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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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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外跑着意外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了才敢确认眼前稍有狼狈的身影:“姜蘅?你怎么在这?”
他现在不是该从家里温习吗?怎么也跑到繁月楼里来了。
看见她跑的气喘,他侧过身子向她后面看去,果不其然后面紧跟着讨厌的蓝衣,半眯着双眼拉过她的手腕挤入人群中。
“姜公子!你我后会有期啊!”看见自己欣赏的小少年就这么消失在眼前,楼主亦是很不舍,只想着以后有缘再见的才好。
本来还想询问清楚的柳枝枝被他拉着在人流中快得几乎看不清道路,明明是她在逃,现在反倒像他在逃跑。
向后看,除了人都是人,别说冯宇,就连小渔也早已不见踪影,她跑了许久也累的不成样子,拽住他的衣袖小声说道:“我累了。”
前面本来还在加紧步伐的人在听见她的话之后慢了下来,转过头来松开她的手腕,垂下头,“是孩儿失礼了。”
“无碍。”她轻轻摇头,本就是她身子骨弱,与他无关,注意到他脸上蹭破的皮,伸出手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温热的手指点在伤口处,他乌睫微颤,后退一步拿出怀中的檀木盒双手奉上,“阿母,这个赠予你。”
“这是什么?”她接过沉甸甸的盒子,还未打开,只是盒子表面华丽的纹路和重量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价值非凡,轻启盒子,里面一支红玉碧石做的笔赫然躺在盒子里,笔身是金丝线做莲花雕刻在红玉髓上,笔头则是墨绿色的碧玉打造,细看上面每一毫毛丝都刻的清晰。
她眨眨眼,轻轻摸上去,入手通体冰凉,玉如羊脂般细腻,就打开了几秒她猛地合上盒子,然后四周看看确保刚刚无人看见盒子里的物件才悄声对姜蘅说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从大街上能买到的,恐怕去翻遍国库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和这支笔一样贵重的物件,既然这么贵重,那姜蘅又是如何得到的?
知晓她的担忧,姜蘅快慰道:“阿母放心,这是刚刚我从外面猜迷题赢来的,只是看起来贵重,还望阿母喜欢。”
“赢来的?当真?”她看着手中的檀木盒很是怀疑,谁家赌注下的这么大,估计是把家产都赌上去了。
“不敢欺瞒母亲。”他抬起头来,眼中是小心翼翼的期许,“母亲喜欢吗?”
“喜欢!蘅儿送的我都是最最珍爱的!”她丝毫没有犹豫,露出最标准的笑容将盒子抱在怀里。
她是很爱笑的,每每笑起来都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整个天地照亮,眼角弯下去,眉头舒展开,嘴角上扬到恰到好处的高度,连头上的配饰都跟着汀汀作响,让人很受用。
唯独有一点,姜蘅似乎从没见过她眼中的笑。
迎着子时的锣鼓响,漫天的烟火一瞬间在脑后炸开,柳枝枝转过身抬起头,整个西郊的天空如同白昼一般被照亮,这里的烟火和她生活世界还是不同的,她记忆中的烟花是五彩缤纷炸开在空中的,可这里的是金灿灿很大很大的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再慢慢落下来消失在空中。
耳边是世人的欢呼声,唯独她眼中充满着落寞。
“阿母,我们回家吧。”他很小声地在一旁说道。
柳枝枝转过头,带着柔柔地声音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眼中对烟花的抗拒,明明是寻常女子最喜欢的东西,可她却很奇怪,似乎并不喜欢这种把戏。
回去的路上,柳枝枝情绪一直不高,低着头踩在雪中听着“咯吱咯吱”地声响,一直到家门口突然落起了雪,这样圆月的日子竟会落雪也是奇怪。
他上前一步举起衣袖想要为她遮雪,一直没说话的她这时抬起头来轻轻问道:“姜蘅,在外面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很难过?”
他一愣,这是下山这么久第一次有人问他的生活。
不是问他学到了什么。
不是问道馆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也不是问他有没有思念亲人。
而是问他难不难过,是只问他自己本身。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评估那些时日,哑着嗓子开口:“修心自然是不易的。”
她看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像是透过他去看旁的什么,突然笑起来,垂下眼皮声音轻的如同飘雪,刚说来就消散在雪天里:“有的时候不知道一直是被丢下更难过还是被拿起来过再丢下更难过。”
自顾自地往回走,没注意到背后渐渐暗下来的目光。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她身影在风雪中微微一顿却没有说什么,依旧没有回头。
这是第一次姜蘅发现他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
晚上,柳枝枝做了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她的世界,老家的小屋外爸爸妈妈笑脸迎接着她,耳边是絮絮叨叨地念叨。
就在她们吃饭时,窗外烟花绚烂地绽放在空中,谁也没想到会有一束烟花不小心被打翻向她们屋子射来,一瞬间点燃了这间本就脆弱的小屋,火海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吞没了她的视线,尖叫声、呼救声粘在一起,她浑身滚烫,肺和鼻腔生疼。
她还不能死,爸爸妈妈还在,她要去找他们,就这样想着从滔天的大火中真的看到了刚刚被梁木隔开的父母,她痛苦地笑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
他们向这边跑过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获救的时候,却看见他们停在了半路,从大火里翻出了那张遗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明亮,刺的她眼睛生疼,她大声呼喊着他们,留给她的只有父亲抱着遗照冲出去的背影。
她差点忘记了,她本来就是女孩的替身,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女孩长得相似又怎么会得到这么多年的宠爱,她翻看女孩的日记,学习她的一点一滴,看着女孩的笑容在镜子中每天对着笑一遍又一遍,她撒娇依偎,时不时弄出点乱子都是为了更像她。
可替身终究是替身,柳枝枝感觉好疼,疼得骨头都在叫嚣,耳边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不怪烟花,也不怪那对夫妻,更不怪那个女孩,可她就是很难过,任由大火慢慢将她吞下,化作一缕细烟,永远自由消散了去。
睁开眼,外面的风雪太大,将窗子吹开,吹灭了屋内的炉子,眼角的泪也冰凉的不似刚落下。
听到了她的动静,小渔也被惊醒,发现窗子没关好赶快起身关上,又重新添了炉子,转头这才看见她眼角红彤彤,原本的困意也消散殆尽,她急着走到她身旁,那出手帕细细擦着,轻声问道:“主母可是梦魇了?怎么还哭了?”
柳枝枝缓缓摇头,比起睡前眼神更加坚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定会查明母亲的真相。”
记忆中原主的母亲十分疼爱原主,那段时光也是原主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可母亲死的蹊跷,这不得不让她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既然老天让她借这具身子重来一次,那她定不会负这具身体和自己,没了枷锁和念想,她终于有机会做自己了,这一次,谁都不能挡着她!
第二天有关她不去学堂的事,随便想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姜蘅,待人一走,她立刻叩响了翟飞云的门。
“柳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柳枝枝平时上学堂与他劳作的时间岔开,平时不要说登门,连见面都不曾见过几次,看到她有些急切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什么要紧事,向她后面看了看才打开大门,“姑娘先进来说。”
她侧身进了门,连热茶也没来得及喝,直接步入正题:“翟大哥,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些事情。”
见她不似往日悠闲,他也跟着严肃起来,“姑娘且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是有关我母亲的。”
“什么!”没想到她竟然是来说她母亲的,他绷着身子紧紧盯着她,“姑娘尽管说。”
柳枝枝从怀里拿出一枚黄石玉递到他手中,“翟大哥,我想知道你对我母亲了解多少。”
翟飞云皱起眉头,他看着手中刻着“宣”字的黄石玉,轻轻开口:“你母亲是江南大商户宣家独女,宣家人丁稀薄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宣母早逝,宣父身子也不好,虽是如此,但是你母亲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与豪门贵女并无不同,那时求娶你母亲的踏破门槛,只是好巧不巧那天京城柳氏下江南遇见了你母亲,二人一见倾心,于是你母亲便从江南远嫁到京城。”
“话本子桥段。”她淡淡总结,据她所知她那不值钱的父亲当时过得极为潦倒,恰是柳府最困难的时期,连吃饭都有问题,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她的母亲,恐怕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不过她在乎的不是极为狗血的父母爱情,“我母亲的身家大概能有多少,翟大哥可否清楚?”
“你母亲的娘家可是江南曾经赫赫有名的宣家,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可以独霸整个江南的商贾,况且宣家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宣父死后自然是把所有身家都放在你母亲身上。”他细细想了想,才不确定地开口,“不算商贾店铺和海上的营生,单是手头约莫三四百万两。”
柳枝枝眼皮一跳,手中摩挲另一半黄石玉的手一顿,果真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