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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落江南,未到长安【上】 ...

  •   正文:
      1.陆家和张家的小少爷两小无猜,这是江南众所周知的事。

      早春的江南飘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宽阔的河面荡着一缕缕飘渺的薄雾。河岸旁的行人纷纷打着油纸伞在朦胧的烟波中徐行,唯有一抹青白色的身影犹如一尾游鱼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
      来到陆家大宅的围墙下,张勇合起油纸伞任它倚着墙根,再把手中拎着的荷花酥放在墙面,他双手一撑,便坐上了墙头。

      “驰隙?驰隙!”张勇摸过身边的一块碎石,砸向了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雕花窗,小声又急切的喊,“陆驰隙!”
      花纹明暗复杂的雕花窗被人从内缓缓推开,露出了那张冷冽的脸庞和那抹修长的身形。
      看见张勇,陆时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但语气却透着丝丝无奈:“阿骁又偷偷跑出来了?”

      “自然不是,”仿佛是做了成千上万次,张勇熟练的带着用油纸包裹的荷花酥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又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跑到窗前,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眨眨眼,“驰隙,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到了这个时节,不需要打开陆时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故作懵懂的问:“阿骁,这为何物?”
      张勇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故作高深莫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荷花酥!还热乎着,你趁热吃。”
      密如针脚的雨水籁籁的落下,沾在张勇的发丝上,不一会,他乌黑的长发便布满了一层细密又晶莹的雨点。

      陆时将窗开大,对他招招手:“进来说,莫淋了雨。”
      “好。”张勇双手一撑腿一跨,整个人平稳的落进独属陆时的房间里。
      “阿骁怎么出来的?”陆时把荷花酥放在一旁的案桌上问。
      “我跟我爹说我要去找陆驰隙讨论学术功课,他便把我放出来了,”张勇撕开油纸,取了一块荷花酥放在陆时的掌心里,“你可晓得他是怎么说的?”

      陆时只是接过捧着,却没有吃。
      他向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糕点,每次张勇说给他带,但实际上大半都落到了他的肚子里。
      陆时识趣的给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如何说?”

      “我爹说——咳咳!”张勇清了清嗓,学起了张老爷的语气,“那陆家后生模样周正,学术和功课又是极好,那是天上的文曲星,将来是要考进京城做大官的!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学学,莫再顽劣!”
      张勇说着说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陆时也跟着他笑笑。
      “谁想做那甚么劳子的文曲星、大官的,”张勇一撑一跳就坐到了窗沿,他努了努嘴满不在乎道,“吾心又不再此处。”

      陆时算准时机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张勇嘴里,又搬了张椅开始听长骁先生做文章:
      “我对仕途什么的不感兴趣,倒是想四处经商或者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客什么的,反正要架着一叶扁舟,江南水北通通给它游个遍!什么繁花似锦的长安,灿若星河的汴京,还有、还有……反正就那什么的,多快活!”
      张勇一股脑的把心中所想倾吐,又望向陆时:“驰隙,你觉着这样如何?”

      “阿骁觉着好,那便是好的。”陆时把整包糕点塞进他怀里。
      张勇啃着糕点晃着腿含糊的问:“那驰隙你呢?你往后想干什么?”
      陆时沉思片刻,看向远方只道:“吾心亦不在此处。”
      这句话刹将张勇心头的雀跃点燃,他追问:“那汝心何在?”
      陆时笑道:“不告诉阿骁。”

      “不说就不说,”张勇难以抑制唇边的笑,他笑着说的胸有成竹,“驰隙的心思我可是都知道的。”
      以后他会跟驰隙游山玩水,去汴京,去长安,去中原许多的地方。
      他是知道的,驰隙和他是一样的,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游子,不在江南,心在远方。

      2.早春江南,杨柳依依,陆时捧着书卷立于杨柳旁低声朗诵着,一阵阵东风吹过,吹得他那一袭白衣参差摇曳,衬得他不染于世。
      张勇在不远处静静的望了望,踱过去调笑道:“陆公子气度不凡,飘然超脱,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陆时闻声收了书卷,望向来人含笑道:“我与阿骁便是世上一双。”

      张勇猝不及防的撞上他那深邃又温情的目光。
      明明是夸人的话,却莫名让张勇耳根微微发热,他十五年第一次在陆时面前没了气势:“驰隙你就别笑话我了……”
      “好,”陆时再度笑笑,问,“阿骁所来何事?”

      被这么一问,张勇才想起正事,他又活力无限的蹦到陆时身边,难掩的开心和期待:“驰隙驰隙,过几天踏青,听说晚上会开花市,还有灯会!好玩得紧,你陪我同去可好?”
      陆时问他:“今年不与陈陈同去?”

      陈陈是陈家大小姐,她与张勇,陆时还有另外其他几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好的非同一般。
      “她今天笑话我,才不跟她去,”张勇胡谄了一个理由仰起脸看着陆时,“我只想跟驰隙去。”
      陆时打趣道:“可方才阿骁说我笑话了他。”
      “你跟陈陈不一样,”张勇连忙说,“驰隙在我心里是不同的!”
      “阿骁,”陆时的声音突然柔和了几分,他问,“我在阿骁心里,有何不同?”

      “就、就是……”张勇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愣,大有一股摔破罐子的意味,“总之就是不同!”
      若要说陆时在他心里有什么不同,他可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只要他看一眼就觉得欢喜得很的,对他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陆时说:“阿骁也不同。”
      “是我心里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不同。”

      3.张勇和他对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转移话题:“对了,我听陈陈说踏青后朝廷就要在我们这征兵了。”
      张勇怅然的说:“边境又在打仗了。”
      境外生死悬殊,境内歌舞升平,这繁华美好的假象,全是边境将士用尸体,用命换来的。

      “我有件事想同阿骁说。”陆时突然开口,面色凝重了几分。
      这件事总是要说的,反正阿骁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啊?何事驰隙说便是了。”张勇回过神说。
      “那,阿骁不要生气。”陆时说。
      张勇在心里掂量了几分,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驰隙先说。”

      旁边的柳树随风而舞动着细嫩的柳条,陆时说:“阿骁,我打算去征兵。”
      张勇倏的睁大眼,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陆时再道:“我打算去征兵。”
      “为什么?为什么要征兵?”张勇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战场上多危险你可知?每一年征兵无数可能活着回来的人有多少你可知?”
      我有多舍不得多担心你又可知?

      头一次,张勇体会到什么叫“杨花愁杀渡江人”的滋味。

      “自然知道,”陆时说,“那天阿骁问我吾心何在,今天我可以告诉阿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但是可怜白发生。”张勇接了最后一句。
      陆时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无妨,我意已决。”

      张勇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他本以为他和陆时是一路人的,可是没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张勇最终还是没哭,他丢下一句“陆时,你要是敢走以后就别再回来见我”,便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那是张勇平生第一次喊他的名。

      陆时望着他依依远去的背影,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可是,他也是有私心的啊。

      张勇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知己,谁也不知道,自己真心实意的爱慕着他。
      偏偏天意弄人,他是男子,阿骁也是个男子,他们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的。
      张家的小少爷无忧无虑的快活了十五年,他想守护好大梁,守护好张家小少爷居住的国,让他往后余生还能这么无忧无虑的度过。
      那阿骁,下辈子我再娶你吧。

      4.“小公子,陆小公子他……”门外的侍从阿毛刚恭恭敬敬的在张勇面前行礼,还未听完,张勇便摆出脸色一甩袖子:“我都说了,不见他就是不见他!我说的是不够清楚还是怎的?!”
      阿毛并没有恼怒,而是继续恭恭敬敬地说完刚刚的话:“小公子,陆小公子他今个没来。”
      张勇:“……”
      “呵,他认错也只是这个态度,这才三天,就不来了,”张勇自讨无趣的在桌前坐下,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毛笔,“我在陆驰隙心里也就如此了!”

      其实张勇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早就在心里跟自己和解了,却还要装作气在头上,明明很想见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间装作不肯见他。
      气什么呢?气陆时要抛下江南,抛下自己孤身前往战场?为何不肯见他?是怕见了他自己低三下四的求他别去而自己又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张勇不怕他吃败仗,可是他真的好怕,怕陆时在军营里过得不好,怕有一天听见陆时战死沙场的消息,怕有一天他真的就这么战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去给他收敛尸骨放任着那尸骨在荒郊野岭自顾自腐烂,甚至清明和重阳时节没有人去凭吊他。
      他怕陆时这么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就这么成了连个像样的坟都没有,甚至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小公子万万不可这么想,陆小公子和您打小一起长大,定是对公子器重的很,怎就如此了?”阿毛给他斟了杯茶细细安慰。
      张勇接过茶,心里开心可嘴上并不赞同阿毛的话:“他要是对我器重就不会一声不响的要去征兵!”
      “……”
      阿毛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张勇还想闹几句什么话,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长骁!张长骁!你给我出来!不见陆驰隙连本姑娘都不见了是吧?!”
      张勇听着来人的声音头疼的回喊了一句:“你进来尚可!”
      说罢怕伤及无辜,他又对阿毛挥挥手:“阿毛,你先出去罢,我很陈陈姑娘单独谈谈。”
      “是,小公子要好好跟陈陈姑娘聊聊才是。”阿毛答了一声退出了他的房间。

      阿毛前脚刚走,陈陈后脚就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你跟陆驰隙是怎么的回事?”
      张勇嗤笑一声:“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上我这来做甚?”
      “张长骁!”陈陈在他对面坐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驰隙两日后就要走了,你还在耍什么性子?”
      “爱走便走罢,”张勇心里的火气又蹭蹭的冒了出来,“他是走是留与我何干!”
      陈陈问他:“当真舍得?”
      张勇将头偏向窗那边赌气道:“当真。”

      “那今晚的花市不逛了?灯会也不去了?”陈陈又问。
      提起这个,张勇觉得火气更大了:“不去了!我才不去!”
      他之前本来还想着今宵放花灯为陆时祈福来着,现在倒好,跟陆时闹上了,他也气饱了不想出门了。

      “行吧,我就不在这讨你的气了,”见他真的动怒,陈陈不好再说什么起身退到门外,“不过张长骁,你就嘴硬吧你,到时驰隙走了有得你哭的。”
      她说完,轻轻的掩上了门。

      张勇觉得陈陈的话莫名其妙,他早打定主意陆时走的那天那天绝对不会去给陆时送行,他才不会哭呢。

      5.晚上,花市开放的时间如约而至,人流突然比平时多了不止一倍,孩童的嬉笑打闹声,商贩的吆喝声,鞭炮烟火声不绝如缕的蔓延开,让整座城沐浴在幸福和欢乐中。
      踏青对于江南人来说,是季节,也是要欢度的节日,其热闹和好玩的程度不亚于春节,过得自然也隆重。

      白日里说的都是气话,张勇按耐不住好玩的心性,为了避免遇到陈陈他们,悄悄翻窗从后门溜了出去。
      城道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买糖人的,买糖葫芦的,买花灯的,甚至还有猜灯谜赢花灯的活动。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一个人逛,还没走几步,平日里会觉得这些热闹又好玩的张勇就觉得无趣了。
      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而且,自己好像跟这热热闹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一路上基本都是认识的人,他们对着张勇行礼说张小公子好,张勇也连忙还礼问好。
      又走了会看了看烟花,张勇已经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又想起今年还没有放花灯,他在心里自己同自己打了一会架,才在一个买花灯的摊前扔下一锭银子买走了一箩筐的花灯。
      包括那个箩筐。

      又走了一圈买了毛笔和墨,张勇带着一箩筐的花灯到了专门放花灯的河边。
      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还在花市里热闹的逛着,鲜少有人来放花灯。
      张勇握着毛笔沾上墨,提笔工工整整的在花灯上写:陆驰隙平平安安。

      直到放下第一个花灯,张勇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才会浪费一锭银子买来一箩筐的花灯为陆时祈福。
      可不等他在心里抱怨完,他的手又很诚实的拿起下一个花灯提笔:
      陆驰隙前程似锦。
      陆驰隙战无不胜。
      祝愿陆驰隙无疾无病。
      祝陆驰隙平安喜乐。
      ………………

      蹲在河边写了许久,还有大半箩筐的花灯,张勇咬着笔杆实在是词穷了。
      想了想,他写:
      驰隙流年,愿寄此身长骁勇。

      “阿骁。”张勇刚要把花灯放了,身旁猝不及防的响起一个耳熟到极致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差点没往河里跳。
      陆时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胳膊:“阿骁小心!”
      还没等稳定身形,张勇火气一上来就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陆时闻言撒手,退了一步:“阿骁可是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张勇看也没看他一眼,重新蹲下摆弄着花灯却心不在焉的。
      他很想问陆时为什么也在这,可是正气头上,他跟陆时的关系破裂了也不好拉下脸。

      陆时问:“因为征兵之事?”
      “呵,也还知道。”张勇咕哝了一句,什么也没写就把花灯给放了。
      “阿骁,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远方,我希望你明白。”陆时走到他身边也蹲下,语重心长。
      “长安边塞真的有这么好?”张勇晓得陆时在同他讲理,他不爱听,但也极力忍着怒气,毕竟那实在是太失礼了,“江南就这么不堪留不住你吗?”
      征兵后,新征的兵会前往长安,再编入军队听从指挥去四处征战。

      陆时揉了揉他的头:“江南留得住我。”
      只要你一开口,我甚至不会再动这个念头。

      一瞬间,张勇心里积攒的那点火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他总以为陆时会和他一同留在江南,偶尔出去游荡一圈,过着江南人充实又朴素的一生。
      可他只是陆时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不是陆时的谁能决定陆时的去留以后会在哪,他无法改变陆时的想法也无法决定他的未来。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也不能阻止陆时奔赴远方。

      吾之江南有雨,未落君之长安。

      “驰隙,”张勇突然无悲无喜的喊了他一声,“我想回去了。”
      陆时说:“好。”
      张勇同陆时站起身揉了揉腿,用一种撒泼的语气轻声说:“我腿麻,你背我。”
      陆时闻言在他面前蹲下再道:“好。”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热闹非凡,旁边是琳琅满目的花灯,是人群,天上是星子,是烂漫的烟花,陆家小公子背着张家小公子就这么悠悠的走在道上。
      时光仿佛定格,整条道好像也变得格外悠长没有尽头。
      人闲车马慢。

      “驰隙,”张勇勾着陆时的脖子轻声说,“你走的那天我不会去送你的。”
      陆时答:“阿骁不想去,那便不去。”
      那样也好,他怕那天走时再看这个少年一眼,就再也抬不起腿了。

      6.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行军的日子。
      张勇果真没有去找陆时替他送行,而陆时也没有前来告别。
      “小公子,真不去?”阿毛同他对面坐着问,“陈陈姑娘他们可是都去了。”
      张勇把玩着一只玉壶回他:“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随公子吧,”阿毛轻叹道,“只是陆公子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咯。”
      张勇把玩的动作一顿。

      是啊,此行长安路远,边塞凶险,陆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一别,可能就隔了死生,永不再相见。

      张勇蹭的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阿毛:“他们何时行军?”
      “啊?”阿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答,“午时便去了,现在应该快出了城门了……”
      不等阿毛说完,张勇拔腿冲了出去。

      耳边是灌耳的风声,张勇从来没觉得自己跑得又那么快过。

      他气喘吁吁的挤着人群登上城楼,却只赶上了尾巴,他只能眺望到身形已经开始模糊的行军队伍。
      即使距离再远,他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温润如玉,同他一起长大对他百般好的江南少年。

      城外的桃花林桃花开遍,风一吹便形成了落英缤纷的壮观美景。
      张勇看着陆时的同时,像是有感应似的,陆时也回过头看向城墙方向。他们就隔着扬起的飞尘和蹁跹飞舞的桃花这么对上了视线。
      仅仅只是一个匆匆一瞥的对视,陆时就重新回过了头。

      不知怎么的,满腹委屈,浓重的不舍,喘不过气的难过夹杂着别的什么的,所有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张勇鼻尖一酸,眼泪瞬间下来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是张家小公子出生以来哭得最狠的一次,他也是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苦,真的好苦。

      比立夏河边的莲子芯都还要苦。

      陆驰隙,我把毕生的眼泪都给你了。
      张勇眺望着行军远去的地方,狠狠的扯起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想,可任凭他怎么擦拭,眼泪还是像瀑布似的止也止不住。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回来见我了。

      7.后来,江南里再也没有了陆小公子这一号人物。
      张勇总能在下雨的时候想起陆时,不知道为何,每当想起他,自己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可能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跟陆驰隙做久别还不习惯吧。
      张勇想。

      江南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张勇就坐在亭子里看着池塘里的芙蓉出神。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陈陈在他对面坐下,在他面前放了一杯茶,“新采的龙井,喝喝看。”
      张勇收回视线,握着茶杯却没有喝:“没想什么。”
      “那就当你没想什么吧——我记得这池芙蓉是你和驰隙三年前种的,可惜驰隙不在了,”陈陈伸了个懒腰,看着满池春风感慨,“没想到长成这样了。”
      “物是人非啊。”

      某个熟悉的名字被提及,张勇突然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陈登时被他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有,”张勇擦了擦眼睛没有哭,他轻声说,“我想陆驰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陆时,很想,特别特别想。
      他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想过,这么想过见陆时,自从陆时走后,张勇觉得自己丢了心和魂,好像自己也跟着陆时的脚步,去了那繁华的长安。
      极致的思念下,张勇觉得心脏紧得发疼。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到不了有陆时的长安。

      “我就说嘛,”陈陈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说的很轻,话语里没有情绪,“驰隙走了,可有得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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