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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接下来的日子里,明邃又假模假样地与李掌柜周旋了几次,他放长线钓大鱼,只等对方完全放下戒心的那一刻。

      自接风之日起,明尘便没再过问此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兴趣爱好当中,只是对待黎深仍然心存疑虑。

      但疑虑归疑虑,大老爷面对宗主大人赠与的字画孤本时,依然会哆哆嗦嗦却毫不含糊地收下,非常豁得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掌柜的关系网基本排查清楚。邹先生的病也已大好,这几日正给明邃做着最后的整理。

      明邃提笔写了一串名单,黎深在旁边看着,不由面露讶异之色:“有这么多人?”

      “若再算上漏网之鱼,应该不止这些。”明邃搁下笔,检查一番后交给了邹先生过目,便继续对黎深道:“漏出去些小的倒也不妨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太过也未见得是好事。”

      邹先生仍是有些不放心:“即便如此,少爷若是将名单中罗列之人都处置了,只怕将来会无人可用。”

      “您这么想便是正中了对方下怀。”明邃自然考虑到了这点,他解释说:“来之前父亲曾万般叮嘱过,安州之事当断则断,我们此行目的便是要为这多年弊病做个了结,若不早日除了这些毒瘤烂疮,将来的情况只会越变越糟。”

      “少爷说的是。”邹先生道:“门户自然是要清理,我只是担心这之后的安排……”

      “再提拔些就是了。”明邃道。

      他虽如此说,却也知道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只是眼下是拿主意的时候,他也就没在这个节骨眼上泼冷水。

      邹先生一向嫉恶如仇,存的当然也是这个心思,之所以提起来,不过是想听少爷一句准话罢了。

      前些日子一直是假冒的小邹先生出面,因此当李掌柜见到邹先生本尊迎面而来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什么人?”他皱着眉头问。

      “我爹。”明邃紧接着跟了进来,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

      邹先生“哎哟”一声,吓得一个踉跄:“可不敢胡说!少爷莫要拿老夫开玩笑。”

      “少爷?”李掌柜愣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当,不禁又惊又悔,恨不得当场就把这狡猾的少爷给撕了。

      明邃果断地处置了以李掌柜为首的所有人,不出所料的是,他很快便收到了对方报复性的回击。

      一时间所有受牵连的茶庄和药铺几乎都断了货源。铺子里人心惶惶,大家纷纷开始猜测明记是不是要倒了。

      李掌柜自觉奸计得逞,幸灾乐祸地等着明少爷亲自将他请回去。

      只是空等几日,明家那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上去十分沉得住气。

      他这才慌了神。供货商们也是要吃饭的,十天八天断供也便罢了,再多些时日,李掌柜他们的面子可就不够用了。

      几位掌柜终是忍不住出门打听了一番。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心目中马上将要倒闭的铺子正开得好好的,该有的存货竟是一样不少。

      几人以为是供货商私底下吃里扒外,气冲冲地便要去理论。岂知他们还未有所动作,反倒是先被对方找上了门,大骂李掌柜几人害人不浅,让他们失了明家这棵摇钱树。

      李掌柜一干人茫然失措,完全闹不清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原来,若论茶叶药材,安州虽然产量丰富,但比起蒹州来,就只能说小巫见大巫了。

      只不过众所周知,蒹州有个姓黎的地头蛇,谁也不敢打他地盘上的主意。只有人家愿意供应,却是没有你想要进货一说。

      然而无巧不成书,明家的大公子跟地头蛇交情不浅,早在来安州的路上就订好了人家的货。这些日子日夜兼程,货物早已悄悄运进了明家的仓库。

      李掌柜不知明邃竟藏着这一手,现在他为此吃了苦头,才算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恨不能立刻就跪到明邃脚边认错。

      事已至此,一切为时晚矣,明家曾给了他安稳又富贵的日子,是他人心不足,硬要尝尝跟东家做对的后果,这才落得今日这般鸡飞蛋打的下场。

      对于明邃来说,他的计划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进行,其中少不了黎深的大力相助。

      邹先生本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和这帮人死磕,却没想到少爷居然有这般能耐,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问题解决了。

      他心中感慨着虎父无犬子,高兴得脸上褶子都舒展开不少。

      “依我看,不如往后就从兼州进货。”他向小主子建议道。

      邹先生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其一自然是兼州物美价廉的货源,至于其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再傻也看出了少爷与这位黎老板关系匪浅,若是今后可以长期合作,不可谓不是一桩美事。

      黎深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被明邃一口回绝了。

      邹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丝毫摸不透少爷的想法。

      明邃只得解释:“咱们在安州的地盘上做生意,也要卖本地同行几分面子,毕竟逼急了谁的买卖都不好做。如今他们也看到了,咱们家不仅有兼州的路子,还有黎老板亲自撑腰,想必往后也不会再乱来。”

      明邃这话在理,邹先生便也作罢了。

      经此一事,安州最艰难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新提拔的一批人大部分都是在铺子里做久了的,对掌柜的职责多少也有些了解,上手倒也不算难。

      这些后续事宜明邃统统交给明尘和邹先生打理,二人自然没有意见,尤其是收了字画拿人手短的明尘,十分痛快地就应承了下来。

      这一通忙乱过后,转眼间明邃已在安州落脚一月有余。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打算再次出发,和黎深一道前往蒹州。

      临行前的早上,明邃带上阿盏,一身素服地去了同在邃阳城的郑骁府上。

      郑骁亲自在门口迎他。

      “子晶兄。”明邃从马上下来,抱拳道:“早该过来拜访的,实在是事多耽搁住了,还请勿要见怪。”

      郑骁见到他显得很是欢喜,奈何不善言谈,张了张口,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大哥……”

      明邃对这个称呼很陌生,自己也别扭了起来。他的年龄实际上是比郑骁要小的,此刻也不知该继续叫他子晶兄还是该改口叫妹夫。

      二人寒暄过后,明邃说明了来意:“我能给答答上柱香吗?”

      “自然,兄长请随我来。”

      郑骁于是带路去了郑家祠堂。答答过世后,郑骁却将她迎娶为妻,既是郑家人,答答的灵位便在那之后入了郑家的祠堂。

      明邃上过香,郑骁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明邃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慢慢转着手中的红玉串珠,细细地给答答讲起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答答生前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像这样只有明邃一人说话还是头一遭。明邃抬头注视着妹妹的灵位,即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仍然觉得这是自己到达安州以来内心最为平静的时刻。

      前些日子,他从母亲寄来的家书中获悉了苏棠兄弟的现状,他二人当初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按官府判决本该难逃一死。可巧的是,判决下来后恰逢太子大婚在即,皇帝大赦天下,又将他们的命保下来了。

      明家人将苏棠兄弟交给官府处置,便做好了接受各种情况的准备。

      置他二人于死地,以命抵命以慰逝者在天之灵,也许并不能成为结束这场恩怨的最好方式。生命本就是无价的,永远不会因为另一条性命的终结而得到任何补偿。

      但无论如何,人分善恶,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公道需要维护,恶人更应当受到惩罚。

      而苏棠苏淀死里逃生,最为矛盾的当属明夫人了。苏家兄弟于她有杀女之仇,可偏偏又是她表姐遗孤,这二人无论生死,都不会让她感到好过。

      明邃也为此一直心中难安。他原本以为凭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平静面对答答的灵位,所以在邃阳待了这么久,却一直不曾前来扰妹妹清净。只是如今自己马上将要离开,想要见她一面的强烈冲动压倒了所有想法。

      “答答,哥要走了。”明邃最后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你。你在那边好好的,要是想家人了,就在哥哥的梦里弹一曲。”

      明邃出了郑府大门,阿盏正牵着马在门外的大榕树下等着他。

      他走上前,并未去接递过来的缰绳。

      “少爷,”阿盏见他面色忧郁,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怎么了?”

      明邃望着郑家的大宅子,半晌才红着眼睛哽咽:“阿盏,我想我妹妹……还有小侯爷……”

      阿盏闻言本想劝说一二,可一张口他自己反倒“哇”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小的也想大小姐和魏公子,但小的怕惹您伤心,不敢哭。”

      明邃又何尝不是呢。

      主仆二人就这么站在榕树下,相对无言,默默伤心一阵,而后起身上马,告别逝者,继续他们该走的路。

      明邃回了府,正换衣裳时,明尘却过来了。

      自打他知道了黎深的身份,心中的矛盾便一直没消停过。一方面有黎深做靠山,明家在南方的生意便能顺利不少,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清清白白的人家,断不该与这种惹不起的人物攀交情,万一将来不小心把人给得罪了,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自己的宝贝侄子要跟着这般人物离开,身边除了阿盏,竟是连个照看的都没有,明尘一百个不放心,越想越觉此举不妥。

      明邃不知劝了多少回,奈何他大伯油盐不进,不仅完全没放下戒备之心,反而随着他出发的日子临近变得越发焦虑起来。现在连阿盏见了明尘都要躲着走,一点都不愿意听大老爷三天两头地念经。

      “邃儿啊,那么多好山好水哪里不能去,为何一定要往蒹州跑?”明尘犯愁:“答答已经没了,万一你再有个好歹,可让大伯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明邃看着阿盏指挥人搬东西,心不在焉道:“大伯,我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明尘继续在一边长吁短叹。

      “那个黎未渊,”他见劝说无望,又小声叮嘱起来:“你们好归好,万一要是闹起矛盾来,先不要拱他的火,多哄一哄才是正经。这可是危险人物,打交道需得把握分寸,知不知道?”

      “知道了大伯。”明邃忍着笑答应,总结着他话中之意:“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话间,之间望月远远走了过来,在门口问道:“公子可都收拾妥当了?”

      “妥了。”明邃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大伯送我出去吗?”

      明尘一路唉声叹气地将他送到了马车旁。

      明邃无奈道:“哪有您这般送行的,多不吉利……”

      黎深正等在一边,闻言凑上前来悄声问:“你大伯怎么苦大仇深的?舍不得你?”

      明邃只觑着他,没有说话。

      黎深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上车吧,我同他说两句。”

      “哎!”明邃忙一把将人拉住:“你别再吓唬他了。”

      黎深笑着答应了一声。

      明邃转头看了明尘一眼,率先登上马车。

      明尘见黎深向他走来,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但长辈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贤侄,邃儿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己出远门,大伯还要拜托你多费心,照看好他。”

      “大伯放心。”黎深略低下头,对明尘轻声说道:“昭澜同我去蒹州之事,明蕴老爷和夫人早已知晓。”

      明尘意外地看向他:“此话当真?”

      黎深点头:“您若有疑虑,不妨修书一封,亲自问问便是。”

      问是自然要问的。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明尘倒是相信黎深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等扯谎之人。

      既然弟弟弟妹都没有意见,他也就暂且安下心来,点头道:“你们路上当心。”

      说罢,又中气十足地冲马车吼了一声:“明邃!”

      “哎!”明邃应声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别光顾着玩儿,记得常给你爹你娘写信报平安。”

      “知道了。”明邃狐疑地看了黎深一眼,遂即应道:“安州这里就辛苦大伯照应了。”

      明尘冲他摆摆手,一扫之前的焦虑。

      黎深上车后,明邃奇道:“你给他灌迷魂汤了?我费了这么多日子的口舌都没能说服,怎的宗主一出马,几句话就将人哄好了?”

      “什么迷魂汤?那叫定心丸。”黎深纠正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岔开话题道:“虽说安州与蒹州接壤,但邃阳在安州北部,我那里却远在蒹州西南,蒹州地界也大,这走起来,少说也要几十日的车程。”

      这一点明邃倒是知道。黎深曾提起过,他的族人大部分集中在蒹州的丹济城,那里已是纪国的边境之地,再往南就要进入南周国境内了。

      既然说好了是出来游历,黎深便顺口问道:“这一路行程漫漫,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说起这个,明邃倒还真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便道:“我想去云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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