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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会重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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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蓬折回驻地,只见一着道衣道袍的中年男子已在议事大帐等候。那道人一抱拳,“大祭司得报边陲军情有变,特遣在下增援汶关。未知水碧将军……”
飞蓬还礼道,“将军恐已被俘。下官勤务司飞蓬。”
道人略有惊讶之色,略略打量了一下飞蓬,早听闻侍中令飞蓬被天帝安插到南方天界,他倒还不曾见过。“哦,第一剑飞蓬将军,失敬,失敬!在下南方雨师屏翳。”道人又连连拱手。
“不敢当,大人谬赞了。”飞蓬讲起话来虽总是一套套的官场辞令,脸上却仍是一贯的漠然,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我既已共事一朝,以后都是沙场兄弟,哈哈,还客套什么?军情紧急,将军还是先与我说说边关境况罢!”屏翳倒是个热络人,说话间就伸手挽住飞蓬的胳膊拍了拍,又把他让到地形图前。
飞蓬侧头冲他礼节性的微笑了笑算作回应,心里却增添了三分警惕。接着,他将一天来的战况一一向屏翳讲明。
屏翳听闻飞蓬擒住了溪风,略感疑惑。一来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到溪风被绑来。二来关于飞蓬的武艺,神界传的神乎其神,却没有谁真正的领教过。彼时,飞蓬就如被天帝雪藏的杀手锏,官居高位却极为低调。其深浅只怕除了天帝没有第二人知晓。但飞蓬的话屏翳还是信了八分,他只觉得飞蓬的叙述没有半分漏洞和闪烁言辞,凭直觉他觉得还是可信的。然而他却不曾想到飞蓬其实还故意隐瞒了那些无关结果的细节。飞蓬倒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让屏翳知晓自己对南方天界的了解程度。
“哼!”听完飞蓬的叙述,屏翳愤然拍了下书案,“简直得寸进尺!既然大祭司已授意,今次当灭一灭重楼这孽畜的气焰!也算为水碧将军雪恨!”
“……”飞蓬叉起双臂凝视着地形图,并不发话。
屏翳继续道,“大祭司令我增兵十万,还怕那孽畜不成!重楼若还敢来,必重创他!”
“报——”正说着,帐外哨兵来报,“报雨师大人,溪风所部已向丘陵以南汶关撤退。”
“丘陵一带地势狭长,撤军必然将后备营与前锋营倒置,士气已溃,可追击!”屏翳信心满满。
飞蓬点点头表示赞同。
…… ……
屏翳与飞蓬领兵追击魔军直至丘陵以南的汶关。且说溪风被擒后,那副统帅并未冒进,尊照出发前溪风未雨绸缪的诸项部署,当机立断下令回撤,所以魔军撤得倒快。丘陵地带地势狭长,战线拉的很长,加之尾军与追兵交战拖延,主力一路狂奔撤退,损失也不算大。撤至汶关以北的空旷山坡,魔军终于迎来了数万救兵,主帅正是卷土重来的迷朔。
迷朔今早见战局难以挽回,便回魔界向重楼报告战况,正遇上前去找他要解药的溪风,才得知溪风也中了埋伏。为雪前耻,他便又向重楼请缨援护溪风所部。
两军在空旷的山野拉开阵势形成对垒之势。魔军主帅迷朔依旧是白衣白甲白战袍,束着一头银白色长发。飞蓬认得他,在天峰谷交过手。
迷朔的副手位置上,是一个裹着黑色战袍的魔头。飞蓬定睛细细打量那魔,只见他神色极为深沉,面上虽无半分表情却释放着不怒自威的强大压迫感,即使静如磐石也浑身上下透着桀骜。随意捋到脑后的红棕色长发如烈火般翻飞在山野逆向的萧风中,发丝间耸出昭示着纯正兽族血统的双角。眉峰高挑的长直细眉宛如水墨勾勒出的远山压抑着玄色双眸中的威仪,挺秀的鼻子和淡朱色薄唇倒显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细致。烈焰魔纹从衣领中蔓延出来直爬上了脸侧双颊,蕴含着深不可测的魔力。
迷朔远远的用马鞭指着飞蓬,半转身子侧过头去与那副手交代着什么。而那副手只是阴沉地望着飞蓬,偶尔微微点下头。仿佛那一袭裹得严严实实黑色战袍把他的整个情绪都掩藏了起来。
飞蓬看了一会儿,唇边勾勒出一个细微而满意的笑容,转向屏翳问道,“那黑袍魔头便是重楼吧?”
“!!”屏翳闻言面露惊诧之色,“在下不曾见过,将军如何得知?”
对于屏翳的回答,飞蓬也略感诧异。他心想,‘这魔头还真是懒惰,指使手下打了这么多年仗都不露一面……’
“雨师请看,”飞蓬并起两指指向迷朔,“迷朔与那魔头交谈,皆俯身去就,必位于其下。”
“嗯,”屏翳点点头,觉得飞蓬说的有理,不过,他又问道,“迷朔位列千重魔界未武将军,位其上者仍有数位,将军又如何断定那是重楼?”
“很简单,只有重楼才会隐藏身份。”
“他为何隐藏身份?”
飞蓬瞥了一眼屏翳的战旗,暗想,‘重楼该是觉得亲自出面对付屏翳太掉价吧……’不过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兴许是怕败与雨师丢了颜面,故先探一探虚实。”
屏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且说魔军那边,迷朔与那副手交谈一会儿,竟亲自策马出战。双方的战鼓牟足了劲儿似的力图将对方压下一头。
屏翳向飞蓬使个眼色,要求飞蓬迎战。他正有意借机看看飞蓬的实力。身为下级,飞蓬自然不可拒绝,于是提了剑在隆隆鼓声中策马上前。
两骑行至相隔丈许,迷朔缓下马步,忽从马上跃起,左手捻动水矛刺碗在袖口中,右手已持枪身平扫出去,刃锋如沧浪之水般汹涌,冲到飞蓬面前,忽刺刺生出一圈冰刺,伴着强劲的刃气压过来。飞蓬出剑快如闪电,简练地竖起剑身劈开刃锋,乘势挽个人字,唤出重重剑影,哗啦啦将那些冰刺纷纷格开,紧接着青影一闪,剑锋已至迷朔眼前。迷朔吓了一跳,本能地横枪去挡。不料飞蓬已施法唤那些剑影转换方向,绞成一个扭转的扇面从侧面削向迷朔。迷朔急急撤回枪杆,恰抵上重重剑影,只是撤得有些勉力,被那强劲的剑锋推出数步。转眼间,便觉面颊上一凉,一丝血腥味随风飘过,迷朔的侧脸上就添了一道血痕。
迷朔顾不得这一点点伤,横枪擎起一个水盾去挡飞蓬紧跟上来的天雷空破。雷击在水盾上溅起几丈宽的水花,迷朔大呼不妙,水花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觉得飞蓬忽左忽右刷刷刷未及看清剑光就包围了他。短短十几招,迷朔招招被压着打,直恨得他紧咬牙关抡着银枪招架。但飞蓬实在太快,以至于他仅仅够时间护住要害,边边角角又被扫到几剑,浑身就添了几道血痕。
百余招过后,迷朔抽个空跳出圈子,盘坐于空中,忽从身后召唤出一只巨大的雪鹰,速度极快冲到飞蓬面前,变身为一个人身鹰翅的巨兽,向飞蓬煽动起层层冰刀。飞蓬架起刃风壁,层层气流形成一个保护层将他围住。由于他法力强势,那些冰刀未及冲到面前已化为乌有。那巨鹰抬起利爪蹬过来。飞蓬有些恼怒,意念微转,刃风壁忽然转变刃向,向那巨鹰的利爪片去。巨鹰凄厉的哀鸣一声,一只爪子已被片成碎片。飞蓬迅速连使个分身术,几道剑光忽然长长,长至和那巨鹰差不多大小,从几个方向刺入了巨鹰的身体。巨鹰惨叫一声化为轻烟。迷朔“噗”的口喷鲜血,坠落而下。
飞蓬横扫剑锋又至,眼看就要将迷朔拦腰斩为两截。“嘡啷”一声,紧接着对上一双红水晶般的眸子。刚才沉默在一旁的副手已将战袍解下,亮出一双臂刃,架住了飞蓬的剑锋。飞蓬加大力量,那魔头仍然面不改色,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直笑得飞蓬觉得像是三伏天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儿凉。飞蓬没有什么表情,他早料到这魔头会出手救下迷朔,也早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在一旁观战的屏翳看得眼花缭乱,他暗暗赞叹,第一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接下来的战况,使屏翳更加目瞪口呆。救下迷朔的魔将军,竟丝毫不弱于飞蓬,这一神一魔只见刀光不见人影,速度与力量皆不相上下,正是棋逢对手。
转眼间已过千余招,双方仍势均力敌。飞蓬此刻更加确信这魔头正是重楼,只是他心中有个疑问,这么多招拆下来,这魔竟不曾使用仙术,一路在试探自己的武艺,不知有何图谋。飞蓬索性见招拆招,也来个深藏不露,让对手一时摸不到自己的底细。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一神一魔又拆了几千招,仍是胜负未分。屏翳在一旁看得心焦,两军对阵,战机实在延误不得。双方军队互有士兵已开始显得情绪焦躁。于是他下令军号手们齐鸣进军号角催促飞蓬。
飞蓬听在耳中,借刀剑碰撞反推之机,乘势跃出战圈外。但那魔似乎意犹未尽,紧随上来又出新招。他盘双手在胸前,瞬间托出一股无形魔力,越彭越大。飞蓬正思量这是什么奇怪招数,只觉心脏猛然剧颤。那魔头手掌微微波动,飞蓬便觉自己的心脏随其波动频率剧颤。似乎他再稍微快些,就要将自己的心脏震碎了。飞蓬连忙运神力护住心脉。那膨胀的魔力波及之处的神界兵将也都捂住了胸口,状似极为痛苦。飞蓬急急将剑挽在身后,单手擎起一个结界,将这股魔力推了回去。对手见势逐渐加力,魔力越来越强,试图将飞蓬的结界压回去。飞蓬也不得不随之加力。双方由刚才的论武艺,转眼变成了战灵力。
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飞蓬额上已渗出涔涔冷汗,他见那魔仍面不改色地冲自己扬了扬眉峰,心道,‘可恶!果然厉害!若硬拼灵力,即便不输也将元气大损,实在得不偿失。须快想个速决之法。’
飞蓬忽然右手一翻,将佩剑旋在掌下,霎时幻化出无数剑影,皆飞速旋转着嗖嗖的飞向对面的魔。那魔连忙收起魔力躲避飞来旋剑。飞蓬担心佩剑被摄了去,也收起结界,施展闪行术瞬间闪到那魔身旁接住自己的佩剑。正此刻,一道刃锋倏地刺到飞蓬胸前。飞蓬侧身一转沿着魔的手臂转到他的身后脱开身去,但为了接住佩剑还是稍稍慢了些,胸前立添一道血痕。
神的鲜血涌出来,随之飘散开来一种淡淡的冷香。天神体质本就是神树之实,每一个神体皆有各自不同的异香。
那魔见自己得手便得意的挑眉笑了一笑,不过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他伸手向颈后摸了一把,摊手一看全是血。伤口离咽喉不过三四寸的距离。“哼!”那魔哼了一声。
飞蓬也捂住胸前的刀伤,冷冷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他忽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一连串奇怪的表情。先是有点得意,在察觉自己也受了伤后便阴沉下来,接着有些惊诧,然后似乎是恍然大悟,最后是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己。
飞蓬暗暗觉得奇怪,不过这些肆意妄为的魔随性做些疯疯癫癫的事也是常有的,他便不再多想,挽剑运起灵力上前再战。
飞蓬闪到魔的跟前,横出一剑。那魔却似乎仍沉浸在刚才奇怪的情绪之中,他交叉双刃架住飞蓬的剑。飞蓬欲抽剑变幻招式,忽觉得剑身被对方以魔力吸住,不得已便和那魔近距离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忽听那魔挑着眉峰向自己轻声说了句:“原来是你。”
“……”飞蓬疑惑地暗了暗双眸,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魔头。这一点,他确信。他不知道对方这是要使什么花招,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暗暗将灵力灌注在剑上。飞蓬加了加力量,抽出剑来,飞起一脚踹向对方。那魔头闪身躲避,转过身又贴上来,以双刃再次别住飞蓬的长剑。
“你叫飞蓬?”
“……”飞蓬对溪风已经报过名号,对方能叫出来他自然不觉得奇怪。但他觉得这魔未免也太多话了点。莫非魔界的堂堂一方霸主竟是个话唠?想到这,飞蓬倒禁不住反问了一句,“你是重楼?”凌厉的双眉加重了许多怀疑之色,飞蓬此刻竟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
对方勾着一侧嘴角笑了一下,显然是有些赞许的肯定了他的猜测。
飞蓬警惕地默默玩味着重楼传递过来的一丝莫名而诡异的友善,他正在思索这魔头究竟要耍什么诡计,忽觉得胸口麻麻痒痒,一股真气逆涌。飞蓬抚着胸口抽身落在远处,摊手一看,刚才伤口处的鲜血已变成紫黑色。
糟了,中毒了!卑鄙……飞蓬抬眸狠狠瞪了一眼重楼,立即运气抵住自己几处大穴,向后方撤去。
重楼见飞蓬似乎是中了毒,也微感诧异,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回头朝迷朔瞪去。
迷朔远远地在军中连连摇头,一脸冤枉道,“尊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迷朔素来知道重楼是个武痴,与对手较量武艺时最烦旁人插手,他怎敢去触重楼的霉头?
且说飞蓬撤回军中,头脑已有些眩晕,他刚才全神贯注与重楼一战,万没想到重楼会向迷朔一样在兵器上下毒。全无防范之下,早已延误了封住穴道阻止毒血蔓延的时机,加之刚刚又动用真气激烈战斗,是以他的毒发得比水碧还快。屏翳上前扶住他,“飞蓬将军,你没事吧?”
“撤……军……吧……”飞蓬觉得视线有些模糊,险些栽倒。
“好……”屏翳扶着飞蓬,望了望敌军,立即安排下去撤退方案。
重楼也回到军中,远远望着飞蓬那边的情况。神界似乎是要撤退了。
“尊上,要追击吗?”迷朔凑过来请示。
重楼摆一摆手,眼睛仍望着飞蓬,好半天才传令下去,“退守汶关。”
…… ……