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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亲爱的道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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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天,整整躺了一百二十三天的咸鱼小谢终于又上岗了......”
简短录了个视频,我执伞落在北市区一幢新楼面前。
北市区一直是这几年发展的重头戏,房子起的也多,可起到一片荒郊又是个孤楼倒是有点儿叫人意外。新规划的道路比城区里要开拓的多,但大白天的都没几个人,车也过的少。
根据爱罗给的资料,整栋楼三十二层,一层六户,入住率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十四,还多是租户。正是租户中的一户在网上发布了一则闹鬼文章,随后回复贴里不断有着更多的奇怪异象在翻着页,捅了马蜂窝一样。
“怎么样?”
耳朵里传来爱罗动静,“亲爱的道姑娘,有发现了?”
“风水确实有问题。”
对于她这种顶着一张冷清如渊的脸说出这样肉麻亲近的话来,我已经在短暂的三天对接里见怪不怪了,你永远无法揣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又会跳出什么些鬼点子来,嗯...但每一件事每一句话她都有着合理的解释以及准确指向在下一步我对其以往资料进行学习和熟悉的过程里呈现。她似乎很了解我,了解我的每一步思考方式以及推断结论,简直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
踏进小区门禁,保安给了我一串钥匙,说是物业留的。
拿着一串钥匙在耳边晃了晃,耳朵里果然又传来爱罗声儿,“小礼物。”
阿西吧......
我耐着性子吸了口气,“我看你不是让我来跑腿的,是来证明你研究价值的。”
“还满意吗?”她嗯哼一声,小猫也似。
满意个锤子,三十二层一楼六户,意味着我要跑遍一百八十六户,只有你这个鬼才会满意吧!
“我进去了。”
“属于你的自由时间。”
鬼才自由,耳朵里注入的据说是她们研究所的特制生物芯片,不会被安检扫描出来,更别说什么肉眼可察了。
坐北朝南,正风正向,可惜原来是个坟场,越是摆的正,就越容易聚阴,还是强风强阴。多半是个半吊子风水师为了迎合一些自以为懂得一些的老板们的场面话,并且被放大化的传达下去了。这也难怪,原本就是个前几年才倾家荡产挤进来的新兵蛋子,被大鱼吃小鱼的坑了,如今还在牢里蹲着呢。他也发过帖子,但不是闹鬼的帖子,而是记述在爱罗表格长久出现的许愿帖子。
帖子说,只要有人能够上传自己所信奉之神的所有资料,就可以在帖子里许下一个连自己所信奉之神都不能满足的欲望。
发帖人的ID是爱罗,帖子因此被风传为爱罗欲。
那不是我。
爱罗这样说。
是你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嘀咕着。
起初只是一些零散玩笑般的回复,上传的神也都是普遍大众所见过熟知的神,许的愿更都是些鸡毛蒜皮小事,再从查过的IP来看,还都是些未成年人在凑热闹的回复着。但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在许愿回复里还着愿,甚至奉上一些新的神的资料进行再次许愿。
它就这样慢慢长大着。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越来越多的人供奉着它。
爱罗标注了所有人,查实着他们的愿望确实都被实现了。
只是,那些被实现的愿望究竟还是不是他们最本初的愿望却有待商榷,爱罗为此还被打过。
望字切开,本是指流亡他乡之人对故乡的思恋,在此思恋加上‘欲’和‘愿’就如同给原本单纯的‘无’加上了黑与白的立意标签,分辨的不是望字本身,是人。
她利用现在的人在辨别信息真假时会一定量的去搜索对应关键词的习惯,冒着身份早已被注销的危险仍旧以爱罗的名义注册了爱罗欲信息咨询有限公司。一旦有人在许愿前去搜索查证‘爱罗欲’的信息,她就会被直接推上通往真相之路的正中,同步享受着前来供奉之人的所有信息,也同步面临着来自背后深渊的凝视。
只因向神佛许愿本就是一次责任的推卸,每当许愿失败或是不符合预期,这些习惯性推卸责任的人会又一次的责怪他人,她是旗帜也是靶向。她说她想过这些,只是面对她那张脸还下得去手的人基本就没得救了,是疯子,她不能同疯子计较,浪费时间。
我当时就笑了,笑得好大声,问她不会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女人吧?她憋住,一杯水泼在我身上,哒哒哒的跑到楼上,半天没理我。
她在生什么气?
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不过我总算明白她的研究是真的值钱,不然怎么会实现那么多人且是遍布生活各处的繁琐愿望,还有一点肯定的是许愿时一定要非常精确自己的愿望和目的,不然就会像第十九个愿望一样,一句我想要钱获得的却是街上一个乞丐给了他一块钱,还当着大众人说,咯,你的欲望实现了。
她背后曾经有着一张网,如今又面对着这样一张网。我不是可怜她也不是在为自己叫苦,是不知道自己在哪一点上被她攥住,明明想跑,腿却不听使唤。
罢了罢了,踏进一楼电梯,迎面就是股阴风。闹鬼的帖子说这楼打开盘到建成封顶就透着股阴气儿,起因是在于一尊供在售楼大厅的财神爷。这财神爷还就是那小鱼儿老板宋有才供在许愿帖子里的神。爱罗说帖子里的信息不全,正好售楼大厅还在,让我再看看。但我的计划并非从它开始,而是电梯一进就按到了顶。一百八十六户啊,那自然是从上往下看的舒服。
楼层缓慢的变换着,我拿着手机点开社交平台,发现动态下面对画的出价私信已经到了一万二,其中还有一条没有出价,只有一张空头支票的图。
恶俗的桥段又来了。
我退出去,念头一转,又把它点开,发现没有任何印章署名后松了口气,玩我呢给是。
叮。
电梯停下,门滑开了,我往角落站了站,让着位置,但并没有人进来。我看了眼楼层,七层。
啊……
我心道是来了,把手机塞回包,左手扯着包带右手搭着指尖敲着。
门关上,动起来,然后停下,八层,开门,没有人,关门……
接下来是十七十八层,等到最后在二十八曾再一次重复这同样的节奏后,我摸了摸额头,有些凉,正庆幸或许只是装电梯时错了些细微门道,那么一只手在关门的间隙插了进来。
我敲!
我抓着防坠栏杆往后缩,心想好歹是观里出来的,不能没出息不能腿软!
“你干嘛的?”保安服的男人扒着门看我。
“看房的!”我赶紧站好。
“喔。”保安进来,按了关门,“怎么往上的,算了……”
他嘀咕着,忽然又看了我一眼,“租就算了,买还是要考虑的。”
“租,租,穷学生嘛。”我笑。
“难怪,也就你们学生崽还敢租这里了。”他扭回去,伴随着电梯到顶的声儿,人先走出去,“注意安全。警报在电梯房左边。”
警报?
看来闹鬼不是假的,连保安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淡定了。
“谢谢啊。”
我挥挥手,同这个坐错电梯的吓人鬼打过招呼,走出电梯房进入入户楼道。
确认了警报器就在左边,我在入户楼道里转了一圈,走到顶楼门打开。憋了一路的阴暗沉沉在开门的刹那一扫而空,让人迫不及待的跨出去。
几分钟后我爬上顶楼门的顶上,敲了敲耳朵,“喂,你在吗?”
“怎么?”爱罗应着,又是股淡淡的懒气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起床。
“啊,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她一直很累,我转了口,“按道理现在的高楼已经不需要水箱了,有也是消防水箱,但这儿很奇怪,要不是没有金蟾坐镇,我还以为是个蟾宫阵。”
“蟾宫阵,”她琢磨一下,“你确定?”
“你知道?”我奇怪了,天地三才翼蛇羽龙都是军旅大阵,寻常人知道也就罢了,这蟾宫又非此月上蟾宫,而是西南乃至东南亚特有的痋术之阵。但其实西南一带孤僻独行,纵有恶蛊施术也都单人而行,少有中原向北一样的大开大合之术。纵此阵法,也是后来者在抵抗中原开化之时强行用在兵法上的,留不下来也是因为反噬太过,伤及自身命短。
“你把手贴上水箱,一个一个的贴过去。”她简短着,有些慎重。
“是在水箱里面?”我猜测着。
“得你去确认。”
“那我的手是扫描器怎么着?这么能?”
嘴上虽做吐槽,我还是跳下门顶方台,沿着蟾宫阵的入阵水箱顺着阵势流转而进的一个一个把水箱贴了过去,“可金蟾离水才吐财,放水里算怎么回事?”
“我查了一下,这栋楼虽然没发生过火灾,却有几次火情警报。”她顿了一下,“水洒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蟾宫金水,”我想着又道,“本就是想通过消防通道粘附到金主身上,通过他们着陆敛气?”
“应该是。”她继续说着,“楼顶不好卖,宋有才送出去了。送的是他背后金主佟凤人。佟凤人虽然嫌弃这里不常来住,但还是把整个一层都打通做了装修,偶尔过来个几次,接待下朋友。”
“警报都发生在这期间?”我心中逐渐明朗。
“频繁出事对他没有好处,是有针对性的。”爱罗又道,“只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但那次之后他的房就全都卖出去了。”
“这么厉害?”我咂舌,又看了看阵法,心想着西南要是早有着这敛财聚神的阵法用上还至于今天这样的穷吗?
“那人呢,接待的是谁?”我又问。
“杭州的。”爱罗道,“现在正在被调查,确切的说,是宋有才进去后没过多久就被查了。”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爱罗肯定着。
好家伙。
我想了想,从阵里走出来又爬回门顶,望着天蓝云清撑伞问到,“爱罗,这些都在你的研究里面?”
爱罗沉默会,“是的。”
“那我呢?”
她再次沉默,良久,说道,“小谢,我不想骗你,自打植入芯片,你就是我的眼我的手,我的感触。你所有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我是你的一切?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完全是单方面的攫取!
我咬着牙的笑,“爱罗,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
“混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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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
我跳下门顶,关门的时候打算把钥匙也扔了,可叮铃哐啷一响脑子里又清醒了,于是一阵懊丧袭涌差点儿没哭出来。
都欺负我没爹没妈!
嘀咕一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的说给这王八蛋去听,我几步下楼,心想着既然来了总是要把事情办完,便顺着门号把房门打开。
果然,整个三十二楼被打通了,装修的是极致古典奢华,说是步步成景也不差。但我心存敷衍,既然她说我是她的眼,那就走上一圈的让她自己去看好了,其它的关我屁事!
就这样,沉默着带些负气意味的我囫囵着从三十二楼看到一楼,基本上是畅通无阻,几户住着人的也因为上班人都不在进去的十分顺利,最后出大门的时候门口突然闪出来一人。
是那个保安。
见着我要出去,他背手而立,“小姑娘,看的够久啊。”
“不行吗?”我也不怕遮着了,拎起钥匙说到,“我还说是检查了嘛你信?”
“火气这么大?”保安扯笑,“我不是看你半天没下来担心……”
“担心什么?”我往出走,“是那七八层固定的电梯开门无人,还是楼顶上的水箱?”
“知道的还挺清楚,”他跟着我,“早就知道你一身奇奇怪怪的有些门道,还真是撞上了。求你个事儿呗?”
“啥?”我定住看他。
“是这样的,”他忙是赔笑,“那售楼处啊邪乎,弄得人一天到晚心神不宁,我又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辞,就麻烦你顺道去看看吧?弄好了别说是物业我私下补你也成。”
售楼处?
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心中却又立时想到会不会是爱罗见我不搭理她故意弄来了这保安拦我……
“少了五千不看!”
话是说着,人却瞅着售楼处走着。
“谢谢,谢谢。”
保安跟过来,抽出了腰上的防暴棍。
我在心底嘁上。真有那么凶吗?这年头处处摄像头,谁还敢真身肉上的装神弄鬼,那不是找死的吗?
一路无话的抵达东南角的售楼部大厅,灰里邋遢的一脚一个印子。
“这边。”
保安领着我往西北角带,拐过广告墙就是那个供上去两米多高的财神供像。黄袍在身,是天官。只是原本端坐的巍峨之态被改做左脚登踏之姿,压了一只金蟾。金蟾坐假山流水,水自然是早就枯了的,干巴巴的蓄水圆池里头都是些散落的售楼册画。
“就是它。”
保安指着金蟾。
同许愿贴里发布的照片没什么差别,无非是一个干净通透有水之时,一个是眼前的灰败不堪。我转着圈儿细看,保安却不知从那儿捡起个拳头大小的石头珠子递给我,“看看,刚那哪儿捡的。”
他指过去,一道滑动痕迹在灰尘满步的黑大理石地板上亮着,但其实不止一道,是在围绕圆池的周边范围里都有着这样的划痕。密密麻麻,怪唬人的。
“每天一道,每天不重样。”
垫垫手中的石头珠子,保安又道,“起初我还能顺着新的痕迹找到它,后来痕迹多了,我都是先看监控才找得到它。但都是白天看,晚上可不敢,因为它掉下去的时候压根儿就没人,也没有其它动静,只有它哐的掉下去滚了老远。吓人呐。”
“吓人吗?”
我问着,同时走向痕迹的尽头蹲下去,把手中的钥匙串往上靠。果然,钥匙哐哐的往上贴。
保安瞧出了门道,“不是吧?”
转上一圈,我起身,把钥匙丢给他,见着他自个儿把钥匙往石头珠子贴,便是笑,“下面那玩意儿应该时常在动,所以每天掉出去的痕迹都有所不同,找人把地砸了翻出来就成。对了,钱不能给我少。”
“这怎么能……”
他凑过来,“小仙看什么?”
仙什么仙?
我躲开一步,指着眼前的财神爷问他,“就一尊?”
“就一尊。”
保安点头,“当时就有人说这是天官儿,是大福。”
“大福个鬼。”
我啐道,“天官属三官,从来是三官儿同坐。现在就它一个,那就是三脚瘸了两腿,要塌的。”
“那怎么解?”
保安吓坏了。
“砸它咯。”
“还砸?”
“都说了是三官理应同出,”
我无奈道,“另外两官儿肯定还在,看不到而已。只能砸。砸出来后,把两尊官儿架在它身上两年,再削平脑袋三个平放一处。至于三脚金蟾……”
晃眼一看,我指向东北角,“嘴巴对着那边,明白吗?”
“还用折腾吗?”
保安为难,“本就打算都拆了。”
“拆了就真的完了。”
我转身往外,“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也还没拿着钱。”
出小区时我没有留下银行账户或是其它联系方式,如果真如爱罗所说,她的研究已经能够牵涉一切,那我这些信息她是完全可以给到他们手中的。只是既然研究已经不在手中,她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一切?
地处荒偏,叫个车都要半天,我顶着伞来回小走,爱罗也再没动静。
一时的冲动对比着我所需求,还是让人无力的发现我并不能意气所致的轻易离开。
难啊。
人生。
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