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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铜盒酒谱 ...

  •   入夜,淮沽用脚蹬开被子,翻身又拉上。

      她对宿希风光着半个膀子卖酒很是生气,哪有这样子卖酒的!是卖出去不少,可是难道我的酒还不如他的人香嘛?

      恩,没有!她想起那一幕,自己也觉得,抵挡不住啊!然后用力蒙上了头,闷闷地自言自语:本来还想让你睡隔壁的床,给我睡酒糟去吧你!

      淮沽拽过白天刨出的铜盒子,捂在被窝里,明天再看,要省些灯油。

      此时的宿希风倒也自在,他轻身飞飘到树顶,一只脚点在枝丫的尖上,竟然也可稳如泰山。

      他拉出腰间的兽骨笛,轻吹,却没有声音流出,一丝荧光,飘飞出去,他循着荧光,在天上凌空滑过,毫无声息。

      -

      此时的春福酒坊里,老板谢春福听着手下陈二柜说道:“淮氏今天没有买郝掌柜的米,按照节气,新米入坊,新酒入缸。那小丫头可能是没钱了。”

      谢春福坐在正堂木椅上,大大的肚腩坠在双腿上,将手中把玩的手钏丢到桌角,冷哼一声:“那小丫头很会酿酒,趁这个机会,我得让她喘不上来这口气!”

      陈二柜回道:“要不是虞朝废除了连坐的罪,她叔叔这么一跑,早就把她关起来了!”

      谢春福用小指划了划脑门,小眼两边走几个来回,问道:“还有什么法子,叫她的酒卖不出去?”

      陈二柜答:“老爷,我有个主意,但得花点银子。”

      谢春福小指停下,“花钱呐?”他倒吸了一口长长的气,连肚子也收缩了几分。

      “让城府大人先关她几天?”

      “那她也会被放出来,而且城府也总是买她家的酒。我是说另个办法!”

      “你快说!花钱的话,我要让她彻底死了酿酒的心,也未尝不可!”

      陈二柜凑上前来,小声说:“昨日官爷砸了她家好多酒缸,怕是能藏人的都砸了。节气一到,新酒无缸,她就算不买米,也要买缸!您二房家的娘舅,卖酒缸那个。那是方圆二百里独一份儿!”说完,他在长袖中露出拇指,向谢春福使了个眼神。

      谢春福也是经商多年,自然懂垄断的道理,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点了两下头,似是很满意这个计谋。他捏着自己鼻下两撇胡子,皱了皱眉。那个娘舅,向来不喜自己,搞定他,也是不小的挑费。

      陈二柜好像知道谢春福心中所想,以更低的声音道:“买卖不成,死了就都成了陪嫁!”

      谢春福一听,挑起眼眉,兴奋了一下:“嘶!但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咱们先买下他的陶窑,让二房给咱们送回到手上,这是不是更合情合理?”

      陈二柜抱手鞠躬,阴声笑道:“那小的要找把高明点的刀子。”

      -

      水车城外河边,一道黑影静立河边,宿希风翩然飞至,不带一点声音。

      “尺规撼涛!”

      “守天关!”

      两人像是不曾相识,以两句言语辨识后,黑衣人转身,虽蒙面,身形气质却不输宿希风。

      黑衣人声音低沉,但年纪听上去也不大,“你去的慢了。”

      宿希风讪讪回道:“恩,只见棺材。”

      “前日,百人殒命,功亏一篑。”

      “虞朝天都高手,确实深藏不露!”

      黑衣人道:“我们发觉有耳目!下次会更谨慎。”

      宿希风双手背后,看向圆月,“尺规门不是互传天关不容虞王?竟出这样的笑话。下次,我可不再轻易奉陪!”

      “你现在也属尺规门!”

      “我寻虞王,只是取回五音门法器。”

      “那可是尺规门告知你的。”

      “交易而已 ,同路,不同门!”

      黑衣人愤而转身,跨长河远遁,留下一丝声息:“我会再来,给你个交代。”

      宿希风甩手,丢下一片酒坊大树上的黄色树叶,尺规门总是以最不起眼的东西作为信号,让他不禁轻笑了一声。

      -

      清晨,同样的曲调,淮沽醒来,默默坐在门槛上,听完宿希风的曲子。

      “你吹的叫什么曲?”

      “《朝露流光》”

      “好听!”

      “还要听吗?”

      淮沽肚子叫了两声,她自己按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宿希风知她饿了,起身说:“我去做饭。”

      “买吃的吧!昨天你卖了好多酒。”淮沽忽又想起他昨天被人围着的画面,眉头拧了一下,匆匆起身,说道:“我去买,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她也不顾宿希风盯着自己,跑了出去,他那张脸,谁好意思总盯着看?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一天会看腻的,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心却越跳越快。自己老是胡思乱想什么?今天还有好多正事要做!

      街头人们议论着两件事,一件是不知是被谁打死的兵士,一件是淮沽家好看的乞丐。

      “昨天守城的小葛死了!”

      “是啊!听说特别惨!”

      “大早上,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瞧沽子那高兴样,捡个俏爷们儿回来!”

      “她说是大水车下的乞丐!我怎么没见过?”

      “回头我也捡一个去!哈哈哈哈!”

      一条街上叽叽喳喳的,买餐食和吃早餐的都不少,很多商旅要启程出发,正是热闹的时候。淮沽听了只当蚊子叫,反正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捡了就是她的!

      只是叫小葛的兵士,那天在水车边帮自己和军爷说话,她还是记得的,可惜了。

      -

      两人吃着早饭,淮沽就当着宿希风的面打开铜盒。

      里面摆着几张油纸,还有一张像是地图的画。

      宿希风偶然抬眼,淮沽慌忙用手挡起来一些,说道:“家传,不许看。”

      见他没有动作,也就放下手,认真辨识上面的字迹。

      《年酒篇》这是一张要通过一年时间才能酿出的酒,当下坊子里,都是这样的酒,不足为奇,但她自己算了算,这几日就要蒸新酒,那便是许多钱,不由地开心起来。

      一张饼塞到嘴里叼着,翻看其他酒谱。

      《仙草灵果酒篇》,看上去就酿不出来!

      《兽花玉露酒篇》,看上去就很复杂,兽花?老娘霸王花!

      《食味酒篇》,看上去很有意思,做菜时能用的酒!

      《春酒篇》,看上去...这个太过分了,臭老爷们儿才买!

      她看到内容,猛地抬头,宿希风还在自顾自地吃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臭老爷们儿!就是你们这帮不守夫道的!她狠狠地咬饼,眼眉和眼睛往一起攒,无名火起。

      一滴口水掉到油纸上,“吧嗒”一声。

      宿希风抬眼瞧来,“春酒,你很馋?”

      淮沽挡住纸张,用手肘用力蹭了几下纸页,恨恨地瞧去。

      这是馋?我叼饼时候流的!呸!我才不流口水!

      她拽下嘴里的饼,往盘子里一甩,收起盒子,说道:“宿希风,我告诉你,不该看的别看,吃完干活去!”

      宿希风也懒得见她的宝贝一样,眯上眼睛,慢慢嚼着嘴里的味道,轻声说道:“干完了。”

      淮沽左右看看干净的院子,指着桌子说:“洗碗!”

      “哦!”

      你跟我哦?你看我酒谱你还好意思跟我哦?

      敷衍!男人!

      淮沽抱着铜盒走到坊子,打开继续看着。

      《果酿篇》,用水果酿酒,最快只要二十天!宝贝!

      还有几篇看不懂的文字,不知怎么回事,左右翻看也看不明白,像是每个字只写了一半。

      最后一张如画的地图,旁边一句诗:

      《原池》

      总有好枝开好花

      不见美酒落天涯

      水流千川皆同源

      不过高山过长峡

      以前听爹提起过,老家有一潭池水,是天下灵水之源,那里的水,能酿出最美的酒,喝了便如痴如醉,双目欣赏人世如画,双耳听曲百感同发,就是这里吗?在老家?如果能让自己酿出更好的酒,那一定要去的!

      最后一页,是爹的字迹:

      淮沽,水有千源,相牵相连。人饮水入身,而饮酒,则是入心。天下没有无味的酒,却有太多未了的情。如果有一天,除了用心,你还学会了用情酿酒,那品尝的人,总有滋味在情中,虽不一定好喝,却是至宝。饮过的人,懂你的情,也就悟出一切,无所不能。

      两行清泪,淌落两腮。爹说的酒她不懂,爹会酿的酒,她也还不会。

      忽然,一缕歌声,传进她耳朵,扰了心神。

      夕阳抚山岗

      百花不争香

      卿尽一壶醉人肠

      家中美梦到天亮

      “你别唱啦!那是冒信的歌~”淮沽收好铜盒,抱着走出坊子。

      她不知,那歌是宿希风教冒信的,他不说,可能没人能知道真相。

      宿希风靠在前院墙上,手里拿着一支碗,身形浸在院墙的斜影下,说不尽的风流潇洒,他束有发冠,露出骨相分明的下颌,不见一丝多余的腮肉。

      淮沽不自觉捏捏自己的两腮,悻悻地往前走,这男人有毒!脸都像用刨子搓过似的!

      坐在那,举个碗,像个乞丐!

      “能喝二两吗?”宿希风声音传来。

      果然!还是乞丐风,讨酒?讨打!

      “凭什么给你喝酒?”

      “我卖了好多钱!”

      还好意思说卖酒?要不是你光膀子,谁来卖酒?脸呢?

      “不给!”淮沽越想越气,跑起碎步,把铜盒放到屋中柜子的最底下。

      她拽着宿希风到坊子,说道:“今天蒸酒,你要把酒糟和水倒进甑(zeng)子里。”

      “甑子,就是这个蒸桶。”她指了指身旁的大木桶,郑重其事地说,“新出的头酒最好,你可以喝。”

      心里想着,就你那一点点小酒量,一两头酒,就给我喝死吧!

      宿希风弯下身,看向蒸桶伸出的一根竹节,“头酒是从这里流出来?”

      “是的!”

      “拿什么装?”

      淮沽心道:糟了,酒缸都被砸了,只剩下几十个二斤的小酒坛,这一次万斤的酒往哪里放好?

      “咱俩得去买酒缸!家里没有了!”

      对于宿希风来说,反正都是打下手,干什么都是干!倒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淮沽算起了帐,手里的钱,还差一半,要卖五十斤酒才行!

      说卖就卖,八十斤酒在酒摊摆成一排。宿希风数了数,问道:“不是说五十斤就够吗?”

      淮沽讪讪道:“酒缸要去蝶县的陶窑买,五六十里的路,光赶路就要一天,吃喝住都是钱,当然要多卖点才够。”

      宿希风点头表示清楚,就要站到酒摊边吆喝。淮沽两步把他拉回来,她可不想再让他丢人了。

      “你去擦桌子,我来卖!”

      宿希风拿起布,忙活起来。

      “叔叔,买酒呀!上好的头酒,便宜呀!”

      “大爷,路上渴,来壶好酒吧!”

      喊了半天,也没几个人买酒。

      淮沽在酒摊前着急地踱步,眼看宿希风在桌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不禁更加心烦。

      “宿希风你磨蹭什么呢?”

      “需要我卖酒吗?”

      这是什么?嘲讽!挑衅!要是他不说,淮沽还打算让他上去卖,他主动提出来,酿酒佳人决不妥协!

      “买十斤送十斤!”她两手罩在嘴边,弯身向街上喊了起来。

      “宿希风,再提八十斤酒来!”不服输的淮沽,一定要把酒卖出,不止是争口气,制好的酒糟,再不出酒,损失更大。

      及时出酒,减少更大的损失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宿希风能卖酒,但是她舍不得啊!

      什么叫精打细算?保住男人才是最精明的选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铜盒酒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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