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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笔濹洇,望帝啼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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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怀走到容宴门前,伸出手去敲门,在碰到门的前一刻,收回了手。‘师兄,对不起’雁燕,你说,你们对不起我。那···谁又对得起阿宴呢?世人负她。
李书怀站在门前,良久,才敢伸出颤着的手,碰上那扇门。又停了片刻,敲上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容宴正在院子里练习着剑诀,听见敲门声。便停下了剑诀的运转,收了剑势,将剑收入鞘中。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抬眼,就堕入了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中。良久,才缓过神来。
“结束了?”“恩”
李书怀声音低哑“阿宴,你真非去不可?”容宴抬眸看他,李书怀默不作声任由她打量。良久,容宴才轻笑一声:“书怀,我是魔啊。我要回家,是人之常情吧。”向李书怀走近了几步凑到他耳边“怎么?突然觉得····我是魔,便十恶不赦了?发自内心的,憎恶了?”
李书怀突然伸出手,抱住了站在身前的容宴。力度极大,像要把容宴永远嵌入自己的怀抱里。头垂在容宴的肩膀,低声喃语“不会,怎么会呢。我有什么····”慢慢的卸下了力气,放开了容宴。抬起脚,慢慢后退几步。看着容宴的双眼,眼中全是容宴看不懂的晦涩,脸上有几分强扯出来的笑容。“你要走,我会送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送你。”
送你离开,离开···送你去,你想去的远方。
结契之日。
“礼成——”
李书怀看向面前一身嫁衣的容宴,她头上的红纱被风吹起,隐约露出些许面容。李书怀敛去心中的纷乱思绪,轻合上眼。阿宴,是我对不起你。上一世便是,此生亦然。你说,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我让你受尽伤害,对你诸般亏欠。这一世,仍····恬不知耻的蒙骗于你,满足我的一己私欲。李书怀嘴角不慎泻出几分苦笑,这样的我,阿宴,你还是不记得的好。
入夜,案板上的龙凤烛一点一点的被火灼出蜡泪。晚风吹入室内,烛火摇曳,红帘微动。李书怀把门关上,走到容宴面前,蹲下身,伸手取下容宴头上的红盖头。容宴的视野终于清晰,她眨眨眼,低头看着李书怀。“结束了?”李书怀恍若未闻,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宴,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的碰上了容宴的脸庞,一触即分。李书怀收回手,低头,苦笑一声,方才站起身。回答方才容宴问他的话“还差一步,交杯酒。”容宴接过,两人勾连在一起的手臂,带近了他们的距离。烛火下照出的影子就好像锦被上交颈的鸳鸯。
饮过合欢,李书怀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站起身“时候不早了,睡吧”容宴躺在床上,对着黑下来的里侧发着愣。李书怀剪断了烛火,躺上了床沿的位置,背对着容宴。过了好久,翻过身看着容宴的背影,心头苦涩。
于一室寂静中,有人轻声呢喃“如果····如果,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恨我吗?”暗夜里的寂静,是谁的爱意在无声倾诉。有微风穿过屋中,拂过了重重纱帘,拂过了昔年,旧时。
【七】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师尊,弟子不孝。”李书怀跪在正殿门前,大雪纷飞。柏池的声音从紧闭的大门传出。“你,想好了?”李书怀垂下眼。“是,弟子想好了。”
柏池负手,缓缓走出。站到离李书怀较远的门前,看着他。李书怀抬眼望去。柏池像是无可奈何地问“结界一开,后果不知。若是世人因此而亡,诸多因果皆系你一人之身!你···你如何担得起?”
李书怀低头看向地面,良久“师尊可曾予诺过,一亏欠良多之人。”李书怀苦笑“师尊若有,便能体会到弟子的心。弟子,万死,亦难辞其咎。”鹅绒大雪,遍地银白,两相无言。“弟子,心意已决。”
终于,柏池扔出一块令牌“青霖一地,尚未安排看守弟子。”顿了顿“若你能活着,便留在那里守着吧。”话音既落,柏池便背过身去,走回了正殿,大门也随柏池远去的身影缓缓合上。
厚重的大门阻断了李书怀的目光,李书怀跪了良久,抬头看向正殿之上“昭和殿”三个大字,一如往昔。李书怀伏下身去,向正殿三顿首,良久,才抬起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慢慢的扶着地面,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一如当年,背道而驰。
柏池站在大殿之内,合上眼。顾怀,你还是非要如此吗?
李书怀回了自己的居所,把东西一点一点的安置好。以李书怀的身份为柏池留了一封诀别信。信毕,李书怀看向一旁的汶岱剑,剑柄上那串剑穗仍好好的挂在原位。
李书怀唇角微扬,站起身来,带着汶岱剑离开了居所。柏池,自今日起,世上再无李书怀了。顾怀看着剑穗,嘴角有压不住的笑意,可泪也从眼角流过。阿宴,我要送你离开了。
“书怀,你怎么突然带我到这里?”夜幕已临,星图渐现。顾怀把容宴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掸去了容宴身上的雪。直起身子,对着容宴笑了笑。“魔尊大人,我要送你回去了。”容宴看向四周“就在这里?”
顾怀看着容宴,眼底晦暗:“我想向魔尊大人,讨个恩典”容宴目视前方,听见顾怀说话,回过头“你有功劳,你要什么神器珠宝,我都可以给你,你说吧。”
顾怀低下头轻笑一声“我只想讨这个恩典”说完,轻捏住容宴的下颚,吻在了容宴的嘴角上,良久才移开。轻声说,“这个就够了。”看着容宴发愣的神色,又掐了下容宴的脸,收回手去。笑着行了一礼“书怀冒犯了。恭送魔尊。”
说罢,便双手成印,以灵力为媒,将上空的结界慢慢打开。在界门打开的那一刻,便有无数的小魔从裂缝中钻出。容宴拔出剑,迎了上去。
界门大开的那一刻,魔界的魔几乎全在蠢蠢欲动。法术已成,一大口血从顾怀口中涌出。容宴又击杀一只魔,扶住脸色苍白的顾怀。“李书怀,你怎么样。”顾怀像是无关痛痒似的,“没事”。
容宴怀疑的看着顾怀,顾怀笑道:“真没事,你去吧。里面还有一场恶战呢,去吧。”容宴抬手,把灵力输送到他身体里,又往顾怀嘴里塞了两颗药。容宴看着他,良久方道:“再会无期,你····好好活着。”说完,便转身走向了裂缝,又站定在原位。
良久,回头看向顾怀,顾怀抬头看向容宴,费力的牵动嘴角笑了笑。吐出一口血,微动双唇“去吧”。容宴看着他,最终还是转头,进入了界门。等容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顾怀面上的笑渐渐化为苦笑。
而没多久,周边的魔又开始涌上来。顾怀拔出汶岱剑,拖着内力已严重耗损的躯体,去击杀涌上来的魔。
鲜血洒在了地上,染红了地面铺着的新雪。好累啊,要交代在这里了吧····顾怀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快要向前倒去,顾怀咬着牙,将剑插入地面,支撑着自己满是伤的躯体,不使自己倒下。
魔又开始冲了上来,顾怀闭眼。感觉到魔的利刃直冲面门而来,而下一秒突然停在了面前。顾怀睁开眼,便看见了一身少年时装扮的柏池。
那一刻,顾怀几乎要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还是回到了过去。看见柏池手中所持的剑,才恍然惊醒。原来,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八】吴山青,越山青
“参见尊主”容宴一身白衣,缓缓的在众魔畏惧与崇敬的目光中,走上象征着权利的宝座。容宴坐在高堂之上,双手叠放腹前,面上难辨喜怒,垂下眸,问:“裴城主与梁左使现在何处?”右使从一侧走出,恭敬的回答“回尊主,现下在狱中。”容宴看着站在殿下的右使:“谁,下的令?”右使低着头答道:“是臣下下的令。”
“这样啊····”容宴唇角轻挑“你做的不错。”右使抬起头,眼中尽是欣喜。未等他开口,下一秒,便化作了飞烟。容宴对着空中问:“可,我何时准许了呢?”看向殿中众魔“把他们带上来,你们都退下。”“是”
殿上只剩下容宴一人,容宴把手张开。一根红线躺在手心里,显得手心格外的白。“李-书-怀-”容宴盯着手心中的红线,良久,才自言自语的问道:“你,没死。对吗?”空旷旷的大殿,只有容宴一个人。容宴有些茫然,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呢?
“我走后,剩下的棋局就由你替我完成了。”越月欲言又止:“容宴,你当真不要记起往事?”容宴放下手中的棋,“没那个必要吧,我既然选择忘记了。又何必记起,优柔寡断。”越月垂眸无奈的苦笑:“也对。”
回忆到此,便戛然而止。往事?容宴愣住。自己当初忘记的,真的是自己认为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吗?孟婆汤,忘前尘。三生石,解因果。看来····自己有必要去一趟幽都了。
“尊主,人带到了。”容宴重新将红线重新系在手腕上,缩到衣袖中。“让他们进来吧。”李书怀,你得等我,你要好好活着。等一切,有了结局。等一切,尘埃落定。
步摇随着主人前行的步伐,一晃一晃,直到走到忘川河畔,才停下。有一叶扁舟,从遥遥的东方驶来,从水和天相接的远方驶来,停在容宴身前。“老伯,可载人去幽都?”老伯停下了船桨,“姑娘,上来吧。”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老伯侧身看向容宴,笑问:“姑娘,此去幽都。是要寻人,还是寻三生石?”容宴看向远方,良久,才出声回答老伯的话“都有。”
李书怀,我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