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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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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铭远,你说,他是什么人?是不是你找来的帮手?”戴氏有些恼羞成怒,涨红着脸,转而问道。
“我不认得他。”林铭远略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孟景,淡淡答道。
“林伯伯,在下是无名小辈,您老不认得,自然情理之中。不过您的大名,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晚辈在京时,便非常仰慕您!一直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地盼着能见您一面,如今正是听说林伯伯匆忙离京,晚辈才一路追随林伯伯至此呀!”孟景说得情真意切,一脸的崇拜。
林灼看在眼里,感觉身体里,那被自己折腾了一路的肠胃似乎又一阵痉挛——想吐,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林铭远依然沉默地看着父亲灵位,脸上无波无澜,似乎除了上面那冷冰冰的牌位,其它诸事都与他无关。
孟景有些讪讪。
众人听这少年说到林铭远在京城中的威望,只当是作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各人脸上表情各异,却又都惊疑不定。
他们世居汝南郡,合族上下,除了大老爷曾在本郡任过郡守,其余的并未有过一官半职,不过都是些祖居此地的市井小民,对京城之事除了知晓如今当政的是刘姓天子外,至于谁为朝臣,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对于京城发生的事儿更是几乎一无所知。
这些年来,大老爷也从未提起过有关这个儿子的事情,只知当年因他长期在外野游,又娶了猎户家女子,以致大闹了一场,几乎不曾继绝父子关系。
后来众人见大老爷渐渐地竟致绝口不提,便也只当此人要么在外潦倒不堪,要么早已客死他乡。
而此时听那少年这般说,便都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林铭远,难不成他还发迹了不成?
只见那林铭远一身麻布孝服,看起来神情憔悴,连精神似乎都有些萎靡不振,脸上胡子拉碴的,哪里有半分官老爷的气派?
林铭远此次回来的突然,众人初见到他时,都是又惊又疑,因为既无人知晓他的下落,更无人通知他林大老爷突然病逝的消息。
可他进门时,众人却都留心看得真切,不过就是他一个人风尘仆仆地牵着匹马,若真的是官老爷,怎会连半个随从都没有?
戴氏便不屑地嗤笑一声,叉着腰道:“他?当年为了娶个卑贱的猎户家女人,连爹娘都不要了,大哥是想尽办法都没能让他回来,听说早就在山里落了户了,他就是个山野村夫!如今不声不响拖儿带女的奔来了,这明摆着就是奔着家产来的!”
“还有你这个不知哪条阴沟里窜出来的野小子,竟然在这儿说什么,他是个什么大官?你唬弄谁呢!大官是那么好当的,啊?他要是能当上大官,我还当皇上了呢!我呸!”
戴氏说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架势已与骂街泼妇毫无二致。
林灼初时听到那戴氏对自己的娘出言不逊,便已走上前几步想与她理论。
可她还未待说话,那戴氏嘴里又滔滔不绝地骂起孟景来……什么阴沟里窜出来的野小子……她不禁转眼看向孟景。
不料那戴氏又自称要当皇上,看着面前那张眼冒精光、得意忘形的嘴脸,脑中不由浮现了出她这位堂祖母当上女皇的画面,瞬间感觉自己紧绷着的脸部肌肉都忍不住抽了抽,这还真是……天下之大,尽出奇葩呀!
忽听“啪!”地一声,只见戴氏那张刚呸完的嘴还未来得及合上,已被打得歪到了一边。
毫无疑问,这一掌是孟景打的,很响亮的一巴掌。
他打完似愣了愣,才甩了甩手,一脸嫌弃地在衣摆上擦了擦道:“辱人父母该打!”
又嘟囔道:“小爷活了这么久,居然打女人,真是造孽!哎,可惜脏了我的玉手。”
那戴氏半边扭曲变形的老脸上,瞬间多出五个紫红的手指印子,人也趔趄着向后倒去。
“祖母!”一个女子惊呼着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朝孟景怒目而视,又瞪着一双杏眼看向林老二:“祖父,您还不替祖母作主吗?”
这女子此前一直静默一旁,林灼便没注意到她,此时仔细一瞧,大概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高挑,杏眼梅腮,长相颇有几分妍丽,原来竟是林老二家未出阁的孙女,按长幼顺序,她应该唤一声堂姐。
“仙儿,这、这……”
林老二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张阔脸憋得通红,有如猪肝一般,张了张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越发显得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女子失望地回过头,一双杏眼却突地看向林灼。
林灼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突然对上她的目光,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那眼光怎地如此森冷?
林灼回了回神,再看过去,那女子已然低眉顺目,垂手而立。
应该是错觉……林灼扶了扶额。
突然,“啊——”地一声嘶叫刺入耳膜,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那戴氏披着散乱的发髻,已挣脱开孙女扶她的手。
许是刚才被孟景打得狠了,或是因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又或是被丈夫的怂样气得极了……此刻便发了疯的一般朝孟景扑过来,一副恶狠狠要将人撕碎的模样。
“祖母!”
众人正咂舌间,也是幸亏她身旁的那位孙女拼命拉住了她,顷刻又有几人上前劝阻,才算及时制止住了一场厮杀。
门口看客一阵骚动,拍手叫好的、摇头惋惜的……一时又乱作一团。
而孟景好像终于擦干净了手,自鼻子里哼了一声,远远地走开了去,满脸写着懒得再理你。
林铭远此时却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
孟景发现林铭远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心下一喜,忙跑到近旁谄媚地道:“啊哈哈哈哈……林伯伯,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真的是从京城追随您至此,在下与令郎令媛都是好友,您要是不信,怀臻兄和灼灼妹妹都可为在下作证!”说罢,他朝兄妹俩的方向微扬下颌,左眼一眨,顺带送了一记秋波。
林怀臻看着孟景,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朝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确实认得这少年。
林灼却被他那孟浪的一眼秋波惊得一抖,感觉背上结结实实起了一层的粟粒,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
“哼!你们若要叙旧就请出去吧,外头酒馆茶肆多得很!这里是我大哥的灵堂,还请各位莫要在此地喧哗吵闹!”林老二终于完整严肃地下了逐客令,言辞倒还算客气。
孟景有些意外,这尊黑脸大汉居然开口赶人?
遂不客气地道:“此地何地?你真以为鼻子里插根葱就能充大象啦?”
又朝着门外嚷嚷:“大家瞧瞧!就是这几位,霸着人家府邸,还妄想驱逐人家嫡子嫡孙,鸠占鹊巢,天下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徒!天理何在?国法何在?简直……简直了……!”
堂外众人跟着看了这半日,此时这家的事情也大概看出个缘由来。无非就是想贪财,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这一家老小背景离乡,多年未归。便都跟着嚷嚷起来。
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众看客里,起哄的起哄,叫骂的叫骂,一时群情激愤,仿佛大家都觉得此系天道不公,天理不容,矛头都指向了林家老二几人,有几个甚至挤进了堂内。
“厚颜无耻!”
“无法无天!”
“太不要脸了,就不怕天打雷辟?”
“……”
外面看客很是配合地高声喊道,叫嚣声一时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