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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孽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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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支笔可是我们楼主的悬赏,要你徒手爬到上面取下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一次把写在楼旁石柱上的规则大声念了一遍,生怕他听不清。
“公,公子,你现在手受伤,不可如此!”仙鹤急忙拦下,这十八楼高不可攀,更别说他家公子现在还受着伤,一不小心失误便是粉身碎骨。
姜蘅没有理会他二人的言语,走到绳梯旁沉声问:“你确定上面那个是最珍贵的笔?”
门口的小厮呆滞点头,无法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挑战,楼下的战帖很快就传到了楼主耳中。
冯宇带着柳枝枝一路走上二十八楼楼顶,在这个位置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此刻薄薄的云雾裹着那轮明月尚未揭开它美丽的面纱。
“繁月楼果真名不虚传,站上面整个西郊一览无余。”她扶在窗口,月亮高悬在头上却仿佛触手可及,低头整个西郊就在脚下,高处的寒气更甚,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切感,长时间待在这里难免会让人失去神志。
冯宇站在她身旁伸出手指向一处,轻笑道:“那里就是西郊的月老树,年年都有许多有情人在树底下牵上美好的祝愿,月老树旁就是清水湖,现在是寒冬已结冰,若是夏日便能看见它了。”
柳枝枝跟着看去,她来西郊已经半个月了,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从未好好逛过西郊,今日才发现这里还有这般好看的地方,看着那模样奇怪的湖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年我十一岁,随阿母阿父一起出来过繁月节,也是站在那棵树下,那日的月亮像是今日这般高悬明亮,我跟其他孩童一样贪玩,于是在他们不注意时跑到清水湖上玩耍,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妇人,她手里拉着一个女娃娃也在那处玩的尽兴,我瞧见了她们手中与西郊不同的灯笼,于是好奇上前询问。”陷入回忆中,冯宇慢慢讲述着那年的故事,柳枝枝偏过头来倾听,“妇人说她们来自京城,见我对手中的灯笼感兴趣便赠予我,可是没想到,我拿到那灯笼不久后,突然落入冰窟中。”
“冰窟?”柳枝枝目光闪动,好奇问道,“这寒冬腊月怎么会有冰窟?”
“这我也说不清,那日可能偏偏我倒霉,踩中了冰窟就落进去了。”冯宇也想不明白,好好的清水湖为何会突然裂开,他甚至连呼救都没有来得及就掉了进去。
“后来,就在我通体冰凉不停下坠时,就感觉到一双手拉住了我,她身架子那样小明明自己都很废力却没有放弃我,一直把我拉上岸才松开,只可惜我上岸后神志恍惚,只记住了女孩是赠我灯笼妇人的女儿,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他长大后去了京城许多趟寻她都未曾发现一丝踪迹。
柳枝枝总觉得这个故事有哪里不对,却摸不着头脑,只是叹道:“真是可惜了大公子和那姑娘的缘分,寻不到只怕是有缘无分。”
“不。”他突然迈进一步,眼神格外坚定地看着柳枝枝,缓缓道,“我寻到了。”
柳枝枝哑然,这么久还能寻到那还真是有缘分,只是不知他为何和她说这些,拿捏着分寸恭祝:“恭喜大公子了,不知那姑娘现如今在何处?”
薄云散尽,明月全盘而出照进屋内洒在桌角,一直慢慢攀爬到她的掌心,直到照亮她的眼角和发丝。
“那姑娘——就在眼前。”
她听见他说道,说的轻巧却又无比沉重,举起刚刚被他放在桌上的琉璃灯笼,似是喃喃自语:“柳姑娘,那日我们见到时也是来自京城的一枚琉璃灯笼,现如今又是这枚京城的琉璃灯笼使你我相聚,诚如你所说,这便是我们的缘分。”
柳枝枝愣愣地听完他说的话差点叫出声,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杏眼惊愕地忽闪,吓得直退了数步喘了好大一口气才缓过神,她竟还有这段孽缘?!
抬头再次看向远方的清水湖,记忆如泉涌般袭来,那日是柳府拜访西郊的亲戚恰好赶上了繁月节,她阿母这才带她出来玩耍,京城的女子向来水性好,她是看见他落水危在旦夕才下去救的,没想到反倒在月老树下捞起一段姻缘。
“不,不不不!”她镇定下来立刻使劲摇头解释道,“这不算缘分,那日落水的即便不是大公子,即便是路边的乞丐、柔弱的女子或是凶神恶煞的大汉我也会救的!”
“可那日不是街边的乞丐,不是柔弱的女子,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大汉,那日就是我。”他逼近一字一句认真道,“柳姑娘,自那日一见,便在冯某心中可追忆万年。”
“冯大公子!你可瞧得真切,我可是姜府主母,姜老王爷刚刚续弦不到一年的王妃!”她特地往月光下晃了晃,希望他仔仔细细看清自己的面容。
冯宇神情极为淡定,他抿起嘴严肃无比,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如今新皇登基,民风开放,二嫁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你放心,三年五年哪怕十年我也是等的起的,只要柳姑娘你有意,我定不相负。”
柳枝枝被他这话敲打的好似五雷轰顶,差点站不住,骂人的话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她急红了脸只得狠瞪他两眼,然后快速地往后踉跄地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说着:“我无意!还望大公子早些打消这念头!”
她好好的安心当家主母不做,去他那个无聊古板处处受限的冯府做甚!怕不是他脑子坏了,而是她脑子坏了!
“主母!主母你慢点!”小渔正吃着免费的酥饼,这一转眼就看见她家主母慌慌张张跑出来,看这神色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渔,今天和冯大公子见面之事切莫外传。”她急着往外面走,时不时回头生怕有人跟上来,而后不知在几层靠下来休息,“瞧我糊涂了,若是有人问就说是冯府与姜府有交情,这次相邀便是姜府还了冯府的交情,日后切莫在与冯大公子有任何沾惹。”
小渔一路跟着气喘吁吁地蹲下来,她一面顺着气一面为柳枝枝擦着薄汗,“可是为什么啊主母,日后我们还是要去冯府温习的,而且公子也在冯府,我们如何不与他交涉?”
“不去了。”她果断决定道,反正这冯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杀人、诛心的全在里面,如此还不如不去,要是去了只怕她扛不到姜蘅坐上王位之时。
直起身来,目光越过前面汹涌的人群,透过窗子看向那边的月老树,冯宇说的那年她印象十分深刻,就是那年她的母亲没有熬过寒冬,永远停在了那时候。
她也是在那一年从人人尊重的柳府小姐变成府门中最不受待见的人。
冰窟……京城的灯笼……
若是那日本该掉入冰窟的是她或是她身怀六甲的母亲呢?
这一想法让她吓了一跳,若是掉入是她母女俩任何一个人,那另一个人必定会不顾一切跳下去相救,可是天寒地冻,她阿母体弱,她力气又小,下去了只怕是一尸三命!
本来还在喘息的小渔一抬眼就看见主母的身影险些倒下,立刻跑上去扶住,惊出一身冷汗:“主母!”
柳枝枝只感觉呼入的每一寸都是冰寒刺骨的,是啊,怎么会那么巧,坚如磐石的冰面偏偏在拿着京城特殊的琉璃灯笼的冯宇脚下碎开,偏偏她们回去后不出几日她母亲便难产而亡。
现在想来只怕她母亲不是意外而亡,而是被人活生生害死的!
而且那人不仅要害死她母亲,还不打算放过她!
那日要杀她的人也许与当年要杀她母亲的人是同一批人。
会是谁?是谁非要取她们母女性命不可?她母亲不过是亡了父的商贾闺门独女,会有什么仇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可以去问问翟飞云,他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了解她过去的人了,兴许可以从他那里得知一些信息。
“小渔,我们现在立刻回家!”刻不容缓,她几乎是脚不着地地往下走,心中乱成一团,一想到她母亲是被人害死的,现在那人还打算赶尽杀绝她便心中堵得难受。
繁月楼下,一众人傻眼地看着安然落地的白衣少年,除了脸上擦了点皮之外竟然如此轻松地完成了任务,让人不禁怀疑他爬的究竟是十八楼还是八楼。
就楼主也被惊到了,看见安放在他手中的檀木盒子非但没惋惜,反而开怀大笑起来:“好啊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贵公子便是少年英雄!”
那人刚想走过来展开双臂拥抱一下这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却被巧妙地避开,姜蘅打开盒子瞥了一眼里面确实躺着一支笔才合上,淡淡说道:“多谢。”
“还没问公子是哪家的公子!”见他走的决绝,楼主赶忙问。
姜蘅脚步顿住,但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在前面的楼中女子看起来十分慌张地往外跑去,那架势好像有几百人追赶一样,直直往这边跑来。
“京城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