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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回京,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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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孟母爬上床,谢颖背后湿透的汗已经冷却下来,冰凉刺骨地贴在后背,她才咬牙爬出床底。
孟母靠在床上,双目无神的微睁,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谢颖仔细瞟了一眼,发现她除了头发花白以外,可以看出曾经是个容貌姣好的妇人,可惜,脸上现已满是斑和皱纹。
曹方益刚刚说出的话,可以作数吗?
谢颖眼下只能暂且相信他,如果曹方益要对她不利,刚刚没必要放过她,还特意离开。
眼下只有房梁可以藏钱袋子。谢颖用了《踏雪决》的身法,无声无息地借力橱柜,踏上房梁,轻轻搁下钱袋子,再无声落地,把一切痕迹抹去。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离开这间屋子,关好门,飞奔到和张静殊约定的地点。
张静殊在那急的原地打转,看到谢颖,大喜过望。
不等他说话,谢颖直截问道:“你看到曹方益了吗?他离开的是哪个方向?”
张静殊道:“约摸半刻钟前他就走了,东南方的巷子。是回他自己家的方向。”
二人离开了孟庆慈家一段距离,谢颖低声问他:“你对曹方益,了解多少?”
“他怎么了吗?”张静殊沉思了片刻,“之前跟你讲过了呀,他幼年跟着母亲住在舅舅家,现在已经带着母亲独立搬出来了,擅长各种手工,非常聪颖,相较于孟庆慈、刘润泽,和我认识的晚一点,但也做了几年好朋友。”
他思考了一下,继续道:“除了孟庆慈以外,他是性格最好的一个——不,某种意义上讲,他比孟庆慈看上去还要完美,因为他不仅温和、乐于助人,还要更加果断、聪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做什么事,都不会第一个想到他。”
“为何?”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他和我们总是隔着点。”
谢颖思忖片刻,咬牙道:“你把去他家的路告诉我,你自己先回旅店。若是丑时三刻我还未回,你就通知大堂里坐着喝酒的右眼下有痦子的壮汉,我有危险了。”
张静殊迟疑了一下,详细地告诉了她去曹方益家的路线,随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颖照着他给的路线,迅速赶往曹方益家。
……扶枝巷三号。
谢颖很快到了扶枝巷,谨慎地逡巡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监视,才施展身法跃上屋顶,蹑手蹑脚往曹方益家走。
扶枝巷地段甚好,几乎全是一进、二进的院子,布置均是精巧,应该是中等以上的人家才可以居住的。
却不知曹方益,这么个没有营生、幼年还要寄居在舅舅舅母家的读书人,是如何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她很快到了曹方益家屋顶上。
她小心地揭开一片靠近边缘的瓦,朝内望去,发现这似乎是曹方益的卧室。干净清雅的如同雪洞一般,床是金贵的木材做的,书案、凳子、书柜亦是,却连一丝点缀也无。
……不,这不是清雅,倒好像是丝毫没把这儿当成家,随时可以离去一般。
一个蓝衣青年缓步踏进屋内,长发披散,看上去湿气未散,却正是曹方益。
他走到案前,移开凳子,静静坐下来,拿起案上一个果核样的东西,开始细细雕刻起来。
那果核十分小,他二指一捏就几乎看不见,雕刻果核的刀也很尖细。他一笔一划的雕刻,时而扫下落下的屑子,刀刻在果核上发出细细的“铿铿”声,迅速而有力。
谢颖一直盯着他保持同一姿势雕了半个钟头,他才轻轻吹了吹果核,抬起来端详。
谢颖隐约能看见,似乎是一个人形。
“若是人,也能如核雕一般保存完好,那便好了。”
他轻轻地自言自语。
谢颖错愕。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把果核放了进去,起身走到窗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拉上窗帘,解开外袍带子。
不及谢颖反应,衣袍就被他脱了下来。谢颖瞥见,他的背后,竟然有一道纵横了五分之一身体的烫疤,十分狰狞恐怖。
他把衣袍挂在了床边的衣架上,拿起了睡袍,正要穿,却突然仰头。
谢颖惊惧地把瓦块掩上——就在他彻底抬起头前那一刹那。
过了良久,谢颖听见屋内没有动静,勉强定神,再次掀开瓦块,看见曹方益已经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阖起双目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张称得上俊秀的脸,哪怕闭着眼睛,也让谢颖感受到一股危险。
这个男人的直觉太强了。谢颖不敢继续窥视这个房间,合上瓦块,移动了数步,在另一处屋顶揭开了瓦。
一股浓重的药味冲进她的鼻子,刹那间她几乎要作呕。
——这股药味,怎么比孟庆慈家还重?
她借着月色窥视屋内,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头发披散,似乎是个中年妇人。只可能是曹方益的母亲了。
初秋,她却裹了几层厚厚的被子,被子上也没有起伏。
曹方益的母亲也病重了吗?可是他却丝毫不见急迫的样子。
他与世家有什么关系吗?为何看似洞察了一切,却袖手旁观,并没有阻挠自己藏钱袋子?
谢颖满腹疑问,可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她也不敢在曹方益家里耽搁太久,只好飞速合上屋瓦,跃下屋顶,赶回旅馆。
之后的数天里,无论是孟庆慈还是曹方益都再没有什么动静。兴许是成家的人被太后引走了,那些宫中侍卫也在几天后陆续撤走,冉台县变得看上去十分平静。
谢颖得以照曲承遥的吩咐温习书籍,并在八月十二踏入了松郡贡院。
贡院有无数小小的号房,号房里只有两张板子,一张坐一张用来放书,两块一搭就是木板床。一共三场考试,谢颖要分别在这号房里待整整三天,一共九天。
等到八月底,谢颖彻底考完出来,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形销骨立——
这个考试也太折磨人了!
她看见了同样考完出来的刘润泽、孟庆慈和曹方益。这三人的房官都是林晗云。
他们三人,竟然离得远远的,仿佛三人互不相识一般。刘润泽一脸冷峻,孟庆慈看着心事重重,而曹方益,还是那副温和的微笑。
八月二十日,松郡放榜。曹方益为正榜二十三,而孟庆慈、刘润泽却榜上无名,谢颖被录为正榜第十九。榜单几乎全是寒门的天下。
林晗云气得不清,成绩公开后,他去翻孟庆慈的答卷,发现他每门都只写了一半,写的那一半,俱是文采斐然、观点扎实。
而刘润泽,却是答得颠三倒四,似乎和往日水平相差甚大。
沉寂了两天,突然有人举报孟庆慈贿赂房师林晗云、行舞弊之事,并指出是用月季花绢袋子装的一百两白银。
林晗云被昼夜连续拷问了三天,不管多少恐吓和逼迫,他始终坚称没收过,还喷了衙役一脸唾沫,“你们污蔑好人!”
奇怪的是,在林晗云家掘地三尺,也未曾找到这一百两,他家也无任何大额消费。不仅如此,除了林夫人的私房钱以外,他家穷的连多余的铜板都找不到。
这袋银子,最终却在孟庆慈自己家的房梁上找到了。
孟庆慈家一贫如洗,竟然有来历不明的百两白银,这本就惹人生疑。
最终,在曲太后施压下追查出,是同郡人刘润泽给的他百两,要他给林晗云,请求林晗云多多包庇他们,孟庆慈却似乎昧下了钱,却并没贿赂出去。
意图行贿,却昧下了钱,最终还双双没考上,这二人直接成了科考的笑柄,与榜上高中的寒士形成鲜明对比。
刘润泽虽为早已从世家边缘化的普通地主,但仍勉强算世家之列,松郡刘家本家以土地相要挟,逼迫他诱骗孟庆慈行贿,虽可怜,但仍属于世家一丘之貉。
被抓到时,刘润泽都已经带着金银细软跑到了相隔百里的韩郡,算算日子,几乎是放榜当天就逃跑了。
世家妄图谋害寒门、污蔑考官、破坏科举,在一波波宣扬中,松郡刘氏的大宅被愤怒的乡民放火烧了,刘氏仓皇搬家。
——每一户乡民都是寒门,都有着望子成龙的期望,他们不能容忍一直作威作福的世家把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掐灭。
林晗云因为两袖清风、一贫如洗,还受到了嘉奖,本来要调动到京城,他以腿不好为由拒绝了,于是右迁为郡学教谕。
……
谢颖和张静殊慢慢骑行在官道上。
来时秋风萧瑟,走时也是一样。
张静殊心情低落,突然苦笑着道:“你知道吗,孟庆慈用来装银子的袋子,还是他母亲亲手绣的。他母亲最会绣月季花了。他以为自己只答一半,故意考不中,就可以降低对老师的损害,还是太天真了。”
谢颖“嗯”了一声,“确实天真。他被关进大牢,他母亲没了他这个儿子,就算有了钱治病,也很难生存吧。当初为何不能拒绝呢?考中举人做了官,便不愁没钱治病了啊。”
张静殊摇摇头:“在那个环境,不是拒绝就有用的。就像刘润泽,他被本家以土地相要挟,要是拒绝了,就会被立马吞掉田地,不拒绝,答应替他们办事,兴许就能宽限三两个月——他就是利用那三两个月变卖所有家资,一放榜,就立马轻车简装逃跑。”
难怪他答得颠三倒四,是因为心神不属吧。
谢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她神色严肃,质问张静殊:“你说,他一放榜,就收拾东西逃跑了?”
张静殊纳闷:“是啊。官府也是这么说的。”
谢颖突然神色错愕。
“那……你说,是谁,描述那么详细地举报孟庆慈和林晗云?”
一股寒意突然从脊背涌上心头,她下意识一偏头,一根箭矢擦着她的耳朵掠过去,恐怖而剧烈的风声“嗖”一声让她右耳刺痛片刻。
旁边的张静殊惊叫一声。谢颖瞄见他后背深深扎进一根箭。
她立马贴着马背意图闪避,又是一箭射来,竟然直接射中谢颖马腿。她的马惊叫着踢了张静殊的马腹,张静殊被摔下了马。
官道旁的田地里有一个草垛!她迅速拖着张静殊,冲到草垛后面。
张静殊坐定在草垛后面,痛苦地抚摸腹部,直到看到谢颖耳畔被擦破,留下汩汩鲜血,他才缓缓道:“有人……追杀我们。”
谢颖透过草垛,冷冷注视官道上。
一个戴着斗笠、身量颀长的骑手,正骑着马,信手张着弓,缓缓往这来。
他右手持弓,左手搭箭,姿态随意,却极度娴熟。
一幕情景闪电般地划过谢颖脑海。
——躲在孟庆慈家床底下那次,曹方益替孟母拿碗。他从堂屋进卧室,明明右手偏向床,可伸出来拿碗的,却是左手!
他是个左撇子。
射箭者,以惯用手搭箭以拉动弓弦,眼前的骑手,正是以左手搭箭。
“曹方益。”谢颖冷冷喊,“不要遮遮掩掩了。”
那骑手未被斗笠遮掩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
“呵,”他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秀气的有点女相的脸,冁然一笑,“谢兄,张兄,别来无恙啊。”
张静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头冷汗,“举报孟庆慈的,就是你么……”
谢颖满脸森然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什么人?”
曹方益的斗笠被缓缓吹落到地上,露出他一头乌发在风中飘扬,神情却温和诡谲莫名。
“我是什么人?”他淡淡笑了一声,“在下本名成昉逸。本该是世家之子呢。你说,我想要什么?”
“当初成家安排人马来围剿我们,也是你在告密咯?”谢颖质问,“既然你站在世家的立场,那你为何不管我们把钱袋藏在孟庆慈家?”
成昉逸一脸讶异,“他们只叫我看着孟庆慈,又没叫我看着你们,你们做什么,与我何关?”他转而温和地笑了笑,“就如同他们答应我,只要不让你们活着出松郡,我就可以带着那个女人回成家认祖归宗一样。先帮助你们,后杀了你们,不矛盾呀。”
“……我既希望开科成功,天下籍籍无名的寒士俱欢颜,也希望能回京享受荣华富贵呢。”
说话间,一根箭矢射出,在草垛上没羽而入。
草垛甚至震了一震。
谢颖身上没有趁手的远距离兵器,她心知成昉逸不会让她近身,脑子开始飞速转动,思考脱身之法。
突然,她含着讥诮,笑道:
“你说你原名成昉逸,理应是世家之子,现在却不得不栖身小小的冉台,冠姓为曹,我看,你怕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吧?”
又是一根箭矢没羽而入,草垛震动。张静殊狠狠咳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溺水一般努力呼吸。成昉逸一开始的那根箭似乎射中了他的要害,谢颖心中焦虑。
成昉逸温和平稳的声音远远传来,“谢姑娘,想激我可没有用,在下不是什么私生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嫡子。”
谢颖立即故意反唇相讥,“原配嫡子需要一个一个地雕刻桃核养家?熬夜雕刻一个个不入流的微末玩物,就像你的人生一样,上不得台面,干尽了脏活,才能勉强得到世家的认可。”
成昉逸骑马猛地逼近了两步,又是一箭射来,语调悠悠,“谢姑娘,有空讥讽我,不如看看你自己的处境。”
谢颖哈哈一笑,“什么处境?还能比你后背的疤惨吗?据我所知,疤是不会变大的,这块疤,莫不是你小时候,周围人嫌弃惨了你,像垃圾一样随手扔你,烫出来的吧?”
这话说得太毒了,谢颖自己心里反感。但是要激怒成昉逸这个可怕的对手,为受伤的张静殊争取时间,眼下只有这么做。
又是一箭射出。这一箭擦着谢颖露出的衣角过去,直接削下一大片布料。
成昉逸的声音温和而冷淡。“谢姑娘,偷窥别人可不好。”
谢颖刻薄地笑了起来,“怎么啦,你怕丑?没关系,我好歹是个世家子,我们谢家可比你成家厉害多了。我还有县主的封号,看你脸蛋还算俊俏,我也不嫌弃你肌肤残缺,你做了我禁脔,也算是进了世家的门。开心吗?”
“嗖嗖”两声,两根箭矢直冲草垛,一半的干草“哗啦啦”倾倒下来,把谢颖和张静殊埋了进去。说时迟那时快,谢颖风一般拔刀冲了出去,看准成昉逸的马,狠狠一下劈在马腿上。
“你还有箭吗?”她冷冷问道。
马痛苦地嘶鸣,成昉逸在被掀出去前一刻,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却迎来了谢颖果断狠辣地一刀,他立马闪躲,却被割断了一段长发,还划破了脸颊。
“断发如断头。成公子出师不利哦。”谢颖故意刺激他。
成昉逸稳稳落地,迅速后退,看着谢颖,轻轻抚摸左脸颊流下的鲜血,突然露出不寻常的一笑。
“谢姑娘,你很厉害,在下轻敌了。”
在谢颖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冲到了张静殊那匹马身边,翻身上马。
“在下……记住你了。下次有缘,还来杀你。”
他抛下无情绪的一笑,狠狠策马,飞奔远去。
谢颖心跳如擂鼓,很久才平复。
她迅速冲到草垛下,扒拉出张静殊,要背起他,去寻找人家救助,却听得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轻轻道:
“谢……姑娘,不必。”
谢颖咬牙,“你在说什么胡话,一根羽箭,不会出人命的。你还要和我一起回京向娘娘和老师复命、报告喜讯。”
“是……肺。”他试图露出一个笑,却无力勾起嘴角,“只能你自己……回京了。”
谢颖焦急地四处逡巡,却空旷无人。
是了,成昉逸正是特意挑了这无人之处下手。
谢颖正要说话,却被张静殊扯了扯手,“谢……姑娘,你们……千万把科举推行下去……我爹……太苦了……不要让后来人像他一样……
“我无能,不思学业……帮不了你们……请你……”
他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气短,连意识都谵妄了。
谢颖的马已经瘸了,周围无人来。随意搬动张静殊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她愤怒又绝望地一捶地面,守在他身边,不断向他输入内力,妄图拖延时间,等到人来。
半刻后,张静殊那仿佛溺水者般徒劳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泄了下去。
谢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脸上不知何时出现泪水,她拿手背抹掉,背起了张静殊,慢慢在官道上走。
彷徨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了一个驿站。
看到驿站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双膝无力,跪倒在地上。驿站有人跑出来,扶起了她和身后已经冰凉的张静殊。
“一定……一定,杀了成昉逸。”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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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花了一日时间,谢颖坐着驿站的牛车,坐在张静殊冰凉的身体旁边面无表情进京。
她先把张静殊的尸体送到张柏蚺家。
张柏蚺打开门,看见躺在牛车上的张静殊,疑惑了一下,上前摸了摸,脸顿时煞白,身形晃了晃。
张柏蚺的夫人随后跟出门,在他后边问,“老头子,是小蛮回来啦?”
她一眼瞥见张柏蚺苍白的脸色,又望了望躺在那里、面容发青的张静殊。
她不可置信地跑过去摇了摇张静殊,又把脸凑上去贴了贴,自然是冰凉的。
“怎么回事呢?怎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这样了捏?”
她又把耳朵凑上去听了听心跳。
谢颖没有答言,跪到了地上,对着张柏蚺和夫人“咚咚咚”磕了十个响头,蹒跚起身,沉默着离去。
身后突然爆发出妇人猛烈的哭声。
她径直回了皇宫,一路上,她面色如霜,径直闯入了景坤宫。
她一把推开试图拦着她的常寻,进了正殿,看见曲承遥正在和几位官员交谈。
十分应景,曲承遥穿着一身十分浅淡的月白色缎面长袍。
谢颖一动不动,站在那边。
曲承遥神色寻常,轻轻扫视了一眼谢颖,向大臣们吩咐,“你们先下去,哀家有要事。”
等大臣们都告退了,谢颖站定在曲承遥面前。
曲承遥绕开书案,走到谢颖面前,微微低头俯视她,上下仔细打量她的脸,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清寒温柔的气息包围了谢颖,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恭喜你,嘉振,你做到了。”
谢颖似乎无力地倒向曲承遥的肩膀,靠在她身上。
曲承遥的手轻轻擦过谢颖被箭矢蹭破、伤口结痂的耳垂,作势要抽身。
“我为你找药来。”
却被谢颖一把抱住腰,动弹不得。曲承遥愣住了。
谢颖很低、很轻地附在曲承遥耳边,语调平淡地道:
“娘娘,你是恭喜我,作为你的诱饵,死里逃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