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南山蔷

6、第六章

　　一个个头还没垃圾桶高的小女孩，在离脖子很近发迹消失的地方，左右两边各扎了个揪揪。半场不长的头发在抽泣时抖动着。小女孩穿的很干净，应该是新买的衣服，棕黑色的头发也梳得整齐。此刻的小姑娘正对着扫地的机器兼垃圾桶嚎啕。
　　站在拱桥顶部的洛云容转回了头，凝视着小小的人类幼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走下了桥，靠近了小女孩弯下腰将她扶起。原本打算前去安慰的小姑娘的苏晏兮也就来得及做个动作便被动作快的年轻人抢了先，驻足看着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安抚，又低声在小女孩身边说了几句。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算是哭的小声了些，一只手伸出了手心，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糖纸，另一只手指着垃圾桶告状。洛云容看了看楞头磕脑的垃圾桶无辜的在转来转去检测垃圾，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人家这是和垃圾桶抢糖呢。
　　在小女孩再次张开嘴准备开嚎的一刻一颗糖已经进了嘴，小孩子得了糖自然开心，也不和垃圾桶计较了。此时孩子的妈妈也就赶了回来，洛云容立即转了身回到了苏晏兮身边。
　　苏晏兮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怎么想也想不通这种黑色背景的孩子是怎么长得根正苗红的，又忽的意识到他压根就不是拿糖就能哄的那个四五岁小姑娘。
　　“拿先生给我买的东西送人，无碍吧？”正想到这一点呢，就被少年笑着说出来了，对啊，人家是少年，又不是幼年，自己究竟怎么想的才能一周都拿以前对付妹妹那套对付他的。
　　想到这里的教授深觉自己担当不起教师这个伟大职业，当初应该好好学过师范课程再来做教授的。那样也不至于现在面对这个少年只能打个哈哈敷衍过去了。“哈哈哈，没事啊，送你的东西你怎么用都行。”随后他猛地一个警觉，清晰的看见了眼前这双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了某个神情，似乎却是不友好的神情，是冷漠？还是什么？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消失了，换上了往日里的笑意。
　　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但是更想不明白这好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此刻的洛云容已经不去看他了，而是转过身继续他观光的闲情。片片鸦羽下遮住了绿色的深谭，谭水里的无底洞深的像是看不清一样。那样澄澈的眼镜，却深的让人恐惧坠入其中。
　　在回去的车上苏晏兮也没能摆脱去拼命回忆那一瞬间的冲动，那双眼睛就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半晌，他低声对着副驾驶位置的人说了一句：“上过学吗小洛？”
　　洛云容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实在理解不了是怎么突如其来跳到这个话题的，随口应付了一句：“嗯？算是……学过吧……”
　　“算是？”
　　“用以前的词来形容，这算是……私塾？或者是……家教？”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以前过的算是什么日子，这两个词还是斟酌一番才说出口的。
　　在新的星际时代，为了确保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所有孩子无论家庭背景穷富都是统一去学校上学的，而家教这种词已经是地球时代老掉牙的了。苏教授这种新星球长大的孩子没读过点书还真听不太明白。
　　看着先生这种在阳光下长大人眼里的迷茫，洛云容又补上了一句：“小时候还算是安定了，虽然没办法去学校上学，但是我的父亲是对我寄予厚望的，并没有耽误我学习基础的学科。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由老师一对一讲给我的知识最后还是没希望用上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平静，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好，明天罚你和我一起去学校。”这句话显然就是开始吓唬小孩了，果然几分钟前才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对付洛云容的教授再一次忘记了这些。
　　“好啊先生。”少年最终还是这么回答着。
　　可是先生，我明天和别人还有一个赌局呢。少年把这句话死死的咽到了肚子里。
　　听洛云容答应的如此爽快，在结合之前一周他还是警惕于外部环境的，苏晏兮更加确定了他是出来在解决自己事情这个猜想。解决了家里的事情也就不至于如此紧张了。两个人胡乱的想着，天上的云悄然聚做一团，看来第二天是要下雨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下了一夜的暴雨，照常靠药物入眠而未被暴雨影响的洛云容嗅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醒了过来。楼下房间休息的苏晏兮可是没怎么睡——山鬼啊山鬼，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感觉没多看清一点呢？
　　被那不能言说的工作和暴风骤雨折腾的几乎没睡，又早起简单做了点吃的。而精神尚好的洛此刻正在餐桌前想小猫一样埋头盯着炒饭，简直是比虞更像是一只猫。一会悄悄抬头看看坐在对面面露疲惫的先生，一会儿又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
　　苏晏兮明显是发现了对方的反常态度，自然而然的把这种类似于等待的意思理解成了他想上学……很可惜这世界上从以前到现在大概没有学生会期盼着上学，甚至包括老师也是。
　　在自己的努力下，瘦的可以称的上羸弱的少年可算是长了点肉，而且还称得上迅速。上个礼拜把他抱上楼的时候只能摸到一把骨头，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是瘦的让人可怕了。
　　也就两三口的时候，洛云容便放下了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木制的筷子敲了敲碗边，清脆的声音隐没在雨水推动的滚滚两声雷里。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和闷雷相比实在是有点难辨。
　　苏晏兮起了身想去开门，颈间银色的同项链一样的士兵牌在家里的灯光间折射出了一道光，好巧不巧的就正好闪在了少年眼上。少年轻轻眯起了眼避光，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心照不宣的不去询问。
　　门开了，外面的雨滴正狠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外面是十几个身着A国军装的男人，在门开后不由分说的便进来了。苏晏兮的心当时便漏跳了一拍，警惕的对着这群不速之客，心里估量着他们的来意。
　　相比之下，这个场景到像是洛云容意料之中的，在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在那十几个军装男子的背后，是几个白色衣服的人，不是很像医生，更像是什么研究院的人。
　　洛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口，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似乎是在安慰，不过苏晏兮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值得安慰的。他自觉深受训练，现在绝对不应该有人能看出来自己的神色有什么不对，顶多……沾点疑惑。
　　最后一个进来的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应当是前面那些研究员的“领头羊”。白色外衣在外面这样大的雨下也没沾上泥点，这群人定是好生被送过来的。
　　“Hardy先生，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A国总科学院的院长……”Hardy是苏晏兮的英文名字，那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在用英语和他说着话。
　　？！苏晏兮这个闲教授当这么久也没见过活的研究员，更何况是亲自登门拜访的活的研究员。
　　“冒犯了，您见谅，其实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他。”他见这个外籍教授没有放下警惕，便又解释道，伸手指了指教授身旁的少年。看得出这位院长是很尊重苏晏兮的。像Hardy这种原道而来授课的教授在A国的地位十分高，人们都觉得他们为两国和平友好有着极大的贡献。
　　相反，真实身份其实是间谍的苏晏兮现在非常心虚，间谍自然是被人们所厌恶的——包括本国的人。不过早就有了一张厚脸皮的教授面上还是坦然接受了大家的尊敬。
　　此时的院长可没心情观察这个年轻教授是心虚还是泰然处之，他现在神兮兮的搓手，很兴奋于居然可以提前将自己的杰作介绍给人看，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科学界较为懂行的人。
　　他先是打了个手势示意身边的人带走洛云容，又反客为主的摆了个里屋长谈的意思。
　　“您说是友好会谈，可是一上来便要抓我屋子里的人，恐怕自古以来没有这个道理吧。”苏晏兮拽住了洛云容的手腕，应该是有些许担心少年的黑色身份被他们发现，却又有些意识到或许他们黑白两道还真有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