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晴空一片月

192、去而复返的……

　　到了坤宁殿，李霸地将颠倒梦想藏回床下。

　　带它去锋海，寻找此剑迷惑人心的源头，完成梵海惊鸿的嘱托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就是铁棘刺重返苗疆，李霸地需要一个不会被监视的地方来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幸而忘今焉的手真的伸不到锋海。经过与青衫君的信息交换，李霸地更加确认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拉拢忘今焉。

　　可是怎么拉拢好？

　　自己虽然名为尚同会副盟主，可是就像苍狼说的那样——孤身一人来到苗疆，实际上已经放弃副盟主的权力，和在中原重新培植势力的机会。时间一长，就算他不宣布退位，尚同会的人也有理由不承认他。

　　而他一旦彻底丧失对中原的管理权，他还有什么筹码来拉拢忘今焉？从此就只能隐居苗疆，为着玄之玄或许有，或许不会有的报复惶惶不可终日。

　　那也太窝囊了。李霸地的手摸向怀中包裹。铁棘刺带回的不止信件，还有他要的那个东西。这不是能轻易给出去的物件，自己要创造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其实雪山银燕的行动比李霸地想象的快很多。当他在殿门口见到铁棘刺时，离自己来苗疆才过去不到半月。实际上，李霸地已经做好几个月没有回信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在见到铁棘刺的时候，流露出的惊喜货真价实。

　　毕竟，尽管俏如来的天运九界皆知，但他的天运能不能照顾到其余和他相关的人……

　　难说，毕竟默苍离都那样了。

　　好在雪山银燕的行动十分顺利。现在他和胜邪封盾接到头，李霸地也该按照计划，加速进行下一步行动。

　　只不过，目前的障碍，算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

　　因为暴雷拳的意外证词，忘今焉只能将调查权进一步交给岁无偿，主动放手以证清白。他和荻花题叶待在苗王宫处理事务的时间是多了，但是也更加不待见李霸地。之前偶尔还能看见人影，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李霸地漫无目的地在苗王宫里逛。现在想要截到忘今焉更是难上加难，哪怕苍狼特意给他指了忘今焉的办公场所，多半也见不到人。如今之计，只能等待时机，看忘今焉肯不肯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被岁无偿拉进苗王宫一角。

　　“你不是在……”李霸地看了看四周，降低惊呼过后的提问声，“怎么还躲着人，国师不是让你全权处理了吗？”

　　岁无偿说：“是交我全权处理，但是我之前无权调动的官兵，现在也不配合了。我来找你，是因为发现了新的证据。”

　　证据是一只长着六根手指的手。这名六指的斗士，岁无偿曾经在抛弃败者的地方见过；如今他的手却出现在孤血斗场遗迹的尸骨堆中。两者时间相差十数年，这只能说明那六指斗士不知为何活到了现在。

　　李霸地问：“会不会是另一个六指？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也不能排除，孤血斗场之后吸收了同样生有六指的斗士。”

　　岁无偿说：“是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右手中指指节断了一截的六指，这样的特征，会有第二个人拥有吗？结合暴雷拳‘夫子’的证词，我再怎样排查，忘今焉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抹除。倘若如此，暴雷拳的安危，我是不能放心。”

　　李霸地看着他，眨眨眼睛。

　　“所以……你要我护送他转移？”

　　暴雷拳认床，这几天都没睡好。他说夜里是听见过一些响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苗王宫里本来就有这些动静，他也没管。听岁无偿说又要换地方，他有点不乐意。

　　“你们有够自作主张！”暴雷拳怨气冲天，“果然就不该答应你们搬来！”

　　李霸地安抚道：“好了，这不是为了你能活命吗？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山里强。具体的地点岁无偿已经安排好，我们现在动身。”

　　夜黑月逢高，三人潜出苗王宫。那片居所是岁无偿避开所有眼线亲手开辟，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三人的步伐很快，但是，被黑衣人们拦住得也很快。

　　李霸地凝起视线，在明火执仗的黑衣武者们中，找到内力线条最明亮清晰的那个，拔剑就向他攻去。擒贼先擒王，拿下为首的黑衣人，剩下的事可以慢慢审问。

　　但是黑衣人却不应李霸地的攻势，只是将他缠住，让其他黑子武者专心攻击岁无偿和暴雷拳。李霸地暗道棘手，莫非对方知道自己武功最高？

　　现场容不得他犹豫。乱纷纷长刀晃眼，怒腾腾杀意渐浓；银月耀兵刃，寒光四溅；赤血浇草木，惨呼八方。纵然岁无偿和暴雷拳本就为善战之人，面对汹涌而来的武者，终究左右支绌。

　　不能过于恋战。李霸地眼见自己和岁无偿二人被越拉越远，心一横左右劈开两个向他扑来的黑衣武者，长剑直取为首的黑衣人。

　　那人见到剑刃逼面而来，知他认真。黑衣人轻笑一声，旋身躲过剑招；脚步踏实，放出层层沉重气劲，终于应战。

　　李霸地不肯耽搁一点时机，一招落空，当即返身一道剑气，自己携剑再次冲上。黑衣人见状，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根中间带着节壮凸起的金属长棍。李霸地见此物在风中一甩，呼呼作响，不由吸一口凉气：

　　钢鞭？

　　雀鸣林中那些来挑战的教头，其中有一个拿的就是这种武器。眼前黑衣人所持，比教头拿的尖细不少，泛着冰冷的乌黑色泽。这东西近战远战都能应用，还不容易伤到持鞭者本身，除了看上去没有剑帅气，是一种适用性很广的兵器。

　　现在还是要应付眼前的敌人。黑衣人掂了掂钢鞭，握紧，重重向李霸地袭来的剑刃挥去。夜色暗沉，李霸地一时没有跟上黑衣人内力的轨迹，剑刃被狠砸了一下。在他手臂一时酸麻，剑身下垂的时候，黑衣人抢步扑来，下一鞭眼见就要抽向他的脖颈。

　　李霸地哪能让他得逞，秋霜切玉当即从右换左，腾出来的右手肘抵住黑衣人持鞭臂弯，猛力向上推；左手立刻将长剑从空隙中向黑衣人脖颈刺去，意在逼迫黑衣人后退。

　　此招见效，黑衣人踉跄着退了两步。李霸地甩了甩右手，直起身子盯着他，剑还是左手拿着。黑衣人一时得不了便宜，将钢鞭横在身前，绕着李霸地开始踏步转圈。

　　这一着是为试探，李霸地见得多了。他挥出一剑，震退几个不长眼来打扰他们的黑衣武者，只盯着黑衣人的动作，看这人要怎样出招。

　　弓步，跃行，横步，好像没什么毛病。

　　除了，黑衣人脚下总有点点内力痕迹闪动。李霸地只觉不对，挥剑向黑衣人腿脚斩去；只见那人轻盈一跃，地上又是一点内力——

　　阵法！

　　李霸地一咬牙，剑气连斩，却通通被眼前的半透明障壁吸收了去。他转身要救岁无偿和暴雷拳，半透明障壁已凝成实质，将他牢牢挡在结界之内。他朝结界轰出一掌，感到实质变得更厚。

　　竟然还会用吸收的内力增强阵法自身……

　　黑衣武者们向岁无偿和暴雷拳涌去。二人战了半晌，已是体力不支，何况暴雷拳还失了右臂。李霸地在结界中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但他能看到那些越举越高的长刀。

　　他向眼前障壁捶了一拳。

　　真正没办法……！就让忘今焉这么明目张胆地灭口不成！？

　　铁棘刺……还有另外的事做。如果这会他在……

　　月亮忽然暗了下来。李霸地抬头一看，庞大黑影腾空而来，重重落地，掀起一阵挟带滚滚烟尘的狂风。被震得东倒西歪的黑衣武者们下意识向四周散开，李霸地看清了黑影真身：

　　那只大黑猪！

　　好几天不见，它的毛长长了，獠牙变得粗壮而锋利。黑猪背上挂了一片不知哪来的破红布，风一吹，竟显得有三分侠气。它用獠牙对着黑衣武者们，前蹄刨地，低头，猛冲——

　　简单，却有效。一时乱了阵脚的黑衣武者们被黑猪拱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黑衣人离开阵法，想要重新归拢队伍，也被黑猪撞得六神无主。忙乱间他打了个手势，黑衣武者连忙跟上他，逃离战场。黑猪站在他们身后，仰天而嘶，一时间李霸地心潮澎湃：

　　猪，猪猪侠！

　　空地上安静下来。李霸地得空观察阵法，找到内力最亮的阵眼，一脚踢翻，阵法消失。黑猪蹭完暴雷拳，又拱过来讨李霸地的摸。李霸地从它牙缝里扯出一块布片，刚准备扔，却发现是两块。

　　一块黑的，一块白底紫碎花的。

　　他把布片收了起来。黑猪见三人安全，哼哼两声，再次钻入深林中消失不见。

　　李霸地朝它的背影挥挥手。这次，大约真的再也不见了。

　　次日他和岁无偿回到苗王宫，却正撞见忘今焉。李霸地和岁无偿对视一眼，撇下他追着忘今焉离开。

　　忘今焉带李霸地来到后花园一角。七月过半，这里盛开着灿烂的紫色花朵。荻花题叶从花下款款而来，他换了一身齐整的新衣服，见到李霸地，仍是面不改色。

　　不如说根本没有表情。

　　李霸地不管他，只是将收下的布片举到二人眼前。

　　属于荻花题叶的衣服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