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家族生存手册》听风弄影

3、明天和意外是意外先来

　　“宝贝，今天是哥哥第一次登台表演，他不能陪着你在后台玩了，你愿意一个人待一会儿吗？”玛丽已经穿上了表演服，长发也被高高盘起，她还化着略显夸张的舞台妆，眼睛周围的闪粉在昏暗的后台也反射着晶莹的光。
　　安娜点点头，小声答道：“愿意。”然后她犹豫一下，询问玛丽，“我可以在边上看吗？”
　　玛丽有些惊讶，因为安娜从来对表演不感兴趣，她和约翰甚至做好了安娜不会成为“飞翔的格雷森”的准备，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观看表演。
　　不过玛丽很快明白了缘由，忍俊不禁道：“当然可以啦，妈妈带你到舞台边上，你可以坐在这里的箱子上，在这里你可以清楚的看见哥哥的表演哦。”
　　安娜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纠正玛丽的话：“还有你们的。”
　　玛丽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如果不是还带着妆，她会狠狠地亲吻自己女儿的脸颊：“好的宝贝，看——我们的表演。”她轻轻捏捏安娜肉乎乎的脸蛋，“妈妈爱你。”
　　“我也爱你。”安娜几乎从不说爱，她总是对表示亲昵的语言和动作显出羞涩。
　　玛丽对此的回应是揉抚一下安娜还细软的黑色头发。

　　“亲爱的，你今天好像格外高兴。”约翰做着表演前的热身，问自己的妻子，“迪克第一次表演，确实意义非凡。”
　　玛丽笑着对着镜子检查妆容，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当然，罗宾第一次登台，我很高兴，夜莺刚才说爱我，我也很高兴。”
　　约翰立刻站直了：“等等，等等，亲爱的。夜莺？安妮？她说爱你？”
　　“是的，”玛丽转身捧住丈夫的脸，笑着道，“她说爱我。”
　　然后她欣赏到丈夫一连串精彩的表情。
　　不待约翰对此表达抗议或者羡慕之类的话，迪克已经跳了过来，小知更鸟穿着特意为他定做的演出服，在父母身边蹦蹦跳跳：“妈妈你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玛丽按住儿子的肩膀蹲下来仔细打量，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棒极了，我的罗宾。今天的表演意义非凡，安妮也会看的。”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好好表演。”
　　约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那么酷小伙儿（cool boy），准备好你的登台表演了吗？”
　　迪克仰起脸自信的回答：“当然！”
　　观众席上爆发的欢呼声透过层层幕布传来，伴随着团长的模模糊糊却也能感受到激动情绪的主持声，属于格雷森家族的表演开始了。
　　音乐激昂，灯光闪烁，人们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破。玛丽和约翰卡着节拍，一左一右的滑入舞台，绳索顺着他们的心意荡向观众席，引发又一场小小的欢呼。
　　安娜搂着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毫无形象的把下巴放在兔子的脑袋上，整个人都靠着玩偶兔那填满棉花的身体支撑。说实话，安娜对表演不感兴趣很大原因是受不了演出时的巨大噪声，无论是背景音乐还是人群的欢呼，对她来讲都刺耳的难以忍受。玛丽顾及到了这点，给安娜找的位置远离了观众席和音响，厚厚的幕布也很好地隔除了噪音——虽然还是很吵，但在接受范围内——同时也挡住了光线，让安娜昏昏欲睡。
　　她就这么没骨头一样倚着玩偶兔，目送着迪克上场，像一只真正的小鸟一样飞翔在父母身边。
　　这场空中飞人表演与其说是迪克的首秀，倒不如比喻为一场发布会，让观众们都知道又多了一个“飞翔的格雷森”，迪克的年纪和未来所拥有的巨大的提升空间才是真正的卖点。八岁男孩纵使天赋出众，他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完一整场表演，这场表演的重担还是交给了格雷森夫妇。迪克最后绕着观众席和父母一起配合着耍着花样飞了一圈，就轻盈的滑到舞台边上，悄悄下台。
　　他笑着，额头上满是汗水，蹦蹦跳跳的跑向自己的妹妹。
　　安娜第一次没有搭理哥哥，而是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目光死死的追随着还在飞翔的父母。
　　约翰和玛丽是夫妻也是搭档，没有人能比肩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他们的表演精彩绝伦，他们就是彼此的半身。
　　夫妻一体，性命交托。
　　安娜猛的跳下对她而言过高的箱子，连滚带爬的想冲上舞台，被迪克死死拽住搂进怀里。
　　“安妮！安妮！爸爸妈妈在表演你不能上去安妮——”迪克被安妮的挣扎带动着转过大半个身子，现在他俩是一起面向着舞台，在激昂的音乐声中，这么一点小小的争执完全被淹没了，连水花都没激起来。
　　安娜挣扎无果，终于拼命地大声喊叫起来：“爸爸——妈妈——！！！”
　　玛丽若有所感的偏头看向安娜的方向，同时她松开绳索抓住丈夫有力的手臂，然后被他向上举起，在空中做出一个惊险的动作。下一瞬，绳子断裂了，二人瞬间失去平衡掉落下去。
　　然后他们重重的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观众席上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轰然炸裂，伴随着尖叫和闹哄哄的吵嚷，人们争先恐后的逃离观众席，向马戏团门口跑去。
　　迪克和安娜一起目睹了这一幕。
　　安娜此刻如坠冰窖，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死死搂住自己的男孩身体是多么僵硬，她也感觉到有液体猛的掉在自己的头顶，她听见男孩从嗓子里发出凄厉的尖叫，然后他松开了束缚。
　　安娜踉跄着跟在男孩后面跑到父母身前，她觉得自己站不住了，于是她跪坐在地上，手里的兔子已经被血液浸湿了，那是约翰给她买的，为了能让她多笑笑。
　　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没有想过调整姿势来保护自己，他拼尽全力的把妻子向上托举了一下，给她做了缓冲。
　　他当场毙命。
　　玛丽还半睁着眼睛艰难的呼吸，但显然撑不了多久。迪克哭泣着想去抓她的手，被安娜从旁边死死按住，这个时候哪怕轻微的移动都会给濒死的伤员带来莫大的痛苦。
　　团长指挥着其他的成员处理相关的事宜，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他喊叫着，让队伍里的那个混血姑娘赶快把兄妹二人带走——“别让他们受到惊吓。”团长说，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和警方的通话。
　　玛丽的呼吸已经愈发艰难，有血沫从她的嘴角流出。安娜松开抓着玩偶的手，用僵硬的手指艰难的举在额角，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迪克的手腕，向玛丽保证：“我向你发誓，我会照顾好迪克的，”她颤抖着喊出了那个称呼，“妈妈。”
　　然后她看见玛丽的眼角滑下一颗泪珠，那双温柔的蓝眼睛永远的闭上了。
　　有一个僵硬冰凉的怀抱从后面附上来，伴随着少女哽咽的安慰声，安娜被她搂在怀里死死的捂住眼睛，快步离开现场。安娜敏锐的察觉到还有另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和她们擦肩而过，随后传来迪克激烈的尖叫和挣扎声：“我不要！我不要！爸爸！！妈妈！！”
　　安娜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哥哥，然后听见迪克的挣扎停止了，紧接着传来他崩溃的哭声。安娜逃避一般把脸埋进少女单薄的肩膀，好像这样就可以逃离用哭声编制的网笼。

　　我为什么没早些发现自己穿越进漫画呢？
　　我为什么没有好好了解剧情呢？
　　我为什么没有提高警惕呢？

　　抱歉爸爸，我弄脏了你送我的玩偶，我还把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