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神塔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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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居安又回到了这里，来到这个似乎无穷尽的梦里。
谢居安凝视着对面的巨大黑蛇，它浑身遍布着粗长的黑刺，数十米长的身躯高高挺起，在“墙中之眼”的视野里停滞。
天边是滚滚翻涌的云层，厚重而迷幻的画布，雷电冲破裹挟……
太阳或许在那之后的某个位置闪耀着，但它还无法触及这里，因此最原始形态的生命也尚未来得及开拓这片土地，凝固的岩浆成为它唯一的点缀，来自远方纯黑色的山脉，向四方蔓延。
苍穹无序，大地野蛮。
异域究竟如何孕育了这样的世界，创造出这样强大的最高规，玩家们无从猜测；它会高高挂在异域论坛的顶端，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一个世界的难度能与这里媲美。
“你好。”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描述的声音抵达谢居安的耳边，谢居安惊讶地瞪大眼睛。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与直达玩家脑海的异域机械音不同，那甚至算不上是语言，只能算得上是一些尚未由语言编码出来的“概念”。大量的信息瞬间钻入他的意识，非常高效，但也令谢居安毛骨悚然。
这位“最高规”在与他对话。
“尽管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是它本身，‘我’也不是真的‘我’。但足够了。
“我能感受到你的惊讶，但原谅我没有太多时间为你解释这一切。不论你是否愿意，我只能强迫你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一切。
“首先，我希望你仔细地，看看这片天地，看看这个世界。虽说你的生时短暂，而且你们的技术尚未达到这样的高度，但我相信你能理解，这里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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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的星体，初生的行星，正准备孕育生命，”谢书明道：“我们正在离开这里。”
他们使用道具后，即刻便被异域传送到了这里——最初像个漆黑的小房间，而当他们抬起头，那颗蓝星映入眼帘，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没有灯的小房间”。
他们看向它时，它正从斑驳融为蓝色，化成的蓝星，与他们熟悉的星球格外相似，覆盖片片云絮，在大片蓝色上投下暗影；但仔细看去，其上的陆地分布又与现实完全不同，并且还在随海洋面积的增加不断减少。
那大概就是第二层的净界，如果他们此时从立足之处“掉下去”，说不定还能跌回那里。
但他们正在肉眼可见地不断远离，蓝色的行星在不断变小，变小，从庞然大物变为篮球大小，变成掌心大小，变成眼珠大小……
谢书明想去触摸它远去的身影，但抬手碰到了一堵不可视的屏障，触感如塑料膜，柔软而坚韧，难以撕破挣脱。
谢书明兴致勃勃：“从这里跑出去，会不会就真的跟进入外太空了一样？”
司危木然道：“会原地暴毙。”
“这种程度的常识我当然知道好吧？不过异域居然能造出这样的世界……宇宙级？”
他像是被眼前的画面惊艳到了，声调也变得比以往更高些：“以前的世界都是圈个地，我之前到这里时，顶多就是一座很高很大的塔，没看到过这东西。”
司危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泼了盆冷水：“也可能只是高精度全息投影。”
“……”谢书明默默收回手：“也对，造宇宙还是有些太离谱了。”
此时，自他们身后，出现来自恒星的朦胧光芒，柔柔地落在他们肩上。
谢书明些许失望道：“看来确实只是投影。现实中恒星和行星的怎么可能离得这么近。”
司危以为他失去兴趣的时候，他继续说了下去：“但就算只是个模型，这也很厉害了。”
他指了指正在远去并同时仍在不断变化的星球：“现存计算机能做到这个？这种程度的混沌算法？做不到的。”
司危看向那颗星球。那上面还留着他存放在那里的一部分力量，因此就算是这般遥远的距离，他还能感知到那边的变化。
但视野里蓝星已经变成米粒大小，看不分明了。
“确实。”司危道，“毕竟这里是异域。”
司危并不惊讶。眼前的画面并不在他预料之外，他知道异域所能做到的事情远比玩家想象中要多。
肉眼已经看不见蓝星的轮廓了，但谢书明仍望着那里，眼神随之变得遥远：“人类生存的地球，以前会不会也是像这样，慢慢变成人类现在所熟知的样子的？”
经历这样的世界，目睹这样的画面，身为同样栖息在蓝星上的人类，产生些许触动实在太正常不过，因此司危并没有无视掉谢书明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谁知道呢？”
司危道：“毕竟没人见过那么久以前的地球。”
“这么看来，人类出现的太晚了。”
谢书明不再去看那颗已经融入疏星的星球，转身，看向逐渐放大的太阳：“这世界非常引人深思啊。谁知道我们是不是这个星球上的，‘第一轮’文明呢？
“如果是……那它又是如何‘启动’，由谁‘启动’的呢？”
***
“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如果你有幸看到地球在漫长时间尺度上的全貌，就会发现，尽管它们相差数亿光年，两者却是如此相似——你们人类将此称为缘分。若是你稍微了解一些有关混沌与无序的机理，就会发现这样高度的相似性，几乎像是奇迹。
“不过……若讨论对象的数目足够庞大，那么某一事件发生的概率再小，也算不上是什么奇迹了。”
这声音不断在谢居安脑内回响，他试图抵抗，却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被动地继续听着。
“看看满天的星空，我们都是其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因此，谁都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个。不过，你们比我们幸运一些。幸运的文明啊——与你们如此相似的我们先于你们，成为了那些更强存在前行路上的牺牲者。”
谢居安其实并不能完全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些不得了的真相。
于是他试图与它对话，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谁？”
“我曾是这颗星球上的一位‘神明’。”它说：“也曾是创造出这个空间的力量的‘主人’。”
谢居安心下大震：“‘这个空间’？你是说——”
“你们称之为‘异域’。”
那个声音顿了顿，谢居安的思绪出现了一瞬的宁静。
“而我称之为‘——’。”
它“说”出了一个谢居安完全无法理解的概念。从根本上无法理解，因此谢居安也完全无法将之转化成有意义的语言。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居安的困惑，它继续道：“这对你来说应该有些难以理解。我也不打算为你解释，毕竟我的时间其实不多了。你应该能感受到，我与你曾见过的那些‘最高规’不同。因为我本质上，并不全是它的造物。”
谢居安警惕道：“你是‘异域’的主人？”
“曾经是。”
谢居安一顿：“现在不是了？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死了。现在与你对话的，是我留存在这股力量中的最后一丝自由意志。所以不论你之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要先感谢你。是你削去了束缚住我的枷锁，让我的意志得以与你对话。”
谢居安似乎听懂了一些：“就像……Bug？”
他本来不指望这东西能不能明白bug是什么，对方却好像出乎意料地完全理解：“非常类似。你可以就这样理解与你对话的存在。”
“其他那些最高规难道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这也是我的特别之处。虽说设定上融合了不同文明的力量与文化，但它们都只是单纯的异域造物。而我是昔日的支配者，却因为一些原因，沦落至此了。”
他每一句话都暗示着更多信息，谢居安思绪狂转，感觉头都要炸了：“‘不同文明’？‘昔日的’？你为什么会沦落至此？那么现在的异域主人又是谁？”
“你的问题太多，人类，而我的时间又有限。要知道，有些问题，就算你知道了答案，也没有意义。”
谢居安不明白：“怎么会没有意义？”
“因为你太弱小。”
它没什么情绪波动，因此显得有些冷酷起来，停滞在谢居安视野里的身影愈显庞大而残酷：“你看，你之于我，都已经是这样渺小了；而我的故乡，又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溃如蚁穴，彻底灭亡。在绝对的强大面前，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意味着绝望。”
“……那你和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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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谢书明突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个世界为什么要用《神曲》作为素材？”
司危的注意力放在周围，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听罢耸耸肩：“它一直喜欢用现实里的素材来设定世界。校园，村落，城市，甚至有关现实的记忆……”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谢书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嗤笑出声：
“这句话听起来不明觉厉，但真要说它的来历，其实挺可笑。局限于时间的哲辩者还不懂得‘现象观察’，沉迷思考游戏而说出了这种定论，却被不明所以的人施加了内涵溢价。”
司危道：“但的确存在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就比如异域。它的运行原理也好，它的由来与归处也好，一旦去细想，就会发现处处都是知识盲点。
谢书明点点头：“启蒙时代前，人类就将这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看作是‘神’，是‘神迹’。那时候人们最不了解，也因此最恐惧的自然事物，无非就是……死亡，天灾，星空。”
他掰着手指，刚好数出三个，眼神灵光一现：“这不就对上了吗——地狱，炼狱，和天堂。”
蓝星已经彻底消失在远方，他们身后的光芒愈发盛大，但肉眼难以直视那样强烈的光线，于是两人只得背对着太阳。于是他们的身体此时便如同绕之公转的行星一样，一半白天，一半黑夜。
司危若有所思。
“你想说什么？”
“哎呀……”
谢书明有些无措地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有些不安：“我只是恰好读过那本书，而现在这个情况，其实让我有些不安。但我又担心我想多了……”谢书明深呼吸，“我觉得这个世界在暗示一些什么。”
司危点点头。在第一层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无法触及的‘永生’，文明的毁灭与重启，远在星辰的“天堂”……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谢书明面色沉沉道：“但如果这片宇宙里，的确存在我们可称之为‘神’的生物，而谈及原因，便是我们同它们有着天堑般的认知与技术差距，以至于我们还无法理解他们所能做到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话，这句话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不一样的诠释了呢。”
谢书明长出一口气，垂眸面向与他们越来越近的光源。
“就如同我们的认知与科技之于异域一样——大象之于天空，也不过是蚂蚁；地球之于宇宙，也不过是砂砾。无论是多么庞大的事物，好像总有它‘小’的时候。”
***
“恭——恭喜玩家……得……具……”
脑海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选择权在你手上。不要失望，人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你会发现，这世上只有这一样东西，能称得上‘永远’。”
……
……
无止境的下落在他落入一片红晶中后停止了。
耳边传来充满实感的声音，从缥缈的远方愈发靠近：“……我们就干等吗？”
“听起来不太好。但还能做什么啊？”
谢居安意识回归，猛地睁开眼睛。
他听着耳边的声音，恍如隔世，仿佛已经沉睡数年。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神塔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