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夫君以后》千山只影

33、入主东宫

　　郑福三得了话，连夜便忙碌着将小院的物什都归置起来。一切皆是小心进行，并未吵着屋中安睡的夫妻俩。

　　直至晨曦初现，落了整夜的雪也显露颓势。收拾妥当后，郑福三领着人候在了门边儿上，只待容之月同萧文擎起身便能启程。

　　等了不过一盏茶，萧文擎便急急推开了门，郑福三刚要迎上前，人却略过他直往院外奔去。

　　“殿下。”他惊呼一声，忙让护卫拦住了人。一时慌乱，只以为萧文擎是要逃走。

　　“滚。”萧文擎被拦，先是爆喝一声，而后白着脸转身，攥紧拳头，低了头，“我去医馆，劳烦公公通融。”

　　郑福三侧身避开萧文擎低头的方位，抬手指了那两名护卫，“你们陪殿下去。”，后又吩咐琼嬷嬷去了里屋。

　　不多时，琼嬷嬷从里头出来，“有些发热，瞧着不算好。”

　　“你帮着照看着。”

　　“老奴知道。”

　　今晨萧文擎照旧是早早醒了，本想唤起容之月，转身一看却见她一脸绯红，紧拧双眉，十分难耐的模样。

　　想是昨日受了些凉，身子又是不好了。他也没法子，只想着要去医馆请赵大夫，没头没脑冲出了门。

　　而此刻，萧文擎立在医馆门前，见着门窗紧闭的场景则是脚下一软。

　　顿了顿，人疯魔一般冲上前去，声嘶力竭砸向木门，“赵大夫……赵大夫……”

　　良久，他似乎明白，赵辰早已离去。

　　萧文擎还不死心，挣扎起身，拽住身侧两名护卫衣襟，“你们，求你们，进去看看。”

　　俩护卫对视一眼，一人沿着屋檐飞身入内，另一人仍是守在萧文擎身边。

　　几息之间，那人探寻归来，单膝跪在地上，冲萧文擎拱了拱手，“殿下，院内已空，四下无人。”

　　萧文擎目光深深落在往常挂着“赵氏医馆”门匾的地方，“走吧。”

　　回到小院，郑福三即刻便拦住了他的去路，“殿下，夫人已然无恙。”

　　“什么？”萧文擎神色莫名，盯着郑福三。

　　“陛下知晓您在寻天泉圣花，命老奴带了一点。将才吩咐琼嬷嬷给夫人喂了些，现下已经退了热。”

　　“多谢。”萧文擎笑了笑，近乎真诚地谢道。

　　旁人或许不察，但若是容之月见着他此刻的笑定能明白，这笑意是多么的虚假。

　　还好他一早就懂了，没真的奢望萧靖弛会放下帝王姿态来待他。

　　威胁也好，施舍也罢，此刻的萧文擎只能笑着谢恩，谢龙恩浩荡。强硬地将太子之位压在他肩上，强硬地用容之月胁迫他欣然接受。

　　原来，这就是帝王，没有一步是虚招，结结实实落在自己身上，连个不情不愿都不能表露。

　　这两日也算是领教了！

　　萧文擎再度笑了笑，挂上温润和煦，谦逊地冲郑福三行了一礼，随即侧身回了里屋。

　　容之月在萧文擎进屋之时才将醒来不久。远远见着他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虚假，有些诧异。

　　“夫君。”

　　一声呼唤，萧文擎卸下违和的笑意，叹息道：“之月，你又病了。”他走上前，连人带被将容之月拥在怀中。

　　“发生了什么？”容之月前额贴在萧文擎下颚。

　　“医馆关门了，琼嬷嬷给你用了些天泉圣花……”

　　容之月仅仅从这两件事中便明白了萧文擎那怪异的笑颜，她惊诧于自家夫君这敏锐的洞察力。

　　“夫君，我比你更懂一些皇室。陛下肯对你花心思，便是真觉着你有用处的。”

　　所以，夫君啊，有朝一日你会不会也变成那样的人？

　　她将这话压在心头，惶惶不安，却还是仰起头将唇贴在萧文擎的胡茬上，“妤儿该醒了，我们预备着启程吧！”

　　“好。”萧文擎紧紧环着容之月，右掌抚上她的面庞，亲昵地应声。

　　容之月剥开被褥，取过衣衫穿上，用酸软的手臂将发丝用木簪盘上。而后转手取过伤药，靠近还在床边怔愣的萧文擎。

　　两人目光相触，谁都没开口，萧文擎疑惑，容之月指了指他的伤腿。

　　她怎会不懂，萧文擎遇上她的事，便是顾不上自己的，这会儿定是还未发现腿上的伤裂了。

　　容之月随意坐在脚踏之上，用剪子剪开裤管，举起手上的伤药瞧了瞧，思索一阵又放在了篮子里。

　　自己则起身去了外头，后捏着一玉瓶回来。

　　她去问郑福三要了瓶品质极佳的伤药，如今到了这境地，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何必再委屈自己。

　　替萧文擎包扎好伤口，萧明妤也适时醒来，容之月替娃娃穿好衣，一家人便一齐出了门。

　　“殿下，老奴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捡起来了，您瞧瞧要带些什么走？”郑福三带着些谄媚笑起来，老脸皱作一团。

　　萧文擎捏了捏容之月的指尖，意思是让她做主。

　　她将这院子四处瞧了瞧，只紧了紧自己手上拎着的小包袱，“不必了，都留着吧！”

　　郑福三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这位夫人定是要做出一番什么也舍不下的惺惺之态。

　　是啊，陛下看上的人，又怎会是什么庸碌之辈！

　　“是。那便请殿下同夫人起驾！”

　　来时是囚犯，一路紧赶慢赶月余便到了，而今容之月身子不好，萧文擎腿也伤着，自然不能赶着走。

　　是以当一行人回到都城时，已是三个月以后。都城不比泉州严寒，九月中旬的天还暖和着。

　　车驾抵达那日，萧靖弛亲自来到城门处，这样的盛宠，使得满朝文武不得不再次估量了一番萧文擎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地位。

　　秋风飒飒，车驾碾过石板长街停在百官跟前，萧文擎掀开车帘，牵着容之月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马车，而后走向御驾。

　　“拜见陛下！”萧文擎跪地，生硬地开口，容之月随之一道，叩拜。

　　萧靖弛自然不会怪罪萧文擎的失礼，他似乎还有些志得意满，从御驾上来到萧文擎跟前，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妤宝呢？”

　　萧文擎起身后便转头扶容之月了，没听着萧靖弛在说什么，当然，实则是对萧靖弛心有怨怼不想理会人。

　　容之月为萧文擎着想，自然不好见两人在众臣面前僵持，“回陛下，妤儿一路有些水土不服，还睡着，请陛下恕罪。”

　　“怎么回事？朕去看看。”

　　众人眼见萧靖弛大步去到萧文擎的车驾上，转眼便抱着萧明妤出来了。

　　小姑娘睁着惺忪的睡眼，手上捏着萧靖弛一缕胡须，细声细气唤着，“萧爷爷。”

　　萧靖弛和蔼地抬手贴着萧明妤的面庞，觉着有些热，“朕先带妤宝回宫，你们一个两个的慢着些走。”

　　说着话，萧靖弛的目光扫过萧文擎的腿。

　　要说萧文擎这腿三个月早该痊愈了，只是当时在泉州受了冻，愈合极慢，而今便还有些不适。

　　众人还来不及从冷面帝王变慈祥爷爷的惊惧中回神，二皇子萧文膺同五皇子萧文乾便一前一后到了萧文擎夫妻面前。

　　“公主殿下，又见面了。”萧文膺没理睬萧文擎，自顾自先给容之月行了礼。

　　萧文乾很乐意见着这样的场面，以至于行礼也真挚了几分，“请太子殿下安！”

　　“还真没想过会同二殿下再度相见。”萧文擎不动声色挡在容之月身前。

　　“殿下，一切才刚刚开始。”萧文膺勾唇一笑，贴近萧文擎，折扇轻轻敲了一把他的肩头。

　　语毕，萧文膺侧头瞧了瞧萧文乾，两人又一前一后御马离开。

　　城门之地，只留下一头雾水的众大臣。

　　按礼，在萧文擎给萧靖弛见礼以后，他们便该给萧文擎见礼，谁知最后萧靖弛抱了自家孙女儿离开，两位皇子也相继离去，如今他们这礼还行是不行？

　　到底纵横官场的都不是傻子，一个个直勾勾地都盯着郑福三瞧。

　　郑福三无奈，率先跪在萧文擎面前，“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继而行礼，而后便是都城百姓。

　　他们都是知道萧文擎的，身为皇子却被流放泉州，此事足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上好些年。

　　这会儿，兴趣未散，人却都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风光回来，如此岂不是又是一桩新的谈资？

　　萧文擎震撼于山呼声中，久久没有回神，只紧紧握着容之月的手，企图寻一丝慰藉。

　　原来，这便是权势的滋味，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了这个位置不折手段，踏着尸山血海也想坐一坐。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见礼之后，车驾驶向皇城，路过繁荣长街，踏过无数官邸，直向皇城，停在东宫。

　　萧国都城不是古装剧里红墙黛瓦的明朝风格，而是古朴厚重的汉时气度。

　　瞧来有些压抑，幽深的宫道，高耸的城墙，一入樊笼，插翅难逃。

　　萧文擎大概明白容之月对宫城的惧怕了，西梁是何种境地他不知，但料想不会比萧国好多少。自幼挣扎于冷宫，被晦暗阴冷笼罩，所以才会在离去后再不愿回首。

　　他与容之月并肩站在东宫宫门前，掌心相连，感受着这浅薄的暖意。

　　“之月，别怕。”

　　“夫君，你也别怕。我在，你也不会走。”

　　萧文擎侧头，冲着容之月展开笑颜，是那露出牙，眼里盛着光的笑，让她足以迷醉一生的笑。

　　容之月握紧他的手，率先迈出一步，两人衣袂相连，踏入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