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山》小*桃

6、良辰好景虚设2

　　这边苏伯年还在数落苏画的洋派作风，那边又有人送来了急电。苏伯年垂眼一看，立马搁了筷子，撇下尚不知何事的三人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郎奕山登时站了起来，也要随着苏伯年而去，却被苏伯年单手拦下，“不过有些私事，你陪着夫人和画儿，一会儿送她们回离宫。”
　　路佩仪一听苏伯年要走，当下便松了一口气。苏伯年一走，这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尴尬了许多。不一会儿，路佩仪看着苏画悠悠地说道，“你刚回来就让你出来应酬，累坏了吧，还是早点休息去吧。”
　　苏画心想，这哪里叫是应酬啊，这分明不过一场家宴，一家人团团围着吃一顿饭，也能算是应酬？她不解地望着路佩仪，却见她筷子已经放在筷架上，餐布也码在了一边，空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点着。
　　一边的郎奕山听了路佩仪的话，也放下了筷子，双手摆在膝盖上端坐着看着苏画。
　　苏画这才领悟过来，这是转着弯要散席啊，她刚才偏偏还木讷地没听出来，伸手要舀着芙蓉香雪羹，这时手悬着，也不知是退是进才好。
　　路佩仪瞧着苏画的样子，心里却恨极了她这幅懵然不懂的样子，面上却是接过苏画的汤勺，亲自给她舀了一碗羹。
　　“要说喝芙蓉香雪羹，还得上轩府。他们这里的芙蓉香雪羹做得最精巧，光蛋丝就要滤好几道。”正准备往下说，她忽然又“哎呀”叫了一声，“王掌柜啊。”
　　店家一听外头叫他，便急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弓着身子唯唯诺诺地看着路佩仪，“夫人何事？”
　　“你把这芙蓉香雪羹做一份晚饭时送到离宫去。”她笑着冲着苏画说，“这会儿啊我有个牌局，得先走了。你慢慢喝，喝得不尽兴就让他给你上家里做去。”
　　被她这么一说，苏画更是不好意思，放下手里的汤匙却见路佩仪已经顾自离开了，郎奕山说了句：“大小姐稍等”，便小跑着追了出去。
　　只余下苏画和店家，愣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小姐还有何吩咐？这羹够甜么？要不要晚上在加点桂花粉，调调甜度？”
　　“啊，不用了，挺好。”对着空空荡荡一桌菜，苏画顿时觉得有些失落，起身的时候却见郎奕山已经回来了。
　　“这是？”
　　“已经安排人送夫人了。大小姐慢用，我去外面……”郎奕山彬彬有礼说着却听见苏画微微跺了下脚，脸上微怒，口气酸酸地说道，“郎大哥，你要和我生分到几时？”
　　也不等郎奕山回答，苏画一溜小跑就从郎奕山眼前闪过，想到外面一半的人马都撤了，郎奕山心一惊，立刻冲了出去。
　　“苏画！”他顾不得礼节，搂着她便往专用车里塞。
　　“你生气了？”苏画看着郎奕山铁青的脸，心上颇为畅快，“我以为这几年你的脾气都磨光了。”
　　“保护大小姐是先生交给我的责任，所以刚才一时心急不得已而为之。”
　　苏画“哼”了一声，嗤道，“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郎大哥好歹也是西式学堂里出来的，说话却也学起了古人。”
　　郎奕山不语，苏画看着他一副公事化的表情正襟危坐，只觉得自己自讨了没趣，撇过头，单手撑腮望向车外。从轩府到离宫不过半个小时，不一会儿离宫的前门就映入了眼帘。
　　“大小姐，离宫到了。”郎奕山下车拉开了车门，低着头等着苏画。
　　苏画从车门里下来，看着郎奕山低着头的样子，一时气急甩下车门蹭蹭蹭地就往离宫里走。不一会儿却又折了回来。
　　这时郎奕山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只听见身后一句：“站住。”声音透着十足的怨气。
　　郎奕山回头，此时已近黄昏，她站在暗处，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甚清楚，但凭着记忆他也猜出了她现在必定是眉头皱紧，皓齿紧咬着红唇，一双凤眼瞪着他。
　　这是任是生气却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俏脸，不知要看多久才能生厌。他暗自嘲讽自己，先前无数次心里想着她，这一会儿人摆在眼前，却又不敢多看，只怕这一看便就此陷了进去。
　　“你说保护我是责任，那很好。从今天起，我会和父亲说，以后你就做我的随行官。”她昂着头，撇下郎奕山走进了离宫——总统府邸。
　　郎奕山目送着苏画走进了离宫，那幢哥特式建筑异常华美，却在血色一般的夕阳下变得阴森恐怖，就如同现在的后海一样，血腥和阴冷已经渗入到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上，只等着最后的爆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灭亡！“激进的口号飘进剧院前街，正在梳妆台前化戏装的张佩玲叹了口气，这些学生不要命似的，又不安分了。
　　“上次是那个叫卢靖的新党，不知道这次又为的那个倒霉蛋儿？”她问一边正透过窗户张望的林百盛。
　　“看起来张老板还是个大女子，挺关心外头的事儿。这次的人您肯定猜不准！”林百盛关了窗子故弄玄虚地说。
　　“是谁？不会是你吧。”一边的花旦作怪道。
　　“嘘！这种事情不能胡说的！我可是安分守己的人！”
　　一旁的青衣梅影冷笑着说：“安分，这年头谁都不是安分的主！”
　　林百盛听了梅影的嘲讽，辩白道，“那也不是各个都像门耳的季老板表面上老老实实的，暗地里却也是新党的人”“什么？”张佩玲豁得站了起来，冲到窗前，探出身体看到一群学生举着标语在街上游行。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灭亡！放了希光，还我们言论自由！”
　　“放了希光！”
　　“放了希光，自由万岁！”
　　“那个季老板啊，就是希光。专写诽谤文章的希光！”林百盛把张佩玲拉回到梳妆台，“张老板，您脸色不大好要不要歇一会儿？晚上还得上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