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别哭》蹬着三轮追日落

6、第6章

　　深夜，商店街到了关店的时间，灯熄灭了一盏又一盏，留给小巷的光不多了。

　　王炎眼睛被土迷得厉害，模模糊糊看见一旁有几个身影，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牵扯到受伤的肚子，吃痛骂了一句。
　　确定这些人都没了战力，他又重新靠近。
　　伸手推了推宋成荫，好像已经晕了。吕浩广正捂着肚子打滚，剩下的丁飞、朱奇抱着胳膊腿粗重喘着气……还有一片滚着呻吟的灰色校服以及不远处的菠萝头。

　　没找到顾堂。

　　恍惚间，王炎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离得有点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堂。
　　王炎揉了揉眼，那稍高的蓝色身影是……叶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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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立而站，像是在说着什么。

　　王炎刚要站起身过去，见前面的菠萝头动了动，又蹲回了地上。

　　菠萝头啐出一口血沫，抬头扫了小巷四周一圈，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把……水果刀。

　　王炎被刀刃晃了眼。
　　意识到刚刚菠萝头是在确定小巷有没有监控，王炎想告诉顾堂这人怕是要下狠手。可他张了张嘴，怕的发不出声。
　　数不清的想法在他脑中闪过：本来就跟这帮人无冤无仇关他什么事？是顾堂说要堵一中的人他才来在这里……这帮人太可怕，可不能被伤到，他不能被退学更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小冬怎么办？
　　慌乱中，王炎看到身后通向商店街的缝隙。

　　深夜的凉风，吹的顾堂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刚刚错过了能开口问的机会。
　　可想到从今以后他都跟叶满天无关了，又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去死！”
　　菠萝头突然起身刺向背对他的顾堂。

　　“小心。”叶满天最先反应过来的，拽上顾堂的胳膊，用力一拉。
　　顾堂撞进一片蓝，萦绕着若隐若现的奶香味儿和胸膛的暖热。冷不丁的一个转身，他没有站稳，抓住了对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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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满天护住了他。

　　水果刀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以及菠萝头的一声哀嚎，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惨烈。
　　闻到一股血腥，那人身上蓝色的校服已经被划破，右臂渗出红。
　　有那么一瞬，顾堂觉得自己沉入了深海，无法呼吸。
　　直到一句很轻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又将他重新拉上水面——
　　“别怕！”

　　挣脱了叶满天，顾堂狠狠踩上菠萝头的手，接着是胳膊、肩膀……就要踩到那个菠萝头时，被叶满天拦住了。
　　“顾堂！”叶满天声音发着抖。

　　顾堂从失控中挣脱出来，抬头对上叶满天的眼——眸光流转，柔光轻泛。
　　他从来没见过。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遮起来可惜了。
　　不合时宜的想法，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疼不疼？”
　　顾堂眉头紧缩，将叶满天被划破的袖子又撕开一些，借着手机的光细细查看胳膊上的伤口。
　　还好伤口并不深，可伤口很长，血虽然已经止住了，看着还是骇人。

　　“没事。”叶满天挣脱了。

　　顾堂松了手，木讷的转过身，去查看二中老友的伤势。
　　宋成荫已经醒了，摸了摸下巴，痛的骂了娘。吕浩广伤的最轻，扶起了抱着胳膊的朱奇。
　　顾堂架起伤了腿的丁飞，视线不断在地上躺着的人中搜寻。

　　“别找了。”朱奇嘴角抖了抖，“王炎早跑了。”
　　见顾堂不信，朱奇又说：“堂哥，我亲眼看见的还能骗你不行，不信你问浩子。”
　　从初一开始，吕浩广和顾堂就与王炎混在了一起。
　　可是吕浩广低着头，不说话。

　　“浩子？”顾堂叫了一声。
　　“我之前还不敢确定是他。”浩子瘸着一条腿走了几步，指了指那个缝隙。
　　错过一切的宋成荫了解了经过，替王炎开解：“从前打架咱是仗着人多，也没想过三中的人会动刀子，王炎是怕，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妹妹那么小……”

　　“知道了。”顾堂打断了他，“赶紧去医院，今天是我对不起大家。”
　　顾堂拦了辆出租。

　　见伤员都上了车，顾堂回头，见叶满天站着不肯动。
　　“你们先去，到了好好检查检查，付款码记得发给我。”顾堂关上出租车的门。

　　“怎么不去医院？”顾堂问。
　　叶满天回：“人太多。”

　　顾堂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大的叶满天，还是不能将这个紧张脸红的人和跟刚刚打架狠厉的身影对应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聊天界面，抬手又拦下一辆出租车。
　　“跟我走。”

　　见叶满天还是不愿意上车，顾堂威胁他：“你现在不上车，我就给唐风打电话，让她带你去医院。”
　　叶满天蹙了蹙眉，短暂的犹豫了之后，上了车。

　　“师傅，去万华小区，路上碰到药店，麻烦停一停。”顾堂点开了导航。

　　上了电梯，顾堂见站在角落的叶满天又往角落深处躲了躲。
　　他不理解，就这么大点地儿，你还能躲去哪儿？

　　停在一家门外，顾堂看了眼聊天记录里的数字，按下了密码锁。
　　屋里家具一应俱全，干净整齐，任小溪应该请了家政打扫过了。

　　将药店买来的一袋药放到茶几，顾堂直奔厨房的冰箱。
　　果然，冰箱里摆满了他爱喝的饮料。
　　拿了两瓶，顾堂一转身，递过去的一瓶饮料停在了半空——身后没人。

　　在玄关，顾堂发现了浑身绷着劲儿的叶满天。

　　“害怕？”
　　叶满天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是不怕？”
　　叶满天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你要不要这么胆小？”
　　顾堂久违的笑出了声。
　　想打的人救了他，最好的朋友抛下了他。
　　可这一刻，顾堂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

　　对面的叶满天先是一愣，又像是被顾堂的笑声感染，嘴角也渐渐上扬。
　　他的校服依旧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只有袖子上的那道口子在张牙舞爪的展示刚刚打架时他多么英勇——虽然口子是顾堂撕开的。

　　“疼的话就说。”顾堂一手端着药水，一手捏着一根棉签，低头在伤口上方吹了吹。
　　察觉到对方往后缩了缩，顾堂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轻轻缠好纱布，顾堂又递过去一片药和一杯水，“消炎药，喝了。”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新的，顾堂挑出两套睡衣扔到卧室的床上，问：“你要黑的还是白的。”
　　叶满天看了眼顾堂身上的白色运动服，选了黑色的那套。

　　“你是伤员睡卧室，我去沙发。”顾堂指了指客厅，出门时贴心的关上门。
　　隔了一道门，他似乎听到叶满天松了口气。

　　顾堂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余光看到了消息内容。
　　【王炎：兄弟，你没事吧？】

　　手机被按灭了。

　　一双手又伸了过去，在群里回了一条。
　　【堂主：@吕浩广浩子医药费多少，把付款码发过来。】
　　【吕浩广：不用了吧堂哥。】
　　【堂主：还把我当兄弟就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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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堂付了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卧室传来声响。
　　顾堂循声望去，卧室门后一个影子呆呆站着，足足三分钟，一动不动。
　　门终于开了，叶满天探头出来：“顾堂，我能不能加你的微信？”

　　片刻后。
　　顾堂盯着一片空白的微信头像和右上角的数字66，陷入了沉思。
　　不是说怕生人吗，不看见脸的话，就变成了话痨？
　　他摸了摸下巴，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挺帅的呀！”

　　点了进去，顾堂越看越皱眉。
　　【Y：今天晚上8点33分，牛顿问我们去哪里了。】
　　【Y：晚上8点36分，牛顿说让我们给他带份烤冷面。】
　　【Y：晚上8点40分，牛顿说烤冷面多辣多洋葱双面双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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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晚上9点12分，牛顿问他的烤冷面是不是被狗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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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晚上9点22分，牛顿问我们为什么还不回宿舍。】
　　【Y：晚上9点23分，牛顿说我们再不回去他就要告诉唐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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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我告诉牛顿我们今晚不会宿舍了。】

　　谁他吗要知道牛顿跟你的聊天内容。

　　顾堂重重戳了戳，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片刻，叶满天回了他。
　　【Y：跟你也有关，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顾堂又发了一排句号过去。
　　叶满天又回了他。
　　【Y：牛顿很关心你。】
　　【Y：他跟我要你的微信号，我把他的给你吧。】
　　【名片分享】

　　顾堂的好友申请立马被通过了。
　　【牛物理学家：顾堂？】
　　【堂主：给老子关机。】
　　一脸开心的牛顿再发消息过去时，只看见了红色的感叹号。

　　关了灯，卧室和客厅一片黑暗。
　　沙发上的人影翻了个身，确认卧室没有了任何声响，从枕头下掏出了手机。
　　屏幕的亮光刺的顾堂眯了眯眼，片刻之后，点开了绿色的聊天软件。

　　点进空白的图像，顾堂迟疑了一刻，按下了右上角的省略号。
　　什么都没有。
　　那人的朋友圈跟他的头像一样，什么都没有。

　　发觉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的顾堂，把脸埋进枕头，脸上火辣辣的热，低吼了一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