了来,她扶着酸软的腰倚在床头,笑着等她的夫君进来。
“夫君。何事如此高兴?”
“快,你快将这药喝了。”萧文擎侧开身,容之月方才见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药童,那孩子手上捧着罐子,乖乖地候着。
“这是什么?”容之月接过药碗。
萧文擎实在是高兴,将才转回御书房后,便直接让郑福三带他去了太医院,缠着太医将那天泉圣花入了药直接端了来。
“药,养身子的药,用上三月,到后头生产便能顺当了。”
容之月瞧着一屋子人,抬手将温热的一碗药灌入口中。
萧文擎直愣愣地盯着,见她将药喝下心里便舒坦了,也不避着人,开始给容之月讲方才他险些讲萧明妤忘在御书房的事,惹得容之月哭笑不得。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谁也没有你重要。”
“对了,夫君不是说赵大夫不见了吗?那这药是谁配的?”容之月有些忐忑,不是怕药有什么问题,是期盼着赵大夫能无事。
“当时赵大夫给了我药方,我一直贴身放着的。”
容之月有些失落,竟不是赵大夫回来了,“原来如此。”
萧明妤还病着,萧文擎让琼嬷嬷带着娃娃先去歇下了。殿内其余人等也都被他遣退,空荡荡的寝殿登时只剩下了夫妻俩。
这会儿容之月才敢问一问关于皇帝的事。
她是想着自家夫君有什么入了陛下的眼,可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那帝王费这一番周折。
当然这周折是指当初萧靖弛受伤被萧文擎所救,而后出现的肖文膺一事,一直到如今他们入京,在容之月眼里,所有一切都是萧靖弛设下的局。
毕竟,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相信,真相仅仅是萧靖弛对于萧文擎的懊悔,对王苍岚的情。
“交易?以什么为筹码?”
萧文擎微微垂头,眼眸躲闪,“以余生为筹码吧!往后,都要被捆缚于宫城,被囚禁于御座了。”
他怎么敢告诉容之月,真正的筹码是她!
容之月的身子需要天泉圣花入药一事,除了他与赵大夫无人得知,即便是容之月自己也仅仅是知道需要昂贵的药,并不知这味药具体是什么。
但萧靖弛知道了,让郑福三带着便是警示,他们一直活在他的双目之下,无所遁形。
“夫君。”容之月紧紧攥着萧文擎的手,“我会同你一起的。”
“为夫知道,你啊,跑不掉的。”萧文擎将容之月拥在怀里。
“夫君,我有些饿了。”容之月怯怯开口。
萧文擎一听,沉下了脸,“等着,明日夫君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