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哭》蹬着三轮追日落

5、第5章

　　正前方，牛顿的妖娆舞姿未能拯救僵在原地的顾堂。

　　顾堂眼神游离时，那个蓝色身影又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呆滞的眼眸动了动，流光一转，闪过一丝笑意。

　　简单的伸展运动，叶满天迈错了腿。

　　扯下披着的外套，顾堂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原来闻过的奶味不见了，怕是昨天已经洗过了外套。

　　“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长着一双大眼袋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到了顾堂身后，手上拿着表正写写画画，视线停留在他那条白的亮眼的运动裤上，厉声问：“校服裤子呢？”

　　“洗了。”原本要松开外套领子的手又重新捏紧，顾堂抬起胳膊伸进了外套袖子。
　　动作赶紧利落，可心里却啧了一声：要不是看唐风的面子，没必要扣7班的分，谁稀罕穿。

　　大眼袋没过多纠缠，他略过顾堂，一把拍上牛顿的背，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痛心疾首的骂道：“你就不能好好跳，拉你出去比广场舞大爷还要妖娆？”
　　牛顿跳的正入神，一句“卧槽”在看清来人后戛然而止，乖乖叫了声“主任！”

　　音乐一停，顾堂将外套塞到叶满天怀里。
　　去超市买完可乐，他直接回了宿舍。
　　将书与“感谢信”重重扔到袋子里，顾堂拿起充满电的手机出了门。
　　路过109室，他贴心的将袋子挂到了门把手上。

　　刚开机，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
　　顾堂掠过置顶的两个带“妈”的联系人，点开了二中的群。

　　没发送出去的那句还在输入栏：
　　【人找到了，跟我一班，放学我跟着他，一出校门就……】
　　顾堂直接删了。

　　手指上滑，粗略过了过聊天记录。
　　都在问他为什么又回一中，不用管班主任那个大傻比之类的话。

　　他重新发送了一条消息。
　　【堂主：等晚自习结束，来一中后门，堵叶满天。】
　　群里瞬间活跃起来。
　　【王炎：叶满天是哪个？】
　　【王炎：不会是昨天跟牛顿在一起的大高个？】
　　【宋成荫：算我一个。】
　　【吕浩广：+1】
　　【王炎：只堵他一个，不连牛顿一起？】

　　【堂主：他才是一中老大。】

　　顾堂点出了群，跟王炎私聊。
　　【堂主：你家有地儿没，借我住几天？】
　　【王炎：别，我爸最近刚换了个女朋友，连我都回不去，我现在住宋成荫家，我要不问问他，再加你一个？】
　　……
　　【堂主：那算了，我去网吧。】
　　【王炎：你不回家？】
　　【堂主：没家。】
　　【王炎：？？？】

　　顾堂轻车熟路进了网咖的一个包间。
　　电脑屏幕上再次显示出“大吉大利”的吃鸡界面时，他起身拉开了窗帘。

　　外面天早就黑了，街道两旁的小店倒是灯火通明。
　　顾堂揉了揉涩涩的眼睛，一阵胃疼涌了上来，他才想起这一天都没有吃饭。

　　【王炎：哥们儿们已经到位了，今天多叫了人，你人呢？】
　　离晚自习结束还剩半个点，顾堂回到一中后门。
　　后门的墙矮，容易翻过去，最重要的是没有门卫。

　　路过第一次碰到叶满天的小巷时，顾堂多看了一眼。
　　小巷夹在一中围墙和住宅楼外墙中间，两栋住宅楼之间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从缝隙过去就是一条小破商业街。
　　商业街上的灯光通过缝隙照进小巷，一同溜过来的还有小摊的音乐声和食物的香气。

　　“浩子，你他吗就不能过去再吃？非要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吃烤串？”
　　“等会儿，就咬一口。”
　　一个人影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是顾堂的老同学。
　　吕浩广手里举着一把羊肉串，王炎、宋成荫和几个跟王炎关系好的混子跟在他身后钻了出来。宽大的校服随意挽着袖口裤腿，嘴上亮着一点烟尾的红光，嘴里爆着粗口。

　　顾堂扭头看了眼高二7班的方向，再次确认那片宁静之地不属于他。
　　不见光的小巷才是他的写照，谁让他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顾堂揉了揉胃，远远跟王炎他们挥了挥手，翻身进了一中。
　　现在他只需要把叶满天弄出来。

　　没看见唐风，顾堂大摇大摆进了7班，往凳子上一坐，看着眼前的背影，他突然犹豫了。
　　顾堂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莫名犹豫的那个自己从脑海中赶出去，干净利落的喊了一声：“叶满天，跟我出来。”

　　在顾堂注视下，叶满天乖乖站了起来。

　　“诶？你们去哪？”
　　牛顿还以为他们要溜出去玩，看顾堂的表情又觉得不像，嘱咐了一句，“最近注意点，别落单，三中那个垃圾菠萝头手里可有东西。”
　　没头没尾的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对顾堂说的。
　　果然，顾堂看见叶满天点了点头。

　　看他俩出了门，牛顿碰了碰陆高兴的胳膊，“高兴啊，你说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难道叶哥送的那本书真的挺厉害？”
　　陆高兴剜了他一眼：“眼睛是个好东西。”
　　哪只眼睛看见他俩关系好了？

　　陆高兴咬了咬笔帽，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顾堂今天穿了叶满天的外套，叶满天的宝贝外套还从来没给过别人的，两人关系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陆高兴呵呵一笑，总不能去单挑吧！

　　去后门这一路，顾堂和身后的叶满天隔了五米。
　　怕叶满天偷跑，顾堂特意放慢了速度，可那个叶满天像是故意跟他保持距离，顾堂慢，他也慢。
　　这一路一句话都不问，乖得让人窝火。
　　顾堂的怒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得胃更疼了。

　　临近后门，小巷传来一阵打斗声，混着哀嚎和叫骂。
　　顾堂翻上墙，看到小巷里已经有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二中红白的校服他认得，可穿着灰色校服的是什么鬼？

　　“是三中的。”
　　声音明明很轻，可能因为与周围乱遭遭的叫骂声格格不入，顾堂还是听到了。
　　叶满天已经翻上墙头，跟他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三中？”顾堂不理解。
　　三中在郊外，听说比旁边的技校还要乱。
　　可这帮人跟二中都少有交集，来这一中干什么？

　　“别怕。”
　　又是干干净净的两个字。
　　顾堂瞥了叶满天一眼，下一秒，跳进那片混乱中。

　　骂的正欢的是个头上黄黄绿绿还剃着纹路的菠萝头，块头很大，一动一挥间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顾堂一脚踹了上去，在他被撑开的灰色校服上留下了一个脚印，看菠萝头后退了几步，才侧头问身后的人，“没事吧？”
　　王炎捂着肚子斜靠在墙边，眼睛半睁，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眼，“没事，他们阴的很，小心点。”

　　顾堂脚一动，鞋底踩上一层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散落的黄土。
　　小巷虽暗，但还算干净，他思索一瞬便明白过来，这土是三中的人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
　　趁人不备迷人眼，在对方看不清的时候动手。
　　王炎带来的那些混混怕是看三中这么阴会吃亏，早就跑了。

　　顾堂那一脚，没对菠萝头产生什么实质性伤害，倒是像抛出了一块肉，刺激疯狗乱咬一气。
　　被推搡过来的宋成荫不幸成了第一个受害者，被菠萝头一拳击中了下巴，直挺挺的倒地不起。
　　除了顾堂，最后一个勉强站立的二中人倒下了。

　　看他们倒下还觉得不够，三中的人将散落小巷各处的人拖到顾堂周围，将他们围了起来。怕他们跑了，特意在那个能过一人的缝隙旁守了两个人。

　　一群人盯着还唯一站着的顾堂，像是在围猎。

　　一对八。

　　顾堂神色依然淡定，回头看了眼王炎的位置，确保被他护在身后。

　　菠萝头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木棍，七八根钉子龇牙咧嘴斜插在木棍外。
　　他抬手掸了掸T恤上的土，露出两颗金黄的门牙：“原本打算明天再去二中，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说巧不巧？”
　　对上同伴同样戏谑的眼神，菠萝头扯着嗓子笑了两声，被烟熏坏的嗓子传出的声音很是沙哑。

　　顾堂只垂手站着，他抬起头，眸中不见一点光亮。
　　可下一秒，他余光瞟到墙上那人跳了下来，眼中略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随着叶满天跳进小巷，顾堂只觉得心突然一沉，像石头沉了水底。

　　落地的动静吸引了菠萝头的视线，等看清来人，菠萝头举起木棍指向叶满天，又扭头对顾堂说：“二中的顾老大，你今天可算来对了，认识一下吧，这个才是一中能打的，那个牛顿就是个渣渣。”
　　菠萝头又问：“叶满天，堵了你几次都没现身，今天怎么不当缩头乌龟了？”

　　顾堂也想问：这种局面他跳出来干吗？不知道逃吗？

　　可叶满天已经朝顾堂走了过来。
　　经过透光的那道缝隙，顾堂看见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垂在两侧的手紧攥成拳，脸涨的通红，同样通红的嘴唇紧闭着，一双眼中闪着亮光，像是……泪花？

　　叶满天没有给顾堂多看一眼的机会。
　　下一秒，他已抓上菠萝头扬起木棍的右手腕，咔嚓一声，狼牙木棍掉了地。
　　菠萝头痛叫一声，左手出拳直直冲着叶满天太阳穴砸去，却被一个闪身躲了。
　　快速回身，叶满天右手按下菠萝头黄绿绿的脑袋，狠狠撞上早已提起的膝盖。

　　一旁小弟们看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菠萝头已经捂着额头倒在了地上，直到有人大吼一声，才想起朝叶满天扑去。

　　顾堂暗骂一声，加入混战。
　　解决了一个，顾堂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沫，转身去找叶满天的身影。

　　墙边，叶满天正一个飞身膝击到一人的胸口，趁对方向后倒时，左手别上那人胳膊，右拳又重重击上腹部。
　　凶猛、凌厉，招招带风。

　　顾堂只多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切仿佛消失了，只剩了那个蓝衣少年和自己的心跳声。

　　小破商店街一角，爆米花的老大爷站起身，踩下开口销，随即“嘭”的一声巨响，香喷喷的爆米花味四散开来。
　　顾堂吸了一口气，好香。

　　等顾堂回过神，地上又多了几滩灰色，一个个痛的哭爹喊娘。

　　顾堂擦了擦嘴角，眼里的那股狠劲突然散了，可说出的话依旧冷冷的：“你之前打架放我水了？”
　　岂止是放水，现在回想，那天叶满天只将他堵在了墙角，压根都没动手。

　　一阵清风撩起叶满天的刘海，顾堂看清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叶满天眼里噙着泪花，像是委屈的马上要哭了。

　　扫了眼倒地的人，叶满天小声问他：“都是陌生人，咱们赶紧回吧。”
　　“你……”顾堂张了张嘴，词穷了。
　　初见的脸红、挪眼、躲着人……都是因为他怕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