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IX CREPVSCVLVM （微光） v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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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伊欧比亚坐在临时搬到书房里的软榻上，身上盖了条薄毯，病态依旧清晰地从脸中透出，但尽管如此，房间里的梅鲁鲁安等人却已经大感欣慰。这是洛米艾恩死后伊欧比亚第一次愿意到书房来，从那晚洛米艾恩的遗体被带回来之后，伊欧比亚就一直在卧室之中，除了参加葬礼和去墓地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卧室的床上度过的。梅鲁鲁安非常忧心焦急，那样下去伊欧比亚迟早也会送命。洛米艾恩的死犹如在伊欧比亚心中生生挖去一块，若是在一年前，这必定是致命的。然而现在不同，伊欧比亚的心中除了洛米艾恩还有一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梅鲁鲁安亲眼见证过来的。只是梅鲁鲁安对着这个看着长大又虚弱之极的主君无法板起脸说教；希费尼斯虽然明白自己在伊欧比亚心中的地位，但“请为了我而活”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也只有并不是真正的主从、素来互相看不顺眼的普拉埃塔斯能在这种时候劈头盖脑地把伊欧比亚骂一通。那样把牌摊开对伊欧比亚也不是没有伤害，但至少现在伊欧比亚愿意走出来去面对一切了。
“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
房间里很安静，梅鲁鲁安露出理解和安心的神色望向自己的主君，希费尼斯此刻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守在伊欧比亚身边。只有隔开一点的普拉埃塔斯抱着双臂，对伊欧比亚的道歉不以为然。
“道歉就不必了，在下关心的是您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伊欧比亚苦涩地一笑，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打算。王位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投身到王权的争夺之中已经不会让我得到什么。但我会继续活下去，好好地活着。”伊欧比亚说着轻轻地握住希费尼斯的手，“所以我必须守护住一块属于我们的地方，无论这个地方是西苑还是在无人的荒野，我必须保护这个家。我也不会放过黑巫，以及和黑巫勾结的任何人。”
“为了替您弟弟报仇吗？”
伊欧比亚点头，但同时更握紧了希费尼斯的手，“也为了希费尼斯。”
伊欧比亚的声音并不响，但语气郑重坚定，如同发誓一般。他过去从来都温文尔雅，再大的事也总是不急不缓，贵族们说起三王子，总是那从容和蔼加一些病态的印象，像是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卡曼二世的威武强健。但他怎么会不是卡曼二世的儿子，他的血液中甚至还有一半来自冷血的黑暗种族，他就像一团安静的火焰，看似温和，但他的真正气势和威严却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听上去像豪言壮志，不过总算有点自觉了。那么说具体些，您准备怎么对付黑巫？”
“黑巫在暗处，又有隐匿的法术，父王已经派了不少人手但至今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想普通人类恐怕很难追踪到他们，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目标，只要我在西苑，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可是这样太被动了，而且西苑的结界已经不完整，子爵阁下也无法每时每刻在您身边，万一……”
“我知道，梅鲁鲁安，所以我打算向他们求助。”
“殿下，您……”梅鲁鲁安惊愕。
“哦，事到如今，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我将寻求卡萨尼斯子爵的帮助，但恐怕和你想的不一样，普拉埃塔斯。”伊欧比亚平静地叙述，“我还没有打算放弃人类的身份，与母亲的约定，有一部分我已经永远无法做到，但剩下的我必须努力。”
“不以您自身为代价，您又打算如何让他们替您办事？”
伊欧比亚沉默着，普拉埃塔斯刚想再开口，站在伊欧比亚身边的希费尼斯出声了。
“他会答应的。”
“少爷为什么如此肯定？”
希费尼斯缄口了一会儿，那个答案他说不出口。一个无情狡猾的血族子爵在一个人类少年垂死之际爱上了他，从漠无感情到深陷其中，整个过程不超过几分钟，希费尼斯亲眼目睹都觉得可笑荒唐，但心里又不知为何确信拉奥•卡萨尼斯的那份感情是真实的。
“这次兰德尔侯爵的事情就是证明，他会帮助我们的。”希费尼斯绕了个弯回答道。
“不管怎样我会尝试，这不是仅仅关系到我的事。”
梅鲁鲁安知道伊欧比亚已经下定了决心，欠身道：“我明白了，殿下。我去替您联系卡萨尼斯子爵。”
“不必了，我知道在哪能找到他。”伊欧比亚道。
屋里的其他三人听到他的话都愣了一下，不过希费尼斯很快反应了过来。的确有一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洛米艾恩的墓地。
* * *
洛米艾恩的墓碑周围种满了鲜花，墓碑前有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朵怒放，呈现着摘下时的娇艳。墓地的管理人从来不知道这玫瑰究竟是谁送来的，但从下葬的那一天开始，洛米艾恩的墓前始终有这么一束盛开的玫瑰，仿佛是上天怜惜这位小王子而赐下的。
伊欧比亚把从西苑摘来的花放到玫瑰边上，和希费尼斯一起默默立着。天边的云被夕阳照出金红色，浅蓝色的天空慢慢暗沉，渐渐地只剩下天际线上还有一丝光亮。希费尼斯突然察觉到了一个气息，转过头，拉奥•卡萨尼斯正向他们走来。
“晚上好，伊欧比亚殿下，赛昂斯子爵阁下。”
拉奥微微行礼，径直走到墓碑前，将那束还未败谢的玫瑰拿走，重新放上一束更新鲜的，又注视了一会儿碑上刻着的名字，这才转身看向伊欧比亚。
“您找我有事？”
伊欧比亚没有立刻回答，视线落到那些玫瑰上，又回到拉奥身上。“您每天都来给洛米送花？”
“只要他会喜欢，我不在乎多花些时间和精力。”拉奥答道，口气中几乎没有以往那种带着轻蔑的玩弄，而有着更加柔和深厚的元素，听起来仿佛洛米艾恩还未死去，他正在试图博得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欢心。
伊欧比亚对此暗暗吃惊，忽然觉得希费尼斯那么肯定拉奥会出手相助一定与这有关。
“我想请您帮我们一个忙。”
“是关于黑巫，对吗？”
拉奥早有所料，伊欧比亚也不感意外。
“是的，我想借助您的力量找出黑巫的行踪，至于代价，您可以提。”
拉奥默不作答，眼睛与伊欧比亚对视着，似乎有什么顾虑而并不情愿。
“我们只想请您帮助我们找出黑巫的行踪，剩下的事不会劳烦您。”伊欧比亚补充道。
拉奥有点不信任地看着他们，但在接触到希费尼斯的目光时，心里的看法有了改观。
“我并不是不愿意帮助你们，相反，我也不喜欢自己的眼皮底下有那些丑恶的影子污染我呼吸的空气。但你们也知道，我们血族从不插手与黑巫的争斗，即使我以我个人的身份站在你们这边，我仍旧需要向族内通报此事。”
伊欧比亚点头表示理解，“那么我就先感谢您的帮助了。”
“不用谢我，帮你们除掉黑巫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看他们非常不顺眼，包括您那位自作聪明的哥哥。”
伊欧比亚一愣，思绪稍稍一转，心里对某件事越发肯定，却也更加疑惑。据他所知拉奥只不过和洛米艾恩短短地见了两次，怎么会对洛米艾恩的死如此重视，甚至仿佛要替他报仇？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了，容我先告辞了，有什么消息我会联络您。”拉奥的视线在伊欧比亚和希费尼斯之间移动，伊欧比亚想归想，并不觉得现在的时机合适将疑惑问出来。希费尼斯看看自己的主人，心中拿定了一个主意，在拉奥即将离开之前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卡萨尼斯子爵，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哦？”拉奥很意外，看到伊欧比亚脸上也有惊讶，就更加惊奇了，“什么事？”
“请您教我使用黑暗力量。”
“哦？”拉奥把眉毛扬得高高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的格拉迪依，“您这是要拜我这个曾对您的主人意图不轨、并也对您非常有兴趣的血族为师？”
“是的。您能够戏弄我是因为您比我强大，我的力量不如您！但我必须保护主人、战胜黑巫，所以我请求您指导我。”
“我们从不指导孩子、仆人以外的人，更别提是外族的格拉迪依。我教了您能得到什么好处？您从身体到灵魂可全是您主人的财产，没什么可由您自己支配的，而您主人看起来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
希费尼斯咬着唇，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黑暗种族虽说拥有同样的信仰，但“力量为上”这条准则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大方地将法术传授给外族，就连同族之间也会互相提防。力量强大的黑暗眷族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磨练过来的，但希费尼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慢慢磨练的时间，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将力量提高，就只有屈居于人下寻求他人的帮助，不然以他现在的力量，在那个黑巫面前顾得了自己就护不住他的主人，他怎么可以在伊欧比亚失去了这么多之后再让他受伤！
希费尼斯握紧拳头，拉奥看着那双不甘的眼睛，想起那天晚上希费尼斯因自己的阻挡而失去了阻止洛米艾恩的机会后愤怒的吼叫，忽然松了口妥协，“好吧，也不是不可以。但您欠我一个人情，您主人也是。这样可以吧，伊欧比亚殿下？”
伊欧比亚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这并不是希费尼斯为了他而放下姿态求人，是为了他们。他们需要力量，而希费尼斯选择的是最快的捷径。所以他也必须付出些什么，为自己也为希费尼斯，还有他们周围更多逝去的和活着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IX CREPVSCVLVM （微光） v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