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51、窃音

　　柳浪道：“你怎么能听到他许的什么……等等，你该不会——”

　　丹舟嘻嘻：“正是！”

　　柳浪扶额：“你……不要命起来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丹舟：“谁叫他们在你身上下锁踪咒，把咱们当贼？他们道士做得，咱们就做不得吗？”

　　柳浪提醒道：“若是被金风发现，你就得准备后事了。”

　　丹舟翻了个白眼，拍起了胸脯，道：“怕什么！我不过是留了一小撮耳朵后的毛在他身上，就那么指甲盖大的一小撮，除非他跟咱们视力一样好，不然夜里这么黑，他怎么可能能发现！”

　　柳浪：“……”

　　这个狐狸的好奇心和报复欲，真是与他的实际年龄呈同比例增长啊！

　　柳浪道：“你之前不是说，像他那种假正经的道士，许的一定都是些祈求天下太平的愿望吗，那你还好奇什么？”

　　丹舟：“瞧你说的！难道你不好奇？反正就听个一小会，他也不会知道，你怕什么嘛！他们给咱们下锁踪咒，咱们就给他们下窃音咒，礼尚往来，公平的很！”

　　柳浪沉默了。
　　如丹舟所言，他对于金风所许的愿望，不知怎么的，也确实有那么一丁丁点的好奇。

　　或者说，他对于金风这个人，一直都存有那么一丁丁点的好奇。

　　或许比一丁丁点多一点。

　　或许是因为，之前金风试图对他下返生咒，以及次日清晨，对萧恬说的那些话。

　　丹舟见柳浪不再反对，便捻起手指催动法力，开始与数里之外他的狐狸毛建立联系。
　　只见这红毛狐狸的腮帮子逐渐鼓了起来，像是在暗中使劲一样，渐渐地，他的眼珠子都有些凸出。

　　柳浪不放心道：“你能行吗？”

　　丹舟的腮帮子鼓的能塞俩核桃，他从喉咙里勉强憋出一句话来：
　　“……很久没用过这个法术了……有点生疏……”

　　柳浪：“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

　　丹舟面露惊恐之色：“……会……会自燃……可能会把那道士的衣服点着……”

　　柳浪：“……千万别失败。”

　　这样僵持了半晌，突然，一个绯色的气泡从在丹舟额头处冒出来，并一点点变大起来，丹舟瞪着那个气泡继续加紧用力，成功将两颗眼珠子瞪成一对斗鸡眼。

　　那气泡缓慢地胀大，直到变成婴孩拳头的大小。
　　然后“嗤”的一声，从丹舟的额头分离出来。

　　丹舟吐出口气，长吁一声道：“阿弥陀佛，总算成了！！”

　　只见那绯色气泡慢悠悠地漂浮起来，在他们二人之间轻轻翻腾，最终停在了柳浪双耳的高度，然后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柳浪平视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气泡，见它毫无动静，有些迟疑：“这……你确定成了？”

　　丹舟道：“嘘，你听。”

　　柳浪侧耳听去——
　　隐约间有人声从气泡中远远传来，好像有一人由远及近的走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是金风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他只反复念诵这一段咒语，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柳浪想起书中所言，诵咒之人须得捧着旧物一动不动，口中反复念诵直至礼毕，统共两个时辰。
　　也亏他有这个耐心。

　　丹舟努力听了一会，皱起眉头，嫌弃道：“这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柳浪：“这是送殇咒文。”

　　丹舟：“他一直念啊念的，到底要念多久？”

　　柳浪：“两个时辰。算起来他也快念完了。”

　　丹舟：“老天啊，这种东西我念一句完整的都费劲，这臭道士居然能连着念上两个时辰？”

　　他又听了一会，觉得魔音灌耳，极度无聊，于是摆摆手摇头道：“不听了不听了我快要听吐了！”

　　他正要伸手将那气泡戳破，也就是结束这一段咒术联结，却被柳浪一把抓住手腕。
　　柳浪：“等等。”

　　气泡内念咒之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又传出另一人的声音：“道友辛苦！师父说祭礼已成，为天师大人送殇五五二十五载，如今都大功告成了。多谢道友此番襄助，我师父吩咐我将此符送给阁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传来金风的声音：“这是何物？”

　　“道友只需将它托于掌中，待阁下许完愿望，这符纸燃烧殆尽，就表明阁下的心愿，已经借由谢天师之口，上达天听。至于是否能达成，就不是我等能够妄议的，还望阁下理解。”

　　“多谢。”

　　“我师父还说，若我怀恩观真有此幸，以二十五载送殇，襄助天师大人得成十世顺遂、无修而升的福报，或许会同经文记载的那样，天降异象。道友若是见到，不必惶恐担忧。”

　　丹舟疑惑地转头问道：“天降异象？那是什么？”

　　柳浪解释道：“书上好像确实提到过，送殇的五次祭礼全部终了后，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气泡中的二人继续交谈——
　　“我先去助师父将最后几步的祭礼完成。告辞。”

　　一阵脚步逐渐远去，是那个传话的小道士转身离开了。
　　接着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丹舟竖着耳朵等了好一会，说道：“这人怎么不说话了？已经到时间了？不对啊，泡还没破呢？”

　　柳浪却不言语，他大约能够想象出金风此刻盯着手里攥着的那张符纸、皱着眉头的表情。

　　过了半晌。
　　气泡中再度传来声响。

　　金风的嗓音有些沙哑：
　　“在下金风，乐康人士。”
　　“今日有幸，以师尊之名，呈上三愿。”
　　“得成与否，并无奢求。”

　　“噗”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发出的声响。
　　是那张他握在手中的符纸。

　　“一愿四海同昌，山河永定。”

　　丹舟听了这话，立刻双腿一蹬倒在软垫上，伸着懒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道士一定会许这种无聊透顶的愿望！明知不可能实现还要许，幼稚！”

　　柳浪道：“这才第一个，你先别打岔。”

　　只听金风接着说道：
　　“二愿千秋不老，以候归期。”

　　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

　　丹舟打了个滚，迅速从软垫上翻身坐起来，看向柳浪：“这，这道士说的……啥呀？”

　　柳浪还未回答，金风已经许下了第三个愿望。
　　“若此二愿皆不得。我只愿，
　　“忘川无尽，与君同渡。”

　　他的声音极平静，没有半点起伏，也听不出半点情绪。

　　接着，“啪”的一声。
　　那绯色气泡走到了它寿命的尽头，无以为继，便骤然破裂。

　　窃音咒的联结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