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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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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枝有些懊恼,她总觉得姜蘅像是抓准了她心软的点,就比如现在,看见他断了一只胳膊又这般可怜地求饶,她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她垂下头,旁人的事情她也不愿意管这么多,更何况按照冯府对冯宇的重视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了。
“阿母,你的手受伤了。”
他不说还好,提到她的手本来忽视的痛意一瞬间涌上来,那马鞭粗糙,生生把她的皮磨破,那刺骨的痛一阵一阵反复鞭挞她。
“没事,不算太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忍不住扭曲的表情没法隐藏。
姜蘅慢慢走到身边,轻轻抬过她的手,目色深沉,“阿母,很痛吧。”
被小辈当着面戳破谎言,柳枝枝本能脸一热,她正想反驳却见那人突然拉过她的手,弯下身子,温热湿润的触感在伤口处打转,浑身如遭雷劈一般僵在原地,她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顶,甩开他的手,反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姜蘅你疯了吗!”
她这一巴掌丝毫不留情,通红的掌印在那张貌美的面容上格外显眼,他淡然转过头来,对方才那种行为毫无愧疚,反而一副伤情模样,“我自幼便是这般止疼。”
“我只是,不想让阿母疼。”
他从小就被送到道馆里,从小修身不谙世事,比路边的狗还不知道男女之别。
柳枝枝骂也不是,不骂又心口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她憋红了脸跺着脚告诫他:“你纵是好意,可我打的这一巴掌也是你应得的,总之你要记住,男女之间不可如此亲密,更何况你我是母子!”
他乖顺点头,却没察觉眼底晃过的笑意,连柳枝枝自己都没意识到,和他待在一起久了之后自己的情绪愈发难以控制。
在前厅坐了不一会儿就等到急匆匆被家仆架进来的医师,那医师分毫不敢耽搁,奔着姜蘅就过去了,顺着他被扭断的骨头越摸越心惊,越摸脸上表情越丰富。
看得柳枝枝都跟着心慌起来,她在一旁端了一碗热茶,“医师,我家公子可能医?”
那医师擦了擦额头的汗,将热茶一杯饮尽,缓了缓神才开口道:“不瞒王妃公子,这胳膊断的只差一毫便废了。”
他方才进来见这姜大公子面色如常,不曾想竟伤的这般重,要是旁人只怕早就疼晕过去了。
“废了?!”她惊愕,自然也是没想到。
“王妃莫急!”他大大喘了一口气,然后拿出自己的小药箱,“老朽不才,尚且可以接过来,只是可能要让公子受点罪了。”
正所谓断骨不痛接骨痛,这接骨的痛楚远远比断那一瞬还要疼个千百倍。
“无碍,先生只管接。”
他眼中平静,说这话时不像是探讨自己的胳膊,反倒是像说别人的。
“王妃还请回避一下。”
柳枝枝同情地看了一眼他,然后自顾自走到屏风后。
医师接过这么多年的骨,这个自然也不在话下,他捏着两根险些彻底分离的骨头,正想用力,前头的人忽然开口:“有多疼?”
斟酌了一下,他开口:“大概能疼晕过去。”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他瞧见这奇怪的小公子点点头,然后半闭着眼睛,“来吧。”
双手紧紧捏住然后一用力,只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医师立刻拿竹板固定住,全程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就连柳枝枝也觉得蹊跷,她探出头来发现姜蘅已然闭上了眼睛,走到身边吃惊地看向医师:“疼晕过去了?”
医师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他犹豫地点了点头:“此等疼痛非常人所忍。”
可奇怪的是,他从医这么些年,头一次遇到不叫、脉搏气息平稳就晕过去的人。
送别了医师后,她叫来了马车匆忙地回了宅子中。
姜蘅向来不喜点炉子,他那个屋子她瞥一眼都嫌冷,想到医师走之前嘱咐的话,她吩咐仙鹤把他先抬进自己的屋子里。
听说了今日她的遭遇,小渔眼一红直直就跪了下来,抱着她被包扎得厚厚的手啼哭:“我上一次不在主母就生了大病,这次不在主母险些丢了性命!”
“你哭的那么大声做甚,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吗。”
“是哪个挨千刀的要害主母!竟然这般恶毒,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小渔抽着鼻子,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头小声道,“难不成是秦氏?”
她揉着小渔的发丝沉下心来细细想了想,而后摇摇头,“不是她。”
小秦氏虽然厌恶她,巴不得她去死,可是以她的本事下毒、陷害这种手段更有可能,至于安排如此缜密,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暗杀决不像她一个深宅里妇人所能做到的。
姜琦就更不可能了,至于姜傅……柳枝枝眯起眼睛,要是射到她的马匹且瞒过那么多双视线,确实只有他能做到。
难道姜傅这么快就已经忍不住想要把她除去坐上王位了吗?
一下一下轻点着桌子,她抬眼看向床上的姜蘅,淡淡开口:“你去查查柳芙槿骑射如何。”
说起来自从进入马场后,除了开始的时候瞥见了她一眼,之后便没有见到,这段时间里她去哪里了?
可若是她,她杀她的理由又会是什么?
“主母,这学堂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小渔眼中噙着泪,这才刚过去半月不到,差点就把小命丢在那里。
她轻轻摇头,眼神坚定,“不,还是要去的。”
既然那人想要取她性命,这次失手定然还会有下次,不在学堂也会在别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放饵钓鱼,让背后之人主动现身。
靠在软椅上沉沉睡去,心里如同打鼓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京贵戎马的街道上,一个小叫花子扣着碗就要倒下去。
柳枝枝刚想跑过去却瞧见另一个女子先她一步扶住那个小叫花子,女子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
她只觉得那女子好熟悉,忍不住走过去。
女子似乎和小叫花子说些什么,他一直低着头,污秽的头发粘在脸上不肯开口。
突然一个男人走出来,护着女子暗暗说了些话,然后丢出两枚铜钱快速离开了。
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直到路过他们身边时,凉风撩起那女人的斗笠,只是余光一眼她便僵在原地。
那人和她长着一样的面容。
她再次抬头看向桥头的叫花子,心中不安和熟悉感愈加深重,一步一步逼近。
在距离小叫花子五步距离时她停下来,那叫花子面黄肌瘦几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她摸着身上想要拿出些银钱,无意间手指碰到一处冰凉,拿出来是那支熟悉的红梅玉簪。
奇怪,这个不是在姜蘅那里吗?
没有细想,她把红梅玉簪放到他的破碗里,蹲下来细声问道:“请问刚刚那个姑娘你认识吗……”
她的笑容在他抬起头来,看清他的模样后彻底消失,转而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姜蘅?!”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再睁眼便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帐床,要不是被窝里温热的汤婆子她还无法缓过神来。
“阿母可是梦魇了?”
转过头,眼前这张脸和梦中那张明显更为稚嫩的脸不断重合,她揉了揉眼睛,忽而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想来也是,姜蘅从小锦衣玉食何时做过叫花子,自己这梦做的未免太不真实了。
意识到自己是在床上,她想起来睡着前还在软椅上,低眼看去,桌子上的药汤已经凉了还未见他动分毫。
“你应当好好休息。”她坐起身来,夜深实在寒气逼人,尤其是在刚从被窝里出来的那一刻。
姜蘅那双漂亮的眉眼总是半垂着,他不知在床榻前跪坐了多久,手指前端已经被冻得泛红,单薄的身子和那支被缠的紧紧的右臂很是可怜。
“我害怕阿母着凉。”
这点点关心触动着柳枝枝本就不安的心,原主的身子骨很弱,饶是小渔尽心尽力照顾着,稍有不慎就要生病。
“我无事,只是你……”
“阿母可知今日要害你的人是谁?”
柳枝枝一愣,随即皱紧眉头神情严肃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他单手扶着半麻的腿站起来,回忆着今日在马场上看到的那一幕,若有所思地说道:“今日在马场上有一人,并不是冯府的人。”
她通体冰凉,本以为会是她认识的人,可如果将范围扩大那便毫无头绪,冯府戒备森严,能顺着混进来必定是跟这里面的人有关,是谁勾结在一起想要取她性命?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权位的继母,姜蘅又是不被看好的嫡长子,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她都不至于威胁到哪个人罪以致死。
“姜蘅,这件事你万不可以和其他人说,就当没看见。”她眯着眼细细思索一番又开口道,“这几日你也要注意看看是否还有这种可疑的人,务必只告知我一人。”
“是。”
取她性命,柳枝枝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柳芙槿脱不了干系,可却又说不上来她为何要杀她。
不过不管最后是谁,既然想要杀她这次失败了,那必定还会有下一次,就看看他们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握紧了拳头,看来有些计划要抓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