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农场》西门金子

6、第 6 章

　　那一刻，山姆的神经极其紧绷，他不知道这些过去的同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叔叔……”

　　在这极度紧张的时刻，怀中的小女孩颤抖着睁开了湛蓝色的双眼，抱着他那只丑陋而又令人恐惧的手，弱弱地喊了一声。

　　那一瞬间，山姆仿佛又回到了神之国度，看见了那漫山遍野的粮食，和醉人心脾的清香。

　　可惜现实只有恶臭和焦糊，他很快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如果要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会像之前那么干，绝不后悔！

　　“妈妈呢？”

　　他将女孩往怀中搂了搂。

　　聚居地的每一位成员山姆都了如指掌，这位年龄最小的幼崽的父亲在她刚出生不久就没了，由她母亲只身一人养大。

　　如今孩子被装在袋子里，母亲却不知去向。

　　女孩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除了火就是倒塌的帐篷，她找不到妈妈。

　　深渊里的小孩比其他孩子更为成熟，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心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部分，但她无法表达出来，只是无声地流泪。

　　聚居地其他被救下的人没什么动作，只是警惕地看着山姆。

　　他的那条手臂，堪比深渊中最丑陋的怪物，甚至还会吸收血液，那是魔鬼才会拥有的特征。

　　此时，一阵淡淡的芬芳飘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去追寻它的来源。

　　地上的血液不知何时汇成了一道道细流，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用毛皮缝成的包裹，包裹的一角不知何时钻出了一枚嫩芽，在昏暗的光线下柔柔地发着光。

　　克罗斯他们屏住了呼吸，那枚他们从神之国度带回来的种子……发芽了。

　　多少年了，罪民们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即便是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区域，也不过是没有那些恶心的变异物种和无处不在的恶心生物罢了。

　　然而今天，他们见到了神迹。

　　哪怕神迹出现的代价是满目疮痍、遍地鲜血。

　　在深渊中生活这么久，除了那些还在跌跌撞撞学走路的幼崽，哪怕四五岁的小孩都懂得如何杀死最弱小的深渊生物。

　　未来早就没有了希望，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大家都会这么浑浑噩噩地继续活下去。

　　而现在，他们看到种子发芽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罪民们对旧神的信仰和未知新神的恐惧彻底瓦解，哪怕是旧神忠实的拥护者维雅，她也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防线。

　　祂，那名未知的神祇重新给予了深渊生命，给他们带来了等待已久的救赎。

　　聚居地里的罪民们如同当初山姆他们所做的一样，折了膝盖，伸直双手伏在了地上，虔诚地膜拜着那枚躺在血泊中愈发嫩绿的种子。

　　食物和生机，给深渊中罪民所带来的的含义是截然不同的。

　　克罗斯趁机向大家展示了他们带回来的食物。

　　听闻山姆的手就是在断掉之后吃了这种食物长出来的，聚居地中好些缺少了躯干之人都想尝试一番。

　　四肢健全的人永远体会不到他们心中的痛，即使新的神没有给深渊带来生机，他们也会愿意吃掉那种食物。

　　更多的人是在流浪者进攻聚居地后才受的伤，听闻新的食物有治疗伤势的效果，没太犹豫就接受了新的食物。

　　兽皮包裹被打开之时，聚居地中的年纪大的人眼中噙满了泪水。

　　比起年轻人来说，年纪大的人的情绪更加保守，他们很多都已经接受了现实。

　　可就当他们即将离世的时候，神再次给予了他们希望。

　　种子最终被放在聚居地的中心。

　　它不需要埋在土壤里就能生长发芽，只要他们能取得足够的鲜血，无论是人的还是怪物的，它都不挑，非常好养活。

　　圣洁的光辉与它所需的祭品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深渊中罪民的一个聚居地里，首次迎来了火把之外的第一缕光芒。

　　就像故事中所说的白昼一样。

　　聚居地的罪民们自发分成了两个队伍，一个队伍出去猎杀深渊怪物，用它们的血来浇灌种子，另一个队伍则重新修葺住所。

　　流浪者的一把火，把原本大家的住处烧得一干二净。

　　大家原本的食物中加入了金色块状的颗粒，原本没什么味道只是用来饱腹的粘稠液体也变得香浓起来。

　　山姆一下子变成聚居地里小孩们最喜欢的人，每天晚上都要缠着他在种子边上给他们讲神之国度的故事，甚至还引来了附近聚居地里的人。

　　“山姆大叔，山姆大叔，神之国度里真的到处都是光吗？”

　　抱着山姆手臂的黑发小孩是跟随她父母前来投奔这个聚居地的，从聚居地别的孩子口中，她也听到了很多关于神之国度的事。

　　就像晚上妈妈讲的故事一样，那么令人神往，那么令人不敢相信。

　　但山姆的手臂摆在那里，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生长出来的大家伙。

　　模样令人害怕，但她满眼都是喜欢。

　　如果她原来的聚居地有山姆大叔这样的人，他们也不会因为那些流浪者而流离失所。

　　聚居地原本残疾的人吃了那些食物后，和山姆一样长出了新的躯干，只是模样跟山姆的手臂大不相同，他们基本上都被派出去猎杀怪物，为神寻找祭品了。

　　有了神的恩赐，他们不会像过去那般容易受伤，也不会害怕受伤。

　　那些健康的人吃了那些食物虽然表面上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比过去更强，也让他们不再犹豫是否要通过自残而获取力量。

　　山姆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道：“当然不是。神之国度里有光明也有黑暗，是交替存在的。但是那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吃的，食物是香甜的食物，水是干净的水……”

　　小孩还闹着要听故事，克罗斯过来制止了他们。

　　“山姆，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带回来的食物看似很多，但无法支撑整个聚居地吃太久。

　　即便他们已经非常节省，这才没过几天就快见了底。

　　他们这一次离开，是要先去狩猎强大的深渊生物，用他们的心脏作为祭品献给那位新神，从而从祂那里得到更多的食物。

　　-

　　农场。

　　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没几天又下大了。

　　这几天江澜买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到达，当然包括她专门订购的建材。

　　施工队勉勉强强打完地基就因为大雨被迫停工，好在江澜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把田地翻了，还挖好了排水沟。

　　田里原来是有排水沟的，只是荒废太久加上数日的降雨，让排水沟无法发挥它原来的职能，反而导致排水沟里的水倒灌进农田，把田变成了蓄水池。

　　这次她趁着雨小，把田地重新整治了一番，好歹是能把水排出去了。

　　苗田里的水稻出了一点点芽，不过还不是江澜松口气的时候，得它继续生长不因为雨水浸泡而烂根才行。

　　门口的菜地江澜往里边洒了一些实验室出品的超级小白菜种子。

　　白菜根系吸水能力较弱，所以耐潮，但这种天气下江澜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活下来，只是随便做了个实验。

　　不过这小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江澜估计着它们算是凉了。

　　到猪圈取了菌种和饲料，江澜直奔鸡圈而去。

　　发酵床让她不用每天清理粪便，但鸡圈消毒后过几天就得补充菌种，然后再洒一层垫料上去。

　　两相对比下来，这已经是非常轻松的工作了。

　　然而今天的鸡圈中出现了几位陌生的客人：几只被浇得湿淋淋的奄奄一息的小猫崽。

　　鸡圈为了保证卫生设置得有专门的通风口，江澜不奇怪猫为什么能进来，只是这几只猫也太小了点，怕是还没断奶。

　　估计是淋了水难活，猫妈觉得发酵床能保温，所以把崽叼了进来。

　　小猫咪的魅力无人能敌，但是！

　　身为农场主人的江澜不得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农村放养的猫是会吃鸡的。

　　特别是这些刚养的小鸡仔，对猫来说是美味而又非常容易得到的食物。

　　江澜一只只把小鸡赶进笼子里，一边赶一边数数，一百只鸡，一只也没少。

　　她这批小鸡仔个个身体强壮，胃口好，几天过去就大了一圈。

　　特别是之前活珠子孵出来的那一批中个头最大的那个，现在几乎是其它鸡仔的两倍，吃食也是吃得最凶的，大家都让着它，估计就是未来的群鸡之首。

　　江澜给它起了个名字：大个儿。

　　农村的动物很多都有灵性，这只猫妈也不例外，它知道如果它吃了鸡自己的崽子就会被迁怒，活下来的可能性更低，这才忍口离开。

　　小猫一共四只，有一只没能撑过去。

　　死的那只被江澜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剩下的三只被她取来干的毛巾擦干，带回了屋子。

　　网上说，这么小的猫还没断奶，最好是喂食羊奶，不要用牛奶。

　　有的猫喝牛奶没事，但有的就会出现乳糖不耐受的问题，一不小心就死了。

　　江澜到村子里跑了一趟，买了一箱舒化奶回来，用针管喂着喝。

　　营养是差了点，好歹不会被饿着。

　　三只小猫都是黄褐色的，身上花纹很淡，只有脑袋上颜色重些，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品种猫。

　　江澜给它们按照身上的颜色由深至浅取名为：一斤、两斤、三斤。

　　本来是想用金子的金的，但她觉得做人不该这么充满铜臭味，就改成了重量的斤，希望它们能够平安长大。

　　-

　　深渊。

　　山姆一行人回到了当初进入神之国度的地方，不过这一次，人数比当初多了七八倍。

　　那道裂缝果真还在，并未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消失。

　　进入之前，山姆给大家讲解沙漠中行动的注意事项，以及那些神饲养的巨兽。

　　然而他们进去之后，所在之处却并非他们曾经熟悉的场景：

　　延绵不断的麦地代替了过去的沙漠，原本稀稀拉拉的巨兽数量也多了数倍，那从云雾中探出的脚密密麻麻，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震动。

　　短短的几天将沙漠变成麦地，这是只有神才能够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