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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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头的夜晚，两人挤了二十分钟的地铁后终于到达Q市最有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Q市因临海而闻名，一年四季都是旅行出游的好去处，更别说正值海鲜旺季的夏天了。从灯火通明的街角望过去，熙熙攘攘的人流蔓延到就快要看不到的地方，人声鼎沸，说是比肩接踵也不为过。
这般气势场面可是让陆语嘉大开眼界，同这里相比较，学校边上的夜市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她兴奋地在每个摊位前摸摸看看，戳一戳那些个没见过活着模样的海鲜，再与老板娘们讨教一番，摊主明眼一看便知道这是个不会真掏钱入手的女娃娃，倒也没有不耐烦，依旧认真向她介绍每一样海鲜。
摊主从水里捞出一条中型章鱼让她摸一摸感觉一下，陆语嘉只敢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捏捏章鱼的头，凉滑的触感和蜿蜒趋附的尾巴让她“啊”的一声跳进覃然怀里，惹得老板娘哈哈大笑。
陆语嘉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兴奋快乐，内心某处激荡的分子被激发出来，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
覃然自然也被如此愉快的情绪所感染，那些沉重腐旧又逃不开的记忆像是完封不动地留在了几百公里外她曾经的家中。
玩累了两人就随意找了家店坐下，Q市人爽快善交，说起话来大声大嗓，转眼看下四周皆是聊天聊到高潮的模样，她们像是坐在了热闹的人墙之中，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顾忌！
于是两人谈天说地，吵吵闹闹，坦荡拥抱，热烈亲吻，为这繁华喜人的夜增添两道没有忧愁的纯粹笑声。
陆语嘉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这次虽然没有抱着树唱歌，但还是晕头转向的窝在覃然身上，小声嘟囔着什么。
覃然背着她打算在周边凑合一晚，刚踏进旅馆一步就折了回来。
如果是她自己什么都好说，在快餐店坐一晚也无所谓，但是身上还有个千金大小姐，可不能让她也跟着自己凑合，于是她打车去了一家靠海的四星酒店。
进了房间，覃然直奔浴室，放好热水后接将陆语嘉抱进浴缸，伺候她家大小姐沐浴。
这次陆语嘉没有第一次醉酒后的难缠，配合得简直不像是喝得七荤八素的人，让伸胳膊便两只都伸过来，让抬头便可劲儿扬起脸来。这幅乖巧懵智的模样令覃然忍不住在她脸颊红晕上亲了一口。
这一亲可不要紧，光滑细嫩的触感在唇上感受得清清楚楚，此刻覃然是真的醉了。
捧起那张沉醉的脸庞，她迫不及待地吻上眼下唇瓣，用着细细密密的力道在两片温软中辗转流连，在身下人毫无防备的关口撬开贝齿，灵巧的舌如条小蛇般在空间中探索，绕着对方的舌尖打转。
如同命运必将相交，在此刻深深纠缠。
觉察到某人反应，覃然彻底把持不住了，蒙蒙的脑袋里此刻空空如也，唯有一道声音由远而近，最后震耳欲聋般窜进每一个细胞，在身体内传荡。
所爱所盼潜伏在岁月终于绽放。
然而全然陌生的感觉使陆语嘉的身体猛地颤栗，脱口叫道：“覃然！”
这声惊雷突兀地在覃然脑中炸开，一切戛然而止，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咫尺处闪现着点点慌乱的眸子，气氛瞬间从狂热的顶端跌落万丈，两人保持着尴尬的姿势好一会儿，覃然才怵怵地缩回手，半跪起身，跨出浴缸走出浴室。
那身影颤颤，深垂着的头藏了所有情绪。
花洒依旧不疾不徐地流着，不过此刻却显得孤孤单单。
良久，上涨的水面早已淹过陆语嘉曲起的膝盖，她晃动僵硬身体，将头埋进水中，酸涩的眼眶有水钻进，有泪冒出。
满心的愉悦疯狂被落寞代替，她想刚才覃然大概是失望了吧！
陆语嘉只觉奇怪，为什么会拒绝？明明如此珍爱覃然，自己是愿意的呀！
怎么会，怎么会……
她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在最后一步阻止了，曾经还幻想过和覃然会发生什么亲密关系，但现实中本能反抗让她既懊恼又羞怯。
陆语嘉磨蹭了很长时间才从浴室出来，卧房只亮着盏浅黄色的床头灯，覃然背身站在阳台上，手臂不时抬起又落下，陆语嘉走近一看原来她在抽烟，飘窗边上的方盒子里已经躺了几只烟屁股。
她突觉得很不是滋味，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不可控的翻滚起来，自打认识到现在，她还从来都不知道覃然会抽烟，还是……因为她覃然才这样？
脚步被牵引般走向前方，伸出手臂从后方搂住那道身影，贴在覃然发凉的脊背上，喃喃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可能是……是我真的是太紧张了，是我不好……”
听着身后的碎碎念，覃然会心一笑，掐灭烟头。
见她不哼声，陆语嘉有些心急，撒开后拥的双臂，望着眼前背影：“覃然，我喜欢你啊！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如果你想……我，我可以再来的！”
覃然噗嗤一下笑出声，再不打住，这丫头怕是要主动献身了。转过身将陆语嘉搂在胸口，“傻瓜，该我说对不起才对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是你不要介意才对呀！”
那般宠溺的语气一经流转便将陆语嘉波动的心情安定下来，她转头随覃然的视线也望向窗外寂寂黑夜。
隔了一会儿，一道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脑子里乱得毫无头绪，甚至在某一个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脱离了这具身体，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看这个叫覃然的孩子会发生什么。那些没有温度的经历是她的，被抛弃的帽子是她的，挨巴掌的人也是她，所有的痛苦都属于她，不是我。”
陆语嘉的心紧了紧，这番话中的无助遁遁可寻，她大概不能明白覃然的痛苦到了这种地步算是什么，但是，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抓住不放，翻来覆去的体验呢？
“你这不是欺骗自己么？”
“除了这种谎言，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她，但是换个位置看看，心里会好受些，毕竟在这件事上我无路可走……”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说这些丧气话？”陆语嘉退一步站直，以少有的质疑定定注视着消沉的爱人：“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能感受得到你不开心，好像总是被什么不能明说的烦心事缠着，而且你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提过你的家人。一开始我当是跟家人关系不好，闹闹别扭，现在才知道全部经过，所以我大概明白了你发呆的时候想些什么，能读懂你空空的眼睛里到底装了多么复杂的故事。是啊，无论是谁有这样的童年经历，怎么能不痛苦呢？但是覃然，你是不是伤心得有些过头了？十几年了，你如果总是走不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生活呢？
“你想说什么？”
“他们抛弃了你十年，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也熬过了这段根本不想回忆的十年，那还想怎么样呢？把自己永远的扔在回忆里吗？你看，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有过那么多幸福的瞬间。对，就像今天晚上，你不开心吗？难道你就不能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吗？”
覃然别过眼去，对陆语嘉突如其来的劝说有些抗拒：“你有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但我没有，你体会不到的。”
“我是不能切身体会，但是我看得到你的难受，你的痛苦，你的挣扎，我都能感受得到！既然……既然他们已经真的不要你了，你也应该潇洒走开，不要他们啊！不要再纠结那些了，全都忘掉吧覃然。”
“你以为我不想忘吗？我不肯用他们的钱，没有饭吃就得厚脸皮去别人家蹭饭，没有钱上学就去饭店刷盘子，在别人家门口贴小广告，到大街上给每辆车上夹传单，靠着一双手自己养活自己，就是想用行动告诉他们，没有了家我仍然能活得很好！就算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他们是因为有了儿子才理所当然的把我遗忘在那个出租屋里，骗自己我原本就没有亲人。但是，但是！我怎么能忘掉她想亲手掐死我的画面！怎么能够！确实，一直以来，我都努力诓骗自己已经忘掉了，可是随着年岁增长的怨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我不能忘！这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你要永远这么消沉下去吗？你不想活了吗！”
陆语嘉的话像是撕开了平静假象的薄膜，而覃然终于寻到一处可以发泄怨气的出口，她猛地抓住陆语嘉的肩膀：“是！我早就不想活了！为什么老天要让我经历这些？为什么我不可以有个幸福的家？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念书，甚至改了名字，为的就是在一个没有覃家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你知道的呀陆语嘉，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是他们跑到这里来教训我，提出什么荒唐的要求，他们这么折磨我，我还能怎样，你告诉我还能怎么样……”
眼泪汩汩流下，那双隐忍痛苦的眸子令陆语嘉心痛万分，如同刀割，她一把勾住覃然脖颈。
“覃然，别这样，我求你放过自己吧……我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件事整天郁郁寡欢，昏昏沉沉，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下。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高兴的时候也只是假装高兴，而难过的时候又是那么悲伤。覃然，这些痛苦的记忆正是因为你经历了，现在才能够体会到身边最珍贵的是什么，不是吗？既然都已经弄清楚了，咱们一起跨过去这个坎不就好了吗？”
在陆语嘉的哽咽声中，覃然从默默流泪到小声抽噎再到失声痛哭。
“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到最后，我还落了一个罪人的身份！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过！”
陆语嘉捧起覃然伤心破碎的脸：“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你还有我啊！我不想看到你一直困在这儿，覃然你看看我，你抬头看看吧，有很多美好的日子在等着你，我也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不……不……”
而覃然一直重复单个字哭泣着，狠狠地摇着头，只身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悲痛中，完全听不进陆语嘉的劝解。
有那么一刻，覃然感知到来拯救坠落在深渊中的自己的那束光偏离了轨道，原来救赎也分你我。
冥冥之中，她听见谁说，重逢痛苦，唯有自救。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