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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阿盏在外面的马车上等候多时,已经无聊到开始跟车夫一起擦起车来。他远远看见少爷从铺子里出来,忙丢下擦车布,放下条凳候在一边。

      明邃上车后,立刻将手中的大堆账本丢到一旁,不满道:“这个李掌柜,也不知道叫个人帮忙搬一下。”

      那账本又多又厚,不单是上个月,连同这些年所有铺子的账目统统记录在册,与明邃先前看的那些相比又要详细上许多。

      黎深跟着进来,笑着给他捏了捏胳膊:“早说我可以帮你啊。”

      明邃也笑起来:“那岂不是要露馅了,明少爷?”

      他口中的明少爷,不是自己,而是假借他的身份与掌柜们周旋的黎深。而他自己所扮演的,则是那个看上去很受气的小邹先生。

      “少爷我可太困了。”黎深抱怨:“还饿着肚子。”

      明邃见角落里有个小食盒,心知是阿盏或者望月观星他们备下的,便伸手捞过来,打开看了看道:“有藕粉桂花糕,少爷吃吗?”

      “吃。”对待吃食上,宗主大人一向来者不拒。

      明邃于是把装糕点的小瓷碟摆出来,放到黎深面前。

      黎深边吃边问:“我今日表现如何?”

      一提到这个明邃就心里直乐:“李掌柜大概快要被你气死了。”

      “顺便也对你放下了戒心。”黎深道。他半眯起眼,食指轻点明邃的眉心:“小狐狸。”

      “接下来就看我的吧。”明邃长腿一伸,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想灭明家的威风,少爷我就帮他们一把。”

      “黎大爷!”外面的阿盏忽然喊了一嗓子:“前面有个甜水铺子。”

      黎深还未作反应,明邃却是“腾”地坐直身子,冲者外面低声训斥:“说话注意些!甜什么甜,赶紧走!”

      这车中哪里有什么黎大爷?有的只是明少爷和小邹先生二人才是。

      阿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紧张地往四下望了望。

      黎深却是不以为然:“你也太小心了些。”

      “你又不是不知,李掌柜一直派人盯着咱们呢。”明邃道:“阿盏这般乱叫人,万一露了馅,前面岂不是白忙活了?”

      黎深点点头。心中免不了遗憾刚刚错过的甜水铺子。

      明邃又压低声音向黎深抱怨:“阿盏这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早晚被他吓死。”

      “放心吧,即便有人听去也不会怀疑什么,多半只当他在跟车夫说话。”黎深安慰道:“没听见人家嘴里喊的是大爷么?”

      明邃闻言忍俊不禁。

      黎深也弯了弯嘴角:“你快让他改改口吧,咱俩成什么辈分了?”

      “差辈分也是你占我便宜啊。”明邃斜睨了他一眼:“这阿盏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总坑自己主子呢?”

      说话间二人回到明宅,明邃远远望见大伯的贴身侍从宋卫正侯在他的厢房外,一脸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阿盏也瞧见了他,喊了声宋卫的名字。

      “盏哥。”宋卫忙迎了上来。

      阿盏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你不好好跟着大老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是……”宋卫刚要回他,瞟见一同过来的黎深,顿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那个……哦!老爷让我过来看看邃少爷住的惯不惯,有没有什么缺的。”

      “没什么缺的啊。”阿盏纳闷道:“这都三天了,有缺的也……”

      宋卫给了个好大的眼神暗示,阿盏这才堪堪将话头止住,十分生硬地改口:“噢,对对,少爷房里缺个卷缸,正想着什么时候找大老爷讨一个过来。”

      宋卫别别扭扭道:“我们老爷在呢,要不盏哥亲自去挑挑?”

      明邃假装没看见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向阿盏示意:“你去吧。”

      “哎!”阿盏应了声,与宋卫一起将账本送进书房,这才一脸茫然地走了。

      明邃回了房,对黎深道:“看来大伯此来目的,是与未渊兄有关?”

      “我看是。”黎深路上吃得有些干,便给自己倒了杯茶:“阿盏笨的,我都担心宋卫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也替他们捏了把汗。”明邃在黎深旁边坐下。闲来无事,他便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将钟毓给他的小可爱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小家伙跟之前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虫子表现出异常沉稳的气质。

      “弹弹?”明邃试着叫了一声新赋予它的名字,对方却是毫无反应。

      黎深盯着看了一会儿,问道:“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晒晒太阳。”明邃手肘搭上桌沿,靠近些观察:“总在匣子里该闷坏了。”

      “闷不坏的。”黎深道:“拿出来反倒晒坏了。”

      明邃闻言一惊:“真的?”

      黎深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不然你以为钟毓干嘛将它养在黑匣子里?这玩意儿总见光表皮会变硬,就拉不长了。”

      明邃将它捏了起来,前后一拉扯,还是可以伸得老长。他松了口气,赶紧把弹弹放回匣中,不禁感慨:“还能这样啊。”

      “很正常。”黎深道:“就比方说同一种植物,阳光底下长出来就是韭菜,不见光的就成了韭黄。”

      这比喻虽不怎么恰当,倒是好懂。明邃有些心虚地问道:“我这么晒,它会不会……”

      “不必担心。”黎深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晒成韭菜的。”

      明邃这才放下心来,叹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蛊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黎深想也没想道:“他大概觉得这是常识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了这般非同寻常的认知啊……明邃无奈的同时,倒是对蒹州之行有了些额外的期待。

      二人说话间,阿盏很快回了院子。

      “盏哥。”明邃问道:“说什么悄悄话了?”

      “嗨!”阿盏相当豪爽地坦言:“他们找我打听黎大爷的身份呢。”

      他还真抱了个卷缸回来,想是明尘是为了做戏做足,故意为他找来的。阿盏把那沉甸甸的大缸往地上一放,神秘兮兮地凑近二人:“大老爷暗中着人探了黎大爷的底,他老人家没想到黎大爷在西南一带竟是如此威名赫赫的人物,因而心下有些没底。”

      黎深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只是不明白明尘的动机:“怎么查起我来了?”

      明邃想起那日赠画一事,猜测道:“大概是宗主大人出手太过阔绰,让人起了疑心之故。”

      “你们家都是人精。”黎深感叹道。

      明邃问阿盏:“你是怎么回他的?”

      “黎大爷虽没说要瞒着,可小的也不敢自作主张。”阿盏一副十分上道的样子:“所以我就干脆假装没听说不知道呗。”

      难怪回来得如此之快。

      黎深评价道:“阿盏偶尔也挺灵光的。”

      “得了吧,”明邃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小子是故意将麻烦踢到我这里来呢。我若猜得不错,大老爷待会儿就该直接找上我了。”

      “你打算怎么交代?”黎深问他。

      “挽救一下你这深入人心的恶霸形象。”明邃瞥了他一眼:“告诉我大伯,黎未渊其实不吃人。”

      “那就有劳了。”黎深笑笑,起身告辞:“走了,免得宋卫见了我尴尬。”

      第二日,黎深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算是弥补了前一日早起半个时辰的损失。

      望月伺候完主子早膳,将一封密函交给了他:“宗主,东一派人送来的。”

      黎深接过,坐在餐桌前将信打开。

      东一是黎深留在京城的眼睛。离京前,黎深已将一并事务交由他去打理。东一做事严谨,每三日必会有一封汇报京城动向的密函交到黎深手中。

      黎深通常扫一眼就搁下了,今日却细细看了好一阵子。

      望月等他的目光终于从纸上挪开,才低声问:“宗主,京中可有异动?”

      黎深将纸重新折好,递回给望月:“皇帝打算立顾流盼为太子妃了。”

      望月接过密函,闻言眼睛一亮:“太子若有顾大将军扶持,朝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只是……没想到陛下能这么快松口。”

      “不过是他的权衡之术罢了。”黎深冷哼道,目光中透出些许森然之意:“如今大皇子沈清舟如日中天,隐隐有一枝独大之势。这对于皇权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帝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而反观太子,却是一直没什么靠山,此时与顾家联姻,便刚好能够成为对抗沈清舟的筹码。”

      望月点点头:“虽早了些,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黎深想起太子那副若柳扶风的样子:“只怕沈清晖有苦头吃了。”

      望月轻笑:“流盼小姐的脾气是大了些,成亲之后兴许就变了也未可知。”

      黎深并不在意这些,转而问:“昭澜呢?”

      望月回道:“明公子一大早就去了明记茶庄。”

      “还真是说干就干。”谈起明邃,黎深立刻换了副语气,不忘问道:“观星可有暗中跟着?”

      “主子放心。”望月道:“邃阳城中鱼龙混杂,观星自然时刻紧随公子。”

      明邃对有人跟着自己一事浑然不知,他连阿盏都没带,单枪匹马去见了李掌柜。

      李掌柜倒是意外得很,未曾料到不过短短一日工夫,“小邹先生”竟又回到了他的铺子,而且还是只身一人,并未同少东家一起,心里不禁有了几分猜测。

      他表面客气地寒暄:“不知小邹先生大驾光临,怠慢了。”

      明邃忙道不敢当,表情中带着些纠结。

      李掌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摆出年长者的姿态,假意和善地问道:“小邹先生所为何来啊?昨日的账,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若还有一丝良知,倒是应该问问哪里是没问题的,明邃心里翻着白眼,嘴上还是恭敬道:“不瞒李掌柜,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李掌柜不动声色道:“愿闻其详。”

      明邃故意四下看了看,不放心道:“还是把门关上说话罢。”

      李掌柜笑道:“小邹先生有话只管说便是,这里都是自己人,嘴严得很,大可不必顾虑有心人听去。”

      “那好吧。”明邃犹犹豫豫地开口:“李掌柜,您这里,包括其他铺子的账在下都已看过,这、这账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李掌柜本就不怕明家人,况且这小邹账房一看便知是背着主子偷偷找上门来的,想必是有所求,这下便更加有恃无恐了。

      他冷笑一声:“小邹先生,若是有哪里说不过去,您也该给少东家汇报才是,怎么倒是先跑到我这里来了?”

      明邃跟着干笑两声:“邃阳的生意还是要仰仗您的。我们少爷哪里懂得这些?左右不过玩几日就该回去了。”

      “哦——”李掌柜故意拖长了声音:“那先生此来是?”

      “您账上这一笔笔的亏空,确实是不大好看。不如……”明邃凑近些,带着讨好的语气小声道:“京城那边,由我负责给您圆过去。您也知道的,明家手底下,那可是铺子票号钱庄当铺,一大堆的生意等着明老爷去忙,安州的买卖不过九牛一毛,他哪里能顾得了呢?况且天高皇帝远,这里有个什么,那还不都是您李掌柜说了算……”

      李掌柜一边享受着恭维,一边又十分看不上他那副半藏半掖的模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明邃于是道:“您看……作为报酬,能不能稍微匀给我几分利,就当赏个辛苦钱,咱们互惠互利,天知地知,岂不妙哉?”

      李掌柜眯缝着眼睛:“这……不大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明邃继续游说:“您想啊,有我给您打掩护,您京城里就有了人,邃阳的收支走得便能更加顺畅,今后赚多赚少,还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李掌柜有些心动,却还是犹豫道:“令尊在明家管账几十年,对东家必定忠心耿耿。你这平白无故的,何必替我担此风险?”

      “我……”明邃支支吾吾,面上有些不大自在,最后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说来惭愧,在下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您商量的。实不相瞒,刚来邃阳时,我也陪着少爷玩了几日,一个没留神,就在赌坊欠下了些银子……少爷那边自有大老爷兜着,可我这里就……这事情万一让我爹知晓,回去之后定要打断我的腿。”

      这话倒是与盯梢的探子说法一致,李掌柜心中不禁暗嘲这主仆俩一个赛一个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这小子的提议倒是值得考虑。若照此行,他既不用跟东家撕破脸,银子还能照拿,的确有几分意思。李掌柜神色略缓和了些,松了口:“如此说来,咱们也算是互相关照了。”

      “哪里哪里,”明邃谄媚道:“主要还是您帮忙。”

      李掌柜又道:“少爷那里也没问题?”

      “这个您只管放心。”明邃黑起自己来丝毫不含糊:“那就是个草包,不顶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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