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59、二转

　　他发来一张截图，没有文字。

　　顾逸有点生气。

　　昨天他问操作台上的孔板是谁的，没人回复。便又去课题组问，配图还加了句：师姐，这是你们谁的板子吗？

　　他知道加文字会显得尊重。他没加。

　　顾逸回了一张截图。他才简短地了回了几个字。

　　那天在细胞房，顾逸好声好气问：“你有空吗？”

　　他果断拒绝：“没有。”之后又补问一句，“什么事情，三十分钟内就可以？”

　　“本来想让你帮我拿个快递。”

　　“在哪？取件号多少？”

　　“不用了。我待会儿吃饭自己拿。”

　　师弟便无所适从地走了，靠在细胞房的缓冲玻璃门上看手机，也不走。

　　他和自己还真像。顾逸心想。高傲地拒绝，拒绝后又想着弥补。被拒绝的人已经失去了期待，硬气起来，他便只能悻悻退场。

　　“我们血清还有吗？拿1管出来吧。”顾逸探问了句。

　　“我早就拿了两管，这一管快用完了，还有一管在冰箱解冻。”他脸上挂着笑。

　　顾逸不喜欢他那一副卑弱的态度。好像自己。

　　小美前天喝了酒，让顾逸帮忙送回去。

　　“你怎么今天喝酒了？是因为师弟吧？”

　　“跟他没关系，我就……看到这酒，快到保质期了，不喝浪费了。”走了一段路，她又说，“你看到师弟今天手上戴的发套没？他戴着发套去见老师的。肯定不是师弟自己想戴的，肯定是小敏让她戴的。这女生不简单。师弟这么听话，肯定要被这女生吃定了。”

　　“那也是他的选择。”

　　“那也是咯。我只是觉得，以后少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人了。”

　　顾逸没再诘难她。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顾逸便问了句：“你知道小美昨晚喝酒了吗？”

　　“知道。”

　　顾逸沉默会儿，又岔开话题，问：“你上次说的转折，到底是什么？”

　　“你真想听啊？”他笑道，“说出来挺尴尬的。”

　　“你觉得我怕尴尬吗？”

　　见他没说话，顾逸继续猜：“小关应该不可能，琦儿应该也不是，雪儿别说了。之前琦儿和我说，有人喜欢我唱歌，不会是她吧？”

　　师弟趴桌上大笑：“不是。”

　　“我猜应该是你们这一届的。”

　　轩儿肯定了句。顾逸便一个一个筛。

　　……

　　“总不可能是琦儿吧？”

　　轩儿大笑起来，稍点了点头。

　　“唉，太魔幻了。”

　　“我说了，说出来会很尴尬。”

　　“被爱之人从来都不会尴尬。只是，她会很痛苦的，没办法专心科研。”顾逸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哈哈哈，不过，还有更魔幻的呢，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

　　“你那天特地让我跟她说你看到我了，再加上她那天的话，我就知道了。”

　　“哈哈哈，还有你不知道的。你如果看到那故事，估计应该会震惊吧。当然啦，那故事是围绕我写的。现在已经有四百多个粉丝了。”

　　“412。”他突然正色道。

　　顾逸惊讶地望着他：“你不会真的下了那软件吧。我慌了。”

　　“有没有可能我那粉丝中的一位呢？”他坏笑着。

　　“不可能。我看看。”

　　他给顾逸看了手机，确认的确是没有。

　　他用审视的目光望着顾逸。

　　这时，黄焖鸡的店里响起了歌声，“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地久天长。”顾逸道。

　　“毕业后，我给你唱这歌。”

　　太像了，他和顾逸。

　　行为模糊。如果他没有官宣，顾逸会误以为，他要特地为他唱一首歌。如果没有官宣，他说，只要买了，他就会穿着JK装给顾逸看，顾逸会误以为，他在讨他欢心。如果没有官宣，顾逸会误以为，那句“我只给我喜欢的人糖”里包不包括他。

　　之前周儿让顾逸为她录一首歌。周儿生日那天，顾逸在KTV特地唱了那首——他特地学的。

　　他撩过周儿的头发，就像轩儿给顾逸戴风机。

　　记得之前和周儿走得很近，随意互怼，结果呢？被喜欢上了。你看小美和轩儿，多么类似！

　　人有私心，必然招致惩罚。既想做师兄，又想做朋友，把握不定自己的身份、位置，对方自然也跟着摆动，地基是不稳的。

　　顾逸早该发现端倪的。那是4月下旬，顾逸想借抗体，师弟便去问了二楼的人。敏儿主动拿着抗体上来，顾逸还好奇：“别人都是借东西的人主动下去，你这怎么被借的人反而主动上来。”

　　那晚，师弟找顾逸要了一张月亮的照片，合着他给敏儿的花，发了一条朋友圈：一起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

　　第二天午饭谈论“转折的故事”前，顾逸便问：你真的喜欢敏儿吗？

　　“喜欢啊。”

　　“那为什么是她跟你表白？不是你跟她？”

　　“我先和她说的，然后她也跟我说了。”

　　“哦……双向奔赴啊。真好。”

　　顾逸没问的是，那为什么不加上她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顾逸提了句：“感觉你有时候对人会很模糊，拿小关来说吧。你当时给她糖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

　　“她说她不喜欢吃糖，我又带了，想分给大家。我不确定她会不会要。”

　　顾逸没说的是，那天，你突然凑过来，从兜里拿出一颗糖说：“酸的。”，也很模糊。

　　他知道顾逸喜欢吃酸的，还特地点明了一句。

　　那天，他从衣服内件里掏出几朵小花，撒顾逸桌上。

　　那天，顾逸说可以玩一下环氧树脂，他回：不要急，美好的事，可以留一些给明天。

　　那天，组会上，他帮顾逸拈去衣服上的细线。

　　那天，他俯下身来，看顾逸在做什么。顾逸转头一看，那脸离他五指宽，面带微笑。顾逸永远等不到那张脸是否欢迎他便转了过去。

　　那天，顾逸从湘江边上回来，在实验楼前，又碰见了他俩。

　　补叙：

　　“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轩儿接道：“是啊。”

　　顾逸不可思议地望了师弟一眼。

　　再补：

　　“师妹，和你说一件事情，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尴尬。”

　　“那就不要说，不要说。”

　　“好的。”

　　“你说到这地步，难道我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