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神塔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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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絮般的白云聚集成一上一下遥遥相对的旷野，向远方无限延伸。
只有半截山坡孤零零地耸立其间，由粉白的细沙堆砌成，仿佛为这片平坦的云盘也染上了霞色，却又显出独属于砂石的色调，为整片视野蒙上了一层沧灰。
旋风在沙地上吹出一圈离心的花纹，坡上悄然多出了一个人。
白癸不知道木萧萧为什么没跟着一起上来，怔愣地望着面前上下两片云层。
他先是感觉眼前一白，四周就忽然从太阳压顶的空旷黑暗。变换为完全相反的洁白。
他再低头看看脚下绵密又坚实的细沙地，一时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古埃及沙漠，但过于细腻的沙质与矿粒的细碎反光与之前完全不同，令他立马否决了这个猜测。
他回头，看见一段自此而上的阶梯。阶梯并不长，约莫十来节，似乎也是用他脚下的泥沙制成，质感介于大理石与沙砖之间。
阶梯最终结束于山顶一片方寸之地，那上面放着什么东西，远远看去具有非常圆润的轮廓，像一块石头，但在举目灰白的视野里，白癸看不太清那到底是什么。
身为前任白面团成员，前前任杀戮流孤狼，白癸对于独自行动并不陌生，但他非常谨慎地没有直接抬脚往这唯一一条路上爬。
毕竟谁知道他爬上去可能需要面对什么，加上他现在孤身一人，这实在不是适合冒险的时机。
于是他思索一番，点开道具栏，将自己不久前刚刚获得的道具装备了起来。
下一秒他头顶多出了一顶小黄帽。白癸煞有介事地抬起帽子，捋了捋头发，防止它们被压歪。
他绕着阶梯下面同样是锥形的地基转了一圈，边走还边忍不住抓了把亮晶晶的沙子。泥沙从他指间流过，流水似的倾泻而下。他都没有去特地拍打，掌间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残留。
“嚯……”他不禁惊叹：“这是都拿筛子筛过还是怎么着。”
然而一圈下来，除了满地的细沙和满眼的云层，他什么也没发现。
他走到平台边缘，低头看着脚下的云絮思索一会儿，当然没有选择跳下去看看这种智障操作，只是这与刚刚的“宇宙之旅”完全断层的场景让他有些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哪了。
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难道他正在太阳上吗？这儿也不烫脚啊……
正当他困惑之际，有风吹来，被帽子挤压在额上的刘海儿差点吹进他眼睛里。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又沿着高坡打了个旋儿。
他若有所感地跑回自己原来的落点，只见楼梯前果然又多了两个人影。
“……啊？”谢书明和初来乍到的白癸一样，没怎么反应过来，左顾右盼：“怎么回事。太阳呢？”
“你们也上来了。”白癸赶紧迎上去：“你们也是看了一段高清全息投影特效片之后就莫名其妙到这儿的？”
司危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但这地方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眼神最后落在白癸形制朴素的帽子上：“哪儿来的？”
“庄帅卖的道具啊！”
司危顿时没了兴趣，挪开视线。白癸倒是不介意全盘托出，抬手一抓，又抓出一根小白旗：“还有这个，配套。便宜卖的，我就要了呗。”
他看向谢书明：“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惊讶。不说以前来过吗？”
“我说了这世界变了，跟以前的不一样了！你自己听讲不认真，怪我吗？”
谢书明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睛看看周围，最后看向那段格外明显的楼梯，抬手一指：“这个倒是上次也有。”
“什么，楼梯吗？”
“不是。”
谢书明轻轻推开白癸，带头向上爬去：“我说顶上的那个东西。”
白癸想去拉他，没拉着：“喂——你别这么莽啊！不是说那谁也在吗……你们不怕死，我可还是要命的。”
司危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说道：“那你在下面等着。”便也跟着一块儿爬了上去。
白癸不敢声讨也不敢嫌弃，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无奈地叹息一声，比起莽上去更不想落单，于是也认命跟上去。
阶梯不过十几节，每一节却足有半米，高度不容小觑。三人一个接一个爬了将近十米高，才最终站上坡顶。
白癸跟在最后，仍记着巫羽可能就潜伏在这里的可能性，如临大敌地压低上身，生怕巫羽来个偷袭，一镰刀给自己上半身整个削没了去。
然而坡顶一如他方才探查过一番的底基，坡顶甚至比下面狭窄得多，一眼看得干净——这上面除了中间那一块巨石，就什么也没有了。
虽说如此，白癸仍站在阶梯旁边，迟迟不愿走近，担忧道：“他要来个石破天惊猴王出世怎么办？”
谢书明懒得理他，绕过方椭圆润的巨石，走到它另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东西倒是和我上一次看见没什么差别。”
白癸奇怪道：“这是什么石头，版本优化怎么还不带它一起？”
“这就是刻着‘神谕’的地方。”谢书明道：“这个世界布置给玩家需要寻找的东西，就刻在它上面。”
白癸一听“神谕”一词，便也不管石头里到底有没有石猴了，没敢去挤司危，就绕了另一边路蹿到谢书明身后，探头一看：“喂，这上面不是什么都没写吗？”
司危看他一眼，抬手轻轻一抹，就如同最开始在黑暗森林里所见到的石碑那样，石头上的细沙扬扬飞散，其下隐隐约约的阴刻字迹更加清晰。
Al'alta fantasia qui mancò possa;
ma già volgeva il mio disio e'l velle,
sì come rota ch'igualmente è mossa,
l'amor che move il sole e l'altre stelle.①
白癸对着这一串英语都不是的语言，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彻底进入知识盲区：“这什么东西……”
“神谕。跟我上一次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谢书明宽慰地看了一眼白癸：“当时我也一脸懵逼，之后才明白了这段话是什么。”
白癸看不懂，但联想到这个世界的特点，出处多少还是能猜出一点的：“是那书的一部分吧？”
谢书明点头，纠正道：“是长诗。”
“……行。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谢书明伸出手指，一行行指过去，边译道：
“我所见所闻绚烂无比，我可言可写就此竭尽；
而意识仍如滚轮浩浩前行，动其者，是爱也；
是爱也，感太阳而动群星。”
“这是《神曲》全诗的最后一个诗段。”
谢书明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刻面：“这部伟大的作品在此戛然而止。不过历史的巨轮由此为碑，走向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司危眉头轻皱，总觉这个世界里的信息不仅仅是鹦鹉学舌的模仿，或毫无意义的引用。NPC的一些编排也好，石刻上的神谕也好，“爬塔”的形式也好，仿佛暗示了更多。
“原作者看到了什么‘绚烂无比’的东西？”
谢书明摊手：“到了天堂，当然就是看到了神明呗。那时候的人再如何也不会狂妄到描绘神容，所以他也没继续写下去。反正该写的都写完了。”
司危若有所思：“该写的都写完了？”
谢书明道：“天堂完整的模样究竟如何，第一他也不敢妄想，第二也不重要了。地狱，炼狱，天堂——他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就是他想告诉世人的东西。已经全在里面了。”
白癸见试图打断“呃……”
谢书明不满地看他一眼：“干嘛？人家原作也是隐喻大手好吧，何况异域也很喜欢玩儿这个，深入解读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白癸小心翼翼道，“但这个，我想问下，就，不是说找神谕吗……？
“我们这不是找到了，你手也按上去了，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
三人面面相觑，过了数秒，还是没有任何通知声响起。
“……会不会是因为我以前拿到过一次，所以这次不算数了？”
“那不该啊，版本优化还出这么大bug？那你岂不是都不能正常通关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白癸试着也碰了碰石刻，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反应：“看吧！”
司危从上来起便沉着一张脸，也覆手上去，感受什么似的沉默数秒，道：“他动了手脚。”
白癸吞了口口水：“是巫羽吗。”自觉说了句废话，又道：“那他人又去哪了？”
谢书明也扶着眼镜四下观望：“上一次他的boss就在神谕石旁边来着……”
白癸惊恐地看着巨石，连退数步：“别是真藏在石头里吧。”
“不会。”司危放下覆在石头上的手掌，“实心的。”
白癸更加惊恐地看向司危：“我就暂且不问你怎么知道的了，那他人呢？我靠，别是调虎离山——”
谢书明也一顿：“那就糟了……”
“不。”司危再次否决了这种可能性：“净界在我们离开后已经陷入天地不分的无序。如果没有血晶，那里应该只剩一片混沌了。”
这样，他们就不得不面对这个变得有些渗人的问题。
一想到那张无表情的白面具大概率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还监听着他们的对话，白癸便感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那，他到底去哪了……”
他不安地舔舔嘴唇，用牙撕掉一路从沙漠走来又在咸水里滚一圈后起的满嘴皮，再次环顾四周。
但这个场景虽然很大，东西却实在是太少了，一眼就看得干净：光秃秃的山坡，光秃秃的楼梯，光秃秃的石头……还有干干净净的云。
“嘶……”白癸皱眉，往平台边缘走了两步。
谢书明思索一番后说出了同样的猜测：“不在山上，会不会藏在云里？”
云层厚重广阔，何况此时敌在暗处，玩家非常被动，单凭他们是不可能把人找出来的。
于是司危手扶巨石，闭上眼睛。掌际的沙粒随风而起，坡顶细沙以他为中心旋出一环环齐整的波纹。
他在试图将藏在这里的巫羽揪出来。
白癸正看着云霞远处发呆，忽然感受到空气对流，意识到风是朝自己身后吹去，回头去看他们：“这风是——！”
他在高坡边缘，尚未来得及回首，便一脚踏空。
有人推了他后背。
失重感叫他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耳中灌满风声……
司危睁目回头，劲风迎面，他下意识抬手一挡，用小臂接下长镰锋利的刀刃，伤口崩血而裂的一瞬间，红晶攀上了漆黑的刀面。
他只来得及看见白癸迅速落入云中，而旁边谢书明颓然倒地，已经失去意识，生死不明。
晶体血红，刀刃漆黑，面具煞白。琥珀色眼眸压抑着无边盛怒，在云层间荡开不可视的涟漪。
“你想偷袭，就该选个更好的时机。”
红晶仍在不断生长，包裹住刀身，巫羽收不回刀去，只得不断施加力道，试图击碎晶体。
司危眼神一凛，趁机侧身猛攻，劈手朝他面具挥去：“就像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神塔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