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58、不耐烦的琦儿

　　“故事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什么？！还有转折？！”

　　师弟笑而不语。

　　顾逸原本想细问，又不好追问。

　　下午，阿伟跟着顾逸去拍划痕。顾逸便调侃他：“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轩昂和敏儿在一起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喜欢的是你。”

　　阿伟沉默了一秒，又肯定道：“有道理。”

　　顾逸哪里是调侃阿伟，他是自己心里有期望，又不好跟别人诉说，于是投射到阿伟、小美身上。

　　轩儿官宣的第二天中午的饭点时分，顾逸和他都坐在办公室。两人都不主动说吃饭的事。顾逸把桌面整理了下，又用纸巾擦了擦，最后折了几页收进兜里，始终没听见那句“吃饭去吗”。

　　终于，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望着旁边的轩儿。轩儿对他笑了笑，他会意地挥了挥伞，便走了。

　　吃完螺蛳粉，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一个高个子给女生撑着伞。女生的手握着男生的手臂。

　　顾逸脸上洋溢着非常的笑容。寒暄几句后，便分别了。他心想，我有病吗？明明我很伤心啊。可是那笑已经成了伪装，他不想让轩儿察觉他的不悦。他知道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拥有幸福，如果对方的幸福不是自己，强求也不长久。

　　那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他俩出去了一下午便回来。他走进顾逸桌前，顾逸起初平淡问了句：“怎么样，玩得开心吗？”又立即笑了起来，为了掩饰严肃带来的尴尬。

　　轩儿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顾逸没回答。在轩儿眼里，看别人谈恋爱比自己谈要甜，他以为顾逸是这种。实际上不是。他没法苦戚戚地看着轩儿，那会惹他烦恼。

　　中午，叫轩儿去测核酸，他说等人。顾逸便一人去了。吃完饭，打算去图书馆写点什么，一进闸门，远处一个瘦弱的、穿着浅灰绿色底、白边的短袖的男生站在查阅机前，旁边站着一个粉色短袖的女生。

　　“不是吧，这都能遇见！”顾逸大声问候道。

　　他们正专心搜书，没注意。顾逸便上了二楼，以文字的形式把那话发给轩儿。

　　你在哪，我没看见。

　　往上瞧。

　　两人对视一笑后，顾逸回到沙发坐下。与刚开始相比，顾逸已经没了嫉妒。因为他知道，轩儿还在那里。实验室里，还是一样的交流，一样的亲密，有事的时候，还是会询问你的意见。叫你的时候，比原来更尊敬了。甚至那天，还说“你可是我敬爱的大师兄呢”。他让顾逸很安心。

　　与轩儿不同，琦儿渐渐讨厌顾逸了。过去问什么前，都会加个师兄，微信上也是。

　　自从那天，她说：“我感觉自己不太尊敬你。”。之后，她原先毕恭毕敬的态度便变成了黑脸。顾逸知道缘故，只是苦笑。

　　拍迁移的时候，他跟阿伟说：“唉，一碗水，难端平。”

　　阿伟笑了笑。

　　“轩儿接受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犯的错误也更少，自然教他更舒服些。平时对琦儿可能还是少了耐心，也少了包容。”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顾逸脑海又冒出自证清白的画面：

　　那天，琦儿把为了观察某个蛋白在一个细胞株的表达情况，同一个细胞株，种了6个复孔。顾逸反问她，你这有什么意义呢？连对照都没有。我之前跟你说过，多测几个细胞株。当然啦，可以当做练技术。

　　师妹嘴上赞同，心里拒绝。

　　顾逸便问她：科研设计三要素是什么？

　　她答不上来。

　　他又说：“这样吧，你问问你老师看，看这样做有没有意义。”

　　她没搭话，也没接受。

　　顾逸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基本的东西，他和师妹说了，师妹不明白就算了，还不认同。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和导师讨论问题时，自己何曾又不是“师妹”呢？

　　还有一次，师妹说要用药物处理细胞，居然没设溶剂对照组，顾逸苦笑道：“这药是DMSO溶的，你还要设一个DMSO处理的对照组。”

　　说完顾逸便下去了，留轩儿跟她解释。

　　也许积怨已久，师妹这几天爆发了。她看到顾逸也不叫了，有事直接说，顾逸帮她看细胞时，左边的显微镜坏了，她便道：“放那边去！”

　　他让顾逸把培养瓶放右边的显微镜上看，言语多少有点不耐烦。

　　如果是以前，她会和声和气地说：“师兄，这个显微镜不能用了，用右边那个吧。”

　　蛮师妹在组会上怼了顾逸。平时两人便是相看两生厌。蛮师妹是个急躁性子，性情刚烈。那天宿舍楼的阿姨把楼道雨伞扔垃圾桶后，她便怼了回去，阿姨只好把雨伞又拿出来。

　　有时候，她又头脑简单。她说：“我觉得圆师兄人真的好！我们刚在讨论女性生孩子，然后他说，舍不得以后自己老婆生，妊娠太痛苦了，我就觉得他人真的超好！”

　　有时候，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次，顾逸翻细胞，把蛮师妹的细胞，从原来的位置挪到另一个位置，蛮师妹只笑笑：没事儿。

　　组会上，老师把眼神望向顾逸，让他提点建议。顾逸起初好声好气：“师妹，把PPT从第一页开始吧。”

　　等他感觉到蛮师妹的回应令他不悦时，他便语气硬了些：“下一页！”

　　之后讨论时，语气又缓和，顾逸问了她：“怎么前后浓度不一致？”

　　“唉呀，”她嫌弃道，“我刚不是说过了吗？”

　　当他提议可以看看没有癌细胞时的情况时，她回道：“这个儒老师知道。”

　　顾逸被气得吐血。我为什么要给你提意见给自己找不快？

　　但他脑海隐隐约约浮现出欧丽娟老师的一句话：当你没有权力时，要保持良好的德行很容易。但当你拥有权力时，你还能限制自己的权力，不纵容自己的权力，那才是真正你体现品性修养的地方。

　　顾逸刚刚提建议时的语气那么重，不正是滥用了自己的权力吗？要是其他心气小的人，也就忍忍罢了。但蛮师妹很有个性，也有行动力，做事效率也高，性子也直，就是太急躁——可这一点，不正是顾逸的活火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